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他思酌再三,终于还是动摇了。看着眼前冰肌玉骨的女子,心起一念。

    “本宫不奢求你为本宫治好什么病症,你若愿意,也可一试。本宫只是有个问题……”宋承恩欲言又止。

    见他一脸严肃认真模样,程思绵下意识反问“什么问题?”

    还是忧心她受人指派?

    “你可有心仪之人了?”

    他这话问出,自己的耳朵先是微微红了,但很快也便恢复了正常。见程思绵愣神模样,他轻声咳了咳,并没有不追问下去的意思,而且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没有心仪之人会怎样,有心仪之人又会怎样,程思绵心内忐忑。她如今一颗心都在赵观棋身上,可若是实话说了,恐怕不只是她,赵观棋也要被连累折磨,那他忍辱负重许多年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若是她说没有呢,他会怎样,赐自己一个侧室位置,让自己名正言顺留在他的身边。他有顾虑在所难免,纵然她是太傅之女,这样像是被豢养一般留在他的宫里,对双方名声都会有损。

    可她,一点也不想做他的侧室,就是让她做太子妃她也是千万般不乐意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吕姒卿,怎么也轮不到她,轮到了她,她也不知道会是如何凄惨下场。

    要不,她还是回了程府去罢,待程太傅讲学的日子她再过来假意亲近。程思绵只觉得头脑内乱成了一锅粥去。

    又或者,他只是简单问一下她呢,他如今如此繁忙的情状,也不像是有空娶亲的样子。程思绵最终转念一想,摇了摇头,撒谎道“没有。”

    宋承恩听她如此说了,微微一笑,向她靠近“若我去求父皇赐婚你我,你可会答应?”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慌不择言“殿下如今朝事繁忙,怎可为我耽误,还是先忙公务要紧。”

    宋承恩彻彻底底生了误会,再想到她方才说的感化一事,以为她是对自己生发了好感,见她也不像早几次那般疏离冷漠了,下了定论。

    “不妨。我先与你置办一个简要的,让你堂堂正正住进东宫里来。但我向你保证,待我成事之后。这正主之位我只许你一人,我宋承恩后半生,也只心属于你一人。”他目光炙热,言辞诚恳。

    程思绵知道,自己彻底搞砸了一切,不知如何是好,正要措辞拒绝。宋承恩见她默然,便以为是她默许了。

    且手头上还有未办完之事,忙伸手传唤远处等候的谢望,吩咐道“送程娘子回去。”

    交代完后便匆匆离去,只余程思绵风中凌乱许久,与谢望咬牙切齿,两两相望。

    谢望见太子对她百般爱护,仿若与那个冷面寡情的殿下判若两人了,心内极不舒服。他也相信女色误国一说,总隐隐约约感觉这女子在哪里见过,来路蹊跷,又觉得她心怀鬼胎,对太子殿下的登基之路存着威胁。但他手头又没有实在的证据,殿下又一再交代,要自己保护她的安危,简直可笑。他想一剑刺死她的心都有,只要他找到这女娘子的差错,她就别想祸害他的主上。

    谢望为程思绵做出让道手势,不忘冷冷笑道“没想到程家家风如此不与俗世同流啊。”

    程思绵哪里还有搭理他的心性,路也记得差不多了,不发一语,径直走了出去。谢望见她如此,愈发以为是小人得志模样,气的牙痒痒,却还是得去为她开道,带她往荫蔽安全的道上走。

    夜风微凉,虫鸣阵阵,临京城上空几只递信的飞鸟来回忙碌着。

    宋承恩与宋书胤都因官家下扬州祈福一事而心内思绪万千,祭天祈福本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自国朝成立以来,也不下数次御驾南下。东宫与誉王府此次都被吩咐了不用伴随圣驾,两府都自觉抽调了精锐护卫伴随南下,宫里派遣护卫的也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扬州一地周边皆是国朝州土,除去近海地带海上盗匪猖獗,并未有任何任何实在威胁。两人此番恰恰也并不是因为圣驾安危忧心,而是因那头传来的消息上说,官家身体大好,竟在扬州临幸了一名当地的歌姬,此事自然是秘闻,于外界密不透风。

    本以为不过一时兴之所至,然并非如此,扬州的消息传回了禁中,且是官家亲自要求将此事上报福宁殿,传语皇后余氏。这正说明了这并非一件小事,官家有心要将那歌女带回宫去。余氏闻此消息极为愤然,却只能隐忍。当晚便在福宁宫摔了杯盏。宋承恩也急急赶进宫去。余氏气恼,只哭诉今非往昔,这是临京城,皇城内,不是当年的尹州州牧府邸,当年带回驭马女已是沦为民间笑谈,更别说如今竟是要带个娼妓,简直胡闹。

    可她又有何权力去阻挠这天下之主的决定,余氏交握住宋承恩的手,默默感伤许久。宋承恩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半路劫杀那歌姬,他也不敢再惹得父皇不快。想着假借誉王府的手段,便不曾拦住王府上空来回的信鸽。

    宋书胤看着赵观棋将信件一一焚毁,眼中满是哀伤。

    赵观棋用帕子轻慢地擦净了手,抬眼见他满脸感伤对月惆怅,展颜一笑,问道“殿下,此事令你如此感伤?”

    宋书胤哀伤地点了点头,对月饮了一杯,道“父皇此举若是传扬出去定会招致不好影响。朝中这群言官能言会道,不知会如何为难他。他每次下朝都仿佛愈加苍老了几分。”

    见他如此,赵观棋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住几分,眼中情感复杂。他定了定神,半开玩笑道“在下还以为殿下是因林贵妃而不开心,竟不知殿下竟是··”言罢,干笑两声,将自己面前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母妃不会生父皇的气,父皇最爱的人便是母妃了,只是若是他做出这般举动,应该会招致万民不满。母妃此时若是知晓此事应当也是想着如何替父皇做成此事。”宋承恩一脸诚恳看向赵观棋,转而问道“你可有何高见?”

    赵观棋笑眼弯弯,只是摇头“殿下既不反对官家此举,且此事于殿下争夺君位并无妨碍,在下也未曾深思过。这是皇家私事,我想皇后娘娘应该会有更为绝妙的处理方式。我等可作壁上观。”

    见他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宋书胤便知是指望不上了,想着明天进宫去探望母妃一趟便是。二人便不再于此事上纠结,转而对赵观棋递呈的名单细细研究起来。上面据他所说,皆是相府吕胜山同党,皆是朝堂中有些分量的老人了,亦或是年轻一辈中有所成绩的佼佼者,这令他分外头大。如今只对他所提议的争得相府千金吕姒卿一事上有些兴致。

    程思绵回去之后便怏怏不乐,不知赵观棋是否收到信件,又是否懂得她的言外之意,如今她在东宫可谓是生死难料,他竟一点也不忧心自己么?更何况现下是真的大难临头了,如何才能与外界获得联系。

    她焦灼着,心下恼怒便将手中软垫狠狠抛向了床榻上去。一旁侍女忙迎上来问发生何事,程思绵只觉身心疲惫,不想搭话。蹲坐榻上,见这群人木头一般,个个低首敛眉,看似安分守己,却似乎无一人不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下更恼。

    一改往日温和态度,忽然气鼓鼓对一群人道“出去,你们都出去,我要睡下了。”

    一个素来软言细语,温顺恭敬的侍婢忙迎上来道“奴婢来服侍娘子安寝,娘子若是心内烦恼,奴婢去为娘子煮了溏心酒酿来。”

    程思绵扭头,很是恼怒,却又不敢凶狠得太明显了,只好冷淡对他们再三道“我什么都不想吃,你们都盯着我我怎么睡,都出去。”

    伺候她的奴才们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只知道这人在殿下心内分量高过墨良娣,都不敢有所怠慢,只好都恭恭敬敬行礼退下了。

    程思绵拿出安神静气的药丸,就着手中捧着的热茶咽下。她早已梳洗妆发,只单穿了中衣,披头散发,一脸疲惫的下了塌来打算吹灯睡下。

    只听见窗外有咕叽咕叽声叫唤了半天,心下更恼火了,于是随手抓了一个盘中的坚果,打算拿去驱赶这恼人的虫子。近了窗户,才发现这是一只彩羽鸳鸟,竟站在窗棂边对她探头探脑,实在灵性。

    这才恍然大悟过来,这不是一般的鸟雀,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黄色爪子上绑了一卷纸条子,她忙去将纸条取下。见鸳鸟振翅叫唤几声,仿佛就要飞走。她忙拍了拍那鸟的脑袋,道“稍等我,我亦有信托你送去。”

    见鸟雀听话的停下了,她慌忙边展开纸条来看,边往平时自己书写的书案走去,只见纸条上用俊逸小字写着“玉札已览,具悉一切,迟复为歉,望汝珍重。吾曾思虑不周,次次至汝以身犯险,如君不乐,盼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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