阿巴太尔

    对于萨曼莎这样还算得上“是个孩子”的年龄,一壶红茶也许会让她在晚上睡不着。但今天她正需要一些阻碍入眠的天然成分——叫人爱恨参半的茶多酚和咖啡|碱。

    即使巴黎将要进入冬天,下午两点时的阳光也是很充足的。

    安吉丽娜茶屋的一角,在窗边能感受到阳光温度又不让光线照到椅子上顾客的位置,萨曼莎穿着一套两件式连衣裙,紫红色裙子的肩膀是包袖设计,里面搭配了件白色的丝质衬衫。

    萨曼莎侧着叉子切下一小块闪电泡芙,浇了薄薄一层巧克力的酥脆外壳发出悦耳的碎裂声,像是碾碎一片枯叶。

    把叉子拿正,铲起被切下的那块放进嘴里,奶油夹心和黑巧克力的味道纠缠在一起,甜度刚好。刚才切开时就发出的酥脆声音在牙齿的碾压下再次重现,这让她又想起了从小听到大的,法国大人们爱用来逗小孩子的某个故事。

    ——传说奶油和蛋糕结了婚,于是有了奶油蛋糕。面包便从此失恋,把它对奶油的爱深深藏在心底,就诞生了泡芙。

    “面包不仅把爱慕深藏心底,它还哭干了眼泪。”五岁还是六岁?记不清了。反正我们只需要知道这是萨曼莎第一次听到那故事以后的想法——因为才出炉的泡芙皮吃起来比面包的皮要脆得多,水分要少得多。

    但她接下来又开始想别的东西了,比如泡芙的制作方法在烘焙书的分类中收纳到“面包”词条是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或者编故事的人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萨曼莎宁可想想这些也不愿意去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去同情面包。对不爱自己的人念念不忘,为了不爱自己的人难过······真蠢。

    哦不,我居然在认真想一堆点心的爱情故事!

    萨曼莎回过神,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下午茶果然是一项专门让人胡思乱想活动——享受悠闲时光的同时放逐思想,灵感和危险兼而有之。

    以拿破仑胜战命名的街道反而叫萨曼莎想到滑铁卢。可惜达洛优面包点心店(Dalloyau)没有设置座位,圣·奥诺雷街读起来还是很顺耳的。所以即使她来了这家店也不要误会,她对可可·香奈儿的爱好可没兴趣——否则现在萨曼莎·莱克特应该在卢浮宫旁边的安吉丽娜才对。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坐着,享受一下久违的下午茶,对的,她一个人。

    汉尼拔今天下午有课,就被绊住了。萨曼莎倒是希望绊住汉尼拔的东西只是课程,而不是医学院护士学校的女学生。派对,公园,喝咖啡?邀请他的时候可以看看周围吗,她还在旁边呢。拜托,拜托了。

    哦,她是汉尼拔的叔叔家的女儿,汉尼拔父亲是她父亲的哥哥,但这只是通常说法。

    第七代汉尼拔伯爵是罗伯特伯爵的长兄,汉尼拔和萨曼莎分别是他们的儿子和女儿——这才是正确描述。

    不,别误会。萨曼莎可没有阶级歧视。身份有什么关系?贵族一样可能穷困潦倒,平民出身的商人腰缠万贯又有什么稀奇?思维差异才是一切分歧的鸿沟——被漂亮的皮囊吸引却不去了解皮囊中包裹着什么样的灵魂,这灵魂如何思考。

    萨曼莎敢保证,那群看到帅哥就想去搭讪,换男友如车轮转的空壳头脑前半辈子绝对意识不到这些。

    在知识和思想的领域她们能明白些什么?来吧,说出“Principio-erat-verbum”的含义。

    (*:principio erat verbum,拉丁文;中文译为“太初有道”)

    嘲讽和厌恶在萨曼莎脑中转了转便被丢掉了。坏心情就像你不小心走到一堆腐败物附近又被绕着它嗡嗡飞行的苍蝇缠住——即使离开了污秽又赶走了苍蝇,你却没法把心中浮现的不满同时赶走。

    就比如现在——

    安吉丽娜的闪电泡芙没有L’éclair de Génie的好吃。

    L’éclair de Génie,闪电天才。在初次踏进这家店以前,这或许是个浮夸又自恋的牌匾——但是萨曼莎从没这么想过,她从店里出来才看到店名,然后觉得名副其实。可惜这家店邻着路易十六公园(Square Louis XVI),路易十六公园又挨着孚日广场。她可不愿意享受逛甜品店也要时刻戒备的刺激感觉。

    萨曼莎环顾四周,茶屋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基本都是出来逛街的女性。里沃利街向来可以找到很多稀奇的进口小玩意。

    在装有红茶的杯子里倒一些柠檬汁。即使红茶不会像花草茶那样因为酸碱度改变而产生颜色上的轻微变化,萨曼莎还是喜欢盯着杯里茶看一会儿再喝。这样的空档里,一个女性的声音传了过来:“请问,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眼前有着一对猫一样的湖蓝色眼睛的女士用发音带着些僵硬的法语询问萨曼莎。

    “没有人,您请便。”萨曼莎轻轻摇头,那位女士在她对面坐下。

    她将她黑色袍子一样的外衣搭在旁边的椅背上,露出一条深蓝色的长袖连衣裙。脑后是用编发方式挽起来的低发髻。

    服务生送上来刚出炉的柠檬挞,这是萨曼莎这份点单里最后一样东西。

    对面的女士向服务生要来了菜单,粗略看几眼之后点了一壶配五十毫升伏特加的黑加仑红茶和一份“纯白的山峰(Mont-Blanc)”

    萨曼莎一直觉得蒙布朗这种点心既名副其实又名不副实——明明是一颗浅棕色的东西却不能叫它“Mont-Brown(棕色的山峰)”。原因仅仅因为它们是以作为点心原型的山峰命名,取材是它秋天时的样子,那座山正巧就叫勃朗峰——明明只有冬天的时候它才是白色的。

    比起这道貌岸然的甜点,那位女士选择的茶似乎更特别。

    “很少有旅行的人来里沃利街。”服务生从桌子旁离开后,萨曼莎轻声说道。“但这里总能找到些稀奇的小玩意。”

    “我想是的。”女士接上萨曼莎的话头,把颊边的柔和的金棕色碎发往耳后别了别:“沿街橱窗里的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很适合抛开我丈夫独自散步。”

    “我猜,你们的感情很好。”萨曼莎笑着喝了一口茶。

    “爱情永远让人捉摸不透,我总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那家伙。看起来很成熟可靠,好吧,可靠是有的,成熟都是假的。”尽管她的法语措辞很是奇怪又不饶人,萨曼莎还是从中听出来深深的爱意。毕竟她脸上显露着恋爱中的少女才会有的神情。

    “所以,还是非常幸福的啊。”

    服务生端来了茶和蒙布朗,对话被小小的打断了。

    黑加仑茶的茶壶里飘出一缕水果的甜味混着烈酒略辛辣的香味,蒙布朗最外层浅棕色的栗子泥挤成了纵横交错的带状。

    “你也有心仪的男孩儿了,如果我没看猜错?”这个问题能让人万分笃定,萨曼莎的上一句话揭露出了真相。

    “当然,这没什么需要否认的。虽然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当时的情况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 萨曼莎偏了偏头,看着对面的人一连向杯子里加了四五块方糖。

    “但总叫人印象深刻。”金棕色头发的女士尝了尝自己的茶,又丢了一块糖进去。

    “就比如我和我丈夫的初次见面,现在看来那简直是个可以用荒唐形容的意外。”她从面前的点心上挖起来一块。

    萨曼莎也拿起她三角形的柠檬挞,咬下尖头:“但是你并没有后悔过,对吗?”

    “从来没有过。”这是个语气中没有丝毫疑虑的回答,“我从来不会觉得有‘如果’这个可能。无论如何选择,拉伊奥斯都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死。”

    “俄狄浦斯是无解题,拿斯索斯迟早爱上自己的容貌。”

    “金发拿斯索斯啊——和他站在镜子前面不愿走的样子倒是很像。”

    “······Pronto?”萨曼莎有点茫然。

    (*pronto:意大利语,含义类似“Excuse me”或“pardon”。)

    “就像一只脾气暴躁的白鹭鸶,目中无人的扑棱着翅膀。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这下萨曼莎明白了:“也许这就是‘爱情无药可医,唯有爱得更深’?”

    对面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也许······”她点着头,“没错·······”她又试着把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但没有成功,“但我不会承认——”手无足措一般,右手摸了摸左边脸颊,又放下——

    “我叫厄修拉。”

    “······萨曼莎。——英语读音,一直都是这样。”

    二人四目相对地沉默了几秒,“噗嗤”一下同时笑出声来。

    “巴黎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厄修拉说道。她脸上的窘迫已经散去。

    “特别是遇到了有趣的人,”萨曼莎搅动红茶,“有趣的巴黎,冷漠的巴黎。即使这么说可能会影响心情——巴黎的治安总是很糟糕,就像蚊子。”

    “有趣的比喻。我的好心情可不会这么轻易被削弱。”厄修拉边说着边晃晃手指,“那个特别又有趣的人坐在我对面,闪烁光芒的,陷入爱情的女孩儿。”

    “那么惹眼吗?”萨曼莎摸摸自己的脸,“自由*的爱,”她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了个像是微笑的奇怪表情,“应该是即将······”然后是很轻的一声“Circa.”

    (*:在法语中“rayon”意为“光芒”,法国自由口号的代名词;circa为拉丁文,大约。)

    厄修拉抿住嘴唇,盯着她看了半晌:“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时是件坏事*——”

    “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的男人的感情,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萨曼莎接下后半句,眼中闪烁着笑意和斑斑光点。“抓住机会可能是我的特长之一。”

    “Bravo——非常好的心态。自信的赢家,来玩个游戏吗?”

    “是什么?”

    “古老又新鲜的小玩意。”厄修拉拨开身边手包的搭扣,从里面翻出一份黑色丝绸裹起来的东西,展开。

    一叠半摊开的卡牌,比扑克牌要窄一点。它们表面呈现略微泛黄的灰白色,深褐色的刻痕勾勒出复杂而精细的纹样。“塔罗牌。”萨曼莎说,“从颜色看大概是骨制的?”

    “没错,一共二十二张。我喜欢只用大阿卡纳。”厄修拉边说话边把它们打乱,背面向上的铺在桌面中间,“你来抽一张看看。”

    “我还以为至少要抽三张。”萨曼莎仔细看着这副塔罗牌背面的花纹,非常特殊。

    长方形卡牌中段有一颗六芒星,这颗星星中间嵌了一个圆,和卡片两个长边平行的一条线段纵穿了圆圈,与上下两个对角相连——就像一条没有延伸到图形外的对称轴。而其他空白由开放着蔷薇与玫瑰的花藤相互缠绕来填充。

    “过去和现在,我们都心知肚明,可以猜测来玩的就只剩未来咯。”厄修拉把用来包裹塔罗牌的丝绸叠好放在一旁。“它们明明是这么可爱的游戏,却被很多人判定为巫术,从而厌恶。”

    “是啊,‘巫术’表示离奇的,未知的——对这些的厌恶来源于恐惧,倒不如说是因为这些人们的愚蠢。说话和巫术在一开始原本就是一回事*。”萨曼莎的指尖在桌面上方挪动,正在决定该从二十二个选项里抽出哪张。

    (*:出自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

    “我同意。”厄修拉赞同地说道。

    萨曼莎选好了牌:“这张·······我的方向来判断正逆没错吧。”

    “如你所想。”

    “正位,二十一号——”

    “世界。”

    在萨曼莎开口前,厄修拉就说话了:“好运和成功,拥有一切。”

    “赫尔墨斯和阿芙洛狄忒的儿子,拥有萨拉曼切斯的爱。”萨曼莎喃喃地说。

    “唔,还真是一切好东西的集合。”她扯了扯耳垂,把轻盈的小“世界”摆了回去。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也要来玩一次吗?”

    “今天就算了吧。”,厄修拉摇头,把所有卡片都翻成正面向上。

    “前天上午我拿到了正位的‘节制’,下午忽然很想出去旅行,今天早上就来了巴黎。”

    “但我觉得最兴奋的并不是我,”她的表情像是对正在回想的某件事有些无话可说,“某个家伙嘴上说着讨厌巴黎,不想去,不想去。等我把他带到巴黎以后兴冲冲到香榭丽舍街服装店转悠的还不就是他。”

    难不成这就是“甩开他独自散步”的原因——萨曼莎摇了摇头。

    之后,她们聊着天。伴随着柠檬汁红茶、黑加仑水果茶与烈酒的味道聊了很多。还有蒙布朗、泡芙和柠檬挞。下午茶果然是深受女士们喜爱的活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话题不限。

    文学、各种故事、奇怪的东西、甚至炼金术理论。

    时间随着厄修拉和萨曼莎闲聊话语的缝隙悄然溜走,阳光慢慢转向,直至躲入云层,晚霞降临前的天空昏朦一片。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我们居然聊了那么久。”厄修拉看了看墙上的钟,显得有些惊讶。

    表盘上的指针赫然显示现在已经超过了下午五点十分。

    “我想我要走了。萨曼莎,你知道该怎么走才能去协和广场吗?那家伙,呃——”

    厄修拉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无声的抱怨。

    “协和广场附近的歌剧院,在歌剧院附近的一个雕像下等我——他这么说。”

    “巴黎歌剧院。”萨曼莎说,“那不难找到。杜伊勒里公园正好连接协和广场和里沃利街,里沃利街的是东门,从西边的门出去就是协和广场。你很着急吗?”

    “不。”厄修拉已经冷静下来:“我才不想管他要等多久——他用那么奇怪的造句告诉我地点。”她拿出钱包又穿好外套。

    “最快的方法就是出租车了,告诉司机去和平街,歌剧院广场。”萨曼莎补充说。

    厄修拉点头:“和平街······歌剧院广场。我记住了。”

    她示意侍者带她去柜台结账。

    “再见了,小萨曼莎。”

    “再见,厄修拉。”

    ——————

    下午三点左右,一位英俊的金发男人沿着香榭丽舍大街向前漫步。手中的白色纸袋印着拉杜丽*的图案。

    (*拉杜丽:Ladurée,巴黎著名的高级甜品店。)

    他一边走一边环视道路两旁,像是旅者在欣赏景色。可他的眼神却走神地飘忽着,也许——也许他是在回忆什么。

    想要跟上去吗?好的。

    他一路向前,途中转了几个弯,在加尼叶歌剧院*正门前停了一会儿。

    (*:巴黎歌剧院别名)

    接着,又数着一个个雕像挪动步子,最后停在了皮提亚下方,将拎着纸袋的双手背在身后——顶着歌剧院警卫诧异的目光。

    显而易见,他在等人。

    但他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只见路过的男男女女不时回头向他行注目礼——不仅是因为这英俊的模样。

    他整个人都好像在闪闪发光。到底是他华丽服装上的小装饰们在街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还是他的气质实在出众,谁知道呢?

    有不少好奇的女性想过来搭讪,却统统被他冬日三尺坚冰一样冷漠的表情和叫人无端产生压迫感的眼神挡了回去,未开口就已经被无声拒绝地悻悻而归。

    等得久了就会叫人觉得有些无聊,这位衣着考究的先生从背后摸出了个方形的小纸盒打开。乳白的纸盒中央放着一块杏仁蛋白饼,那上面的奶油挤出漂亮的裱花,摆满了新鲜的蔓越莓和粉色果仁糖,是小姑娘们会很喜欢的造型。

    他盯着它看了几秒,直接用手拿着吃了起来,吃光后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

    他等的人还没有来。

    第二个方盒装的是玫瑰挞——两块四英寸的枚红色马卡龙中间是拉杜丽的特殊夹心,上层表面点缀着花瓣。造型十分漂亮,也很甜。他花了刚才两倍多的时间才将玫瑰挞慢慢吃完。

    直到五点钟后不久,浅金色头发先生的表情骤然缓和。

    远处的人穿着一件优雅的黑色长外衣,梳着他早上亲手给他妻子绾的发髻。随着她的步伐,深蓝色裙摆若在被膝盖动作撑开的两侧开缝下隐若现。

    没等厄修拉走进,他就迎了上去。

    “我让你等了很久吗?”厄修拉问。

    “你不在的每分每秒都叫我如坐针毡。”

    “可你以前从未告诉过我。”厄修拉用拇指抹去了她丈夫嘴角沾着的马卡龙碎屑,然后舔了一下指腹。“骄傲的白鹭鸶先生。”

    “如果你愿意,今后的每一天我都可以说给你听。我的小猫头鹰。”

    男人变魔法般地从身后的杜拉丽袋子拿出一个略长的纸盒,递给他的妻子,低头凑近她。

    厄修拉打开盒子,盒底整齐地铺满了色彩各异的马卡龙,看起来还叠了两层。大概今天香榭丽舍杜拉丽有售的所有口味都在这里了。

    她关上纸盒盖子,金红的霞光浸染天空,映照在她的面庞。她踮起脚尖,微微仰头,贴上她爱人的嘴唇。

    周围响起几声口哨,是的,第一个这么做的就是歌剧院警卫。

    ——————

    萨曼莎离开茶屋准备结账时被告知她的账单已经被厄修拉一起支付了。

    “好的,谢谢你。”

    她对服务生说完这句就离开了。

    距离汉尼拔下课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萨曼莎现在还不想回医学院。即使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查看下汉尼拔宿舍楼下的信箱,他的笔友们应该又寄了信来。

    她想去杜伊勒里公园的橘园美术馆,但又放弃了。她曾经去过那里,在对她来说的很久以前,和她的父母一起。那里有莫奈的《睡莲》,跟莱克特城堡那幅偏早期的作品不同,美术馆的这些画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后才陆续创作的。萨曼莎发现,无论是莫奈年轻时的木炭漫画还是后来的油画,虽然乍看起来差别很大,但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很多细节的笔触都是相同的。也许人类都是这样的。时间会使他们有很大变化,可总有些或显眼或隐蔽的特质从未改变。

    正因如此,橘园美术馆的记忆对萨曼莎来说有些让她喘不过气。因为那里有的不仅是莫奈,苏丁和毕加索,还有罗伯特·莱克特。

    之后,萨曼莎在里沃利街的一家旧唱片店逛了逛。这家店的墙壁和地板被时间侵蚀得十分严重,墙纸泛黄褪色,很多连接处因为脱胶打起了卷,木质的地板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吱的抗议声,

    似乎在抱怨压在自己上方的东西太重了。

    老旧的架子上摆满了唱片,有些带着原来的包装,有些则用牛皮纸袋装着,贴上写有歌曲名的签纸。很多袋子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灰,就像她现在看到的这张。

    牛皮纸袋上写了一串德语,这行字下方的签纸用法语标注了它们的意思。

    ——《小矮人之歌》

    萨曼莎不假思索地将它买下——这张唱片让她直接跑回了医学院。

    汉尼拔的寝室里正好有一台留声机。

    萨曼莎擦干净机器上的灰,然后把唱片拆出来播放。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在此时却被她做得手忙脚乱。

    唱片开始转动,沙哑的前奏从黄铜制的喇叭里溢出来······

    林中站着一个小矮人

    不动也不语

    身穿紫红的小大衣

    猜猜他是谁

    站在树林里

    身穿紫红小大衣的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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