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赵观棋所处画院于皇宫内院,由翰林院统管,画师们多为天下杰出绘画英才,有善画人物的,也有工于花鸟山水异兽的,较为厉害的总能参与宫室园林设计。

    他虽身处画院,不过挂名一闲职,通常画院里头画师围聚交流作画时,他常常是不在的。也不与画院师生同住,官家也暗暗授意,允许他独住一室。

    他是言而有信之人,说是要带程思绵入宫,知会程渊过后,自然就带过去了。

    这事是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所以程思绵还是得女扮男装了去,她一双眉眼生得清凛,不笑时看起来是有几分英气的,又总不爱往脸上涂脂抹粉,唇色寡淡,还是有那么几分清净小生的样子的,赵观棋打算让她做自己的画童。

    回去了便说去市集上买来的,他孑然一身,这小童看起来也瘦弱的很,大家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再说赵观棋时不时就被官家召过去,似是很得官家青眼,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事上做文章,找他的麻烦。程思绵化名四儿也就顺理成章同赵观棋住了进去。

    那是间不大不小的屋子,装饰整洁,赵观棋的东西看起来少,也就墙上装模作样多挂了几幅名家山水。桌上的插花瓷瓶也是空荡荡的,一张素琴摆在那里。

    想来从前在他的宅子里,露天书房如此别致,是轻罗小扇的手笔。

    他找人带来了新的床褥,待人家带上门后,将凉席一摆,将床上床褥抱走,打算好了日后,他睡地上,程思绵睡床。程思绵见他想的周到,也不推阻,两人就这么愉快的住了下来。

    一日二人闲时弈棋,直到同院的画师晚生来找,说是有人来画院里找赵画师,赵观棋笑笑应下,又拜托那晚生前去将来人迎去前堂,自己马上过去。那晚生见识过赵观棋的画作,一直十分倾慕,想要请教,于是愉快的答应了就去办事。

    “什么人呢?”程思绵好奇询问。

    赵观棋加了件外衫,对她道“我也不知,你可一起前去看看。”

    程思绵见如此,忙整理形容,高兴着要一道去。

    去到了画院前堂,只见那晚生与一形容诡秘之人之在一角落里说着些什么,而不去人多处,画师们都自视清高,一般不同不熟识的人搭话,也就任由他二人在那葡萄藤下窃窃私语什么,只当是那晚生在宫里的朋友前来探问。

    遥遥看去,也不过一寻常宫女模样的女子,不过身材较为好些,瘦高又不失丰腴美满,赵观棋他二人走近了,她才转过脸来,这人除是花吟昭还是谁。

    程思绵也还对她有着映像,花吟昭一眼望过去也很轻易认出了程思绵来。

    “公子怎么还带了她进宫来?”花吟昭不禁好奇,低声问。

    赵观棋使了个眼色,示意那晚生先离开,人家聪慧,也就识趣的走开了。

    赵观棋不理会她前话,反而问道“安嫔娘娘怎么这副装扮过来了?”

    花吟昭眼眶泛红,几分委屈“我后悔前头不听你话,如今官家果然厌烦了我。最是无情帝王家,我已不知后路何如,腹中又一直无子,只怕再这般下去,皇后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定我死罪。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上我见到那人了,她肯定认出我了,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帝王家确实无情,纵然用情至深,也只会于一人罢。程思绵不禁为她叹息。

    “那你此行,是反悔了,想让我想办法让你出宫?”赵观棋问道。

    花吟昭摇头“我知公子与誉王殿下向来交好,这次我遇上的事与殿下母妃相关,我想求公子替我说说话。让殿下为我求求情罢,我可以发毒誓,往后再不敢对贵妃娘娘不敬。殿下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定会鼎力相助。”默了默,又几近哀求的看着赵观棋道“我也知晓公子医术天下无双,求求公子可怜可怜我,我真的很想留在这里,有了孩子,我就可以安身立命。日后公子仕途,有我可以帮助的,我也万死不辞。”

    程思绵看赵观棋,只见他面无表情,但她知道,他已经在心中谋算着事情的可行度了,与可得利益之多与少。

    “我不是送子娘娘,后一件事,我办不到。”他这样说着,他是可怜过她,可在他曾经两次为她找好了退路时,她都另辟蹊径,做出令他都想不到的事,这也实在令他费解。不过,他都帮了她,只因当年逃出长公主府时,她救过他性命。

    他初到临京,自知力量浅薄,意外下寻得捷径,进了长公主府做了三年幕僚,可他也知晓,这是捷径,也差点成了他的死路。她养幕僚、死士,府上千奇百怪的江湖术士都有,一颗野心下被歪门邪道腐蚀,他知道她成不了气候,毅然出走,险些被她养的毒物害死。那时的花吟昭亦是她府上,任她差遣的奴隶,见他奄奄一息,于心不忍,救下了他。

    赵观棋自认在长公主府上三年,多的没学会,心狠手辣已是刻入骨髓。可终究花吟昭曾经救过他,他也研制了许久,才配出解她身上羌毒的解药,也算知恩图报,为她治病解毒,又想办法让她也逃出长公主的桎梏,南下江南。可她最后提出想进宫的念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或许,普天之下对自己容貌有几分盲目自信的女子都有一个皇后梦吧,他再一次帮了她。算是她再铜雀台为自己也出过几次力气的酬劳。

    “那么,就是说,公子愿意为我去誉王殿下那说情了?”花吟昭几乎激动的抓住了赵观棋持在身前的左手腕,说道。

    程思绵见她那般,忍不住皱眉。赵观棋扭头,自然见到了,露出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笑容,礼貌的推开了花吟昭的手。

    花吟昭自觉施礼,尴尬的理了理额前碎发,后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直到无人之境,程思绵忍不住问道。

    “你和花娘子,什么关系呢?”

    赵观棋沉吟片刻,告诉她“合作伙伴。”

    “她能给你什么?”

    “她能给的,已经给过了。”

    程思绵惊诧,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赵观棋很容易察觉她的心情,每次慌乱都会不住的捏手。

    赵观棋继续说道“后头的,还得再看。不过呢,这位花娘子自知花容月貌,总会做出无头脑之事,其实很多时候,男人都不吃美色这一套。譬如说,我。”

    程思绵见他一本正经如此说着,绯红了脸,指着池子里莲蓬上的翠鸟说“你不是拿了东西说要出来画画么,我看这儿景致就不错,何不画一幅呢。”

    赵观棋循着她的指头看了眼,说道“是不错,可我不过寻了由头带你出来转转罢了。也没说当真带一幅画回去。”

    “还是画一画罢,既然挂了职称,总要做一些实事的。”程思绵拉着他在凉亭上坐了下来,又从箱子里取出他要用的道具。

    “我看你在程府的屋子里是有些画的,不如我们比较一番?”他如此说。

    程思绵忙回绝了,在他身侧坐下“如何比得了,不过画着玩的,我看着你画倒还可以偷师学艺。”

    “我与你之间,哪里说是偷窃呢,你想学什么,直接同我说就是了。”赵观棋如此说着,一边蘸了墨,一笔一笔慢慢勾勒起来。

    程思绵不过在一旁坐着,可不时间,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自打出了东宫,她好像总有这个症状,入了皇宫,这症状好像反而还更明显起来。正专注看赵观棋起笔写意,却痛的睁不开了眼睛。好歹来说自己也算半个医师了,也给自己诊断过,是没什么病的。那寒风病在赵观棋调理过后也差不多好全了,也不是这么个症状。也不像是被人下了毒,程思绵不禁发愁,可若是对赵观棋明说了,他必然会担心自己,将她送出宫去,让她调养。这么一来,她也不愿意。可如此拖着,总也好不了。

    想着,赶紧拿出一颗可以舒缓疼痛的药丸服了下去。

    赵观棋见她拿了什么,往嘴里喂,回过头来笑问偷吃什么,见她面色发白,唇无血色,一时间止住了笑。

    “你怎么了?”他眉心一动,不由分说就拿过她的细腕过来诊,凝神诊了,又发现毫无异常。

    “没什么事,可能早上没吃什么,有些气血不足。不用管我,你先画完。”她强自精神起来,对他说道。

    赵观棋立马就停了笔,要收东西。“先回去吃些东西,不画了。我也是忘了这个了。”

    程思绵本是很开心可以看到他作画的,可自己不争气,见他也没生疑心,怕又出大问题,就只好由着他,先回去了。

    二人还没吃上一口热饭,赵观棋又被官家身边的总管太监杨得志叫了过去,程思绵没法子,只能听他的,自己先慢慢吃着。

    “公公面上带了笑意,官家的身子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罢?”赵观棋见杨得志笑容满面,未有愁色,且近日来,为了少起波澜,他控制了药量,宋无疾该有一副暂时稳定的身体才是的。

    走在前面几步的杨得志听他问了,拂尘一扬,对他笑道“没事,官家进来龙体安康。是今日得了根千年人参,官家托我来喊你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放进延年益寿的药方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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