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阿德里安娜早早起床。她在排了四十分钟的队之后拿到了学生证后，去了希格诺斯楼见她的学术顾问伊万卡·恰卡尔佳博士。

    阿德里安娜在上午十点三十分准时到达，敲了敲办公室门。

    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进来。”

    阿德里安娜走了进去，顾问示意她坐下。

    “阿德里安娜·奥勒留？”

    阿德里安娜回答道：“是的，女士。”她拿出自己的学生证递给恰卡尔佳博士。

    “好的，奥勒留小姐。我们开始吧。”

    伊万卡·恰卡尔佳的办公室非常整洁，一张雕刻精细的红木桌子的左边是一个相配的书柜，而她自己则坐在一把奶油色的真皮红木椅子上。

    坐在阿德里安娜对面的女人非常引人注目。她的棕发被扎成一个高高的髻，耳朵上闪耀着明亮的钻石耳环。

    从她那完美的法式美甲，到她镶有珍珠纽扣的浅粉色西装外套，再到裸色口红以及从桌子下露出的象牙色露趾背带高跟鞋，她的一切都彰显着高雅的品味。

    “我是你的学术顾问，你可以叫我恰卡尔佳博士。现在，我首先要指出的是，你迟到了。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你要知道的事，你的教授也不会允许你迟到。”

    阿德里安娜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正好是十点半。

    恰卡尔佳博士对着女孩皱起的眉头笑了笑，说：“哦，阿德里安娜。提前到就是准时，准时到就是迟到，迟到是不可接受的。”她笑容灿烂，挥了挥手继续说：“这就是这里的规矩。现在告诉我，你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希望达成什么目标？”

    阿德里安娜并不认同恰卡尔佳博士的观点。她的父亲也曾对她这么说过，尽管他是意大利人。但阿德里安娜知道指出“提前就是提前，迟到就是迟到，准时就是准时”这样的观点，对于她父亲和恰卡尔佳博士这类人是没有用的。

    “我的长期目标是在四年内以最优等成绩毕业。”

    恰卡尔佳博士对阿德里安娜笑了笑。“你的抱负很令人钦佩。那你的个人发展呢？”

    阿德里安娜坐得更直了一些，她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恰卡尔佳博士。

    恰卡尔佳博士的笑容变得耐心。“你，阿德里安娜，想如何发展你的个人品质？你有没有什么想加入的俱乐部或组织？”

    “我想加入珀希利安学会。”

    “当然。任何有你这样学术抱负的人都有这个想法，但你的社交圈呢？”

    恰卡尔佳博士再次让阿德里安娜感到不知所措了。

    “阿德里安娜，”恰卡尔佳博士拉长了“安”的发音，还带着笑声说：“大学不仅仅是你培养思维能力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培养的是将要走向世界并做出贡献的完整人格。你在这里不仅仅是获取知识然后离开，你还要奉献自己，奉献你的时间和才能。”

    阿德里安娜认真听着。

    “你要在这几年了解自己——以及适应这个世界。这意味着你不仅仅要与书本互动，还要与人互动、尝试新事物、加入俱乐部。有时这甚至意味着退出它们，转而去做更适合自己的事情。”

    恰卡尔佳博士递给阿德里安娜一本杂志，封面印着“学生生活”的字样。“这里有我们学校完整的俱乐部和组织列表。我强烈建议你浏览一下，选择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你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停留的时间只有几年，但引导你如何最好地度过这段时间是我的工作。我在这里是为了把你引上终身成功的道路，学会和他人建立关系是其中很大的一部分。”

    阿德里安娜点了点头，她知道恰卡尔佳博士是对的。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她才是那个别人趋之若鹜的人际关系。

    “当然。”

    恰卡尔佳博士继续说道，“毫无疑问，你已经浏览过课程目录，并决定了你想要学习的内容吧？尽管……”她直视阿德丽安娜的眼睛，“你的学术顾问应该指导你选择课程。”

    阿德里安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确已经选好自己的课程了。

    “那么，让我来看看。”恰卡尔佳博士张开手掌。阿德里安娜把课程选择表递给她。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1984年的毕业生代表将在这里开始什么……”

    恰卡尔佳博士突然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在阿德里安娜填写的课程表上游走，默默地翻着页。她抬头看着阿德里安娜，嘴唇紧闭。

    “不行，”她语气坚定地说。

    阿德里安娜没想到恰卡尔佳博士会这么直接地拒绝她。

    “但是……”

    “不行。”

    “如果您让我……”

    “不行。”

    “我相信我应该有机会……”

    “不行。”

    “如果您能合理……”

    “不，永远不行。我没有不合理地拒绝你。我们中只有我在使用理性思考。你没有在这方面发表意见的权利。我不会允许你尝试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阿德里安娜惊讶地看着恰卡尔佳博士一边说话一边开始在她选择的课程上划线。

    “我不允许大一新生修双专业，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它会让你在学业和社交上都成为失败者。我不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坐在我的办公室里，重修大一的所有课程。以前也有过其他有抱负的大一新生尝试过，他们并未能承担这样的课程强度。我的工作是让你走上成功之路，而不是盲目盖章批准你不成熟的自大幻想。”

    “恰卡尔佳博士，如果您能让我解释……”

    “我不想再听这件事了。请你一刻钟后再回到这里，我会为你选择完全合理、具有挑战性的课程。”

    恰卡尔佳博士合上了阿德里安娜的文件夹，拿起下一个，同时看了看手表。

    阿德里安娜不服气地站起身来，“恰卡尔佳博士，您重视时间，对吧？我假设这不仅仅包括您的时间，也包括我的时间。”

    恰卡尔佳博士后仰着头，盯着阿德里安娜看了十几秒。然后这位女士叹了口气，“是的，我也重视你的时间。”

    她张开嘴，无疑是要赶客，所以阿德里安娜快速地插嘴说话：“既然如此，那么我要完整的用完我的二十三分钟。”

    “现在是十点三十五分，假设您的下一位学生会准时在十点五十八分出现，”阿德里安娜把恰卡尔佳博士那种“提前等于准时”的荒谬观念纳入进来，以证明自己刚才有认真在听她的话，“那么请允许我用这二十三分钟的时间来向您陈述为什么您应该同意让我修双专业。”

    恰卡尔佳博士温柔地说：“阿德里安娜，正是因为我重视你的时间，我才不希望你浪费它。即使你花二十三个小时来阐述你的观点，我也不会被说服。我已经看过太多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在这件事上失败了。大学本就具有挑战性，大多数人连一个专业都忙不过来，更别提两个专业了。”

    恰卡尔佳博士关于大多数人的观点是对的，但阿德里安娜不属于大多数人的范畴。

    她从出生起就担负着所有人的超高期望，从来没失败过。作为奥勒留家族和阿吉里斯家族的一员，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到卓越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可能性，而是唯一的选择。

    “恰卡尔佳博士，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一直坚持我应该尝试新事物、应该保持开放的心态。既然如此，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我请求您也保持开放的心态，承认自己有可能是错的，而我完全有能力应对这个课程表。”

    据阿德里安娜所知，她所有的家庭成员都以优秀的成绩从君士坦丁堡大学毕业，所以她自然也会。

    “我所要求的只是公平，有一个机会向您证明我能应付这些课程。我不是你认为的大多数学生中的一名。如果您用其他人的失败来惩罚我……”

    “等一下——这不是惩罚，阿德里安娜。”

    “但它就是。为什么我要因为某些学生未能实现他们的目标而被阻碍发掘我的学术潜力？”

    恰卡尔佳博士把手指交叉放在下巴下，沉思着阿德里安娜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张开手掌向阿德里安娜示意。“好吧，阿德里安娜，你打算如何证明你能应对这些课程的作业？”

    “恰卡尔佳博士，退课的截止日期是九月十五日。我们把这当作一个试用期怎么样？到那时，我应该已经进行了第一轮的考试。我可以向您展示我的成绩，然后您就会知道我能应付这些课程。如果我做得好，那我就可以继续所有的课程。如果我应付不了这些课程，我会毫无怨言地退掉国际事务相关的课程。”

    恰卡尔佳博士再次把手指交叉放在下巴下，阿德里安娜可以看出她正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她急忙补充说：“当然，我还会在保持我的成绩的同时加入一个俱乐部或社团。”

    恰卡尔佳博士轻声笑了。“你当然会的。我想我已经知道你会加入哪个俱乐部了。”

    她将阿德里安娜的文件夹再次取出来，“好吧，阿德里安娜，我们可以试一试。”

    阿德里安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只是先试一试，”恰卡尔佳博士重复说道。“在两个条件下。”

    “是！”阿德里安娜迅速答应。“什么条件都行。”

    恰卡尔佳博士挑了挑眉。“你知道这两个条件是什么之后，可能就不会答应了。”

    “我相信您明智而公正的建议。”

    恰卡尔佳博士在阿德里安娜的阿谀奉承下摇摇头笑了。

    “首先，”恰卡尔佳博士举起一根手指，“我将会密切监控你的成绩。通常情况下我会让你跟我……”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超大日历。

    “通常情况下？”阿德里安娜问道。“我以为您说过你从来没有允许任何人这么做过？”

    恰卡尔佳博士像抓到金丝雀的猫一样咧嘴笑了。

    “我说过吗？”她戏剧性地用笔点了点下巴，好像在思考，“我不认为我用过‘从来没有’这个词。”

    阿德丽安娜用她睁大的眼睛表达了她对恰卡尔佳博士耍无赖的惊讶。

    恰卡尔佳博士挑衅地挑起眉毛。“现在你是让我说完，还是……”

    阿德里安娜在嘴唇上比划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恰卡尔佳博士的眼睛眯了一下，嘴唇微微弯曲，像是在强忍着笑意。“正如我说过的，通常情况下我会每周和你见一次面。但不凑巧的是，诺瓦克教授这个学期不在，所以我要教双倍的课程。在你开任何关于我这个学期也在修双专业的玩笑之前，我劝你别这么做。”她一边说，一边抬起眉毛指着阿德里安娜。

    阿德里安娜紧抿住嘴唇，以免对她的幽默笑出声。

    “我没有你那么热衷于做额外的工作。考虑到我繁忙的日程和你自己的日程，我认为我们不可能像我希望的那样经常见面，所以我打算给你安排一个指导人。我的一位学生助理也在修双专业，经济学和政治学。我会安排你们每周的会面，你不能缺席。”

    “但如果那个人太忙了，没法和我见面怎么办？”

    恰卡尔佳博士挥手打发阿德里安娜。“不会发生这种事，他是我知道的最佳时间管理大师。你会从他那里学到很多。”她迅速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来，对折后递给阿德里安娜。

    “给。你们今天晚些时候可以在那里见面，然后自己安排剩下的事情。不要缺席任何会面，”恰卡尔佳博士重复说道，强调每个词。“我会在与我的助理见面时得到关于你进展的每周报告。我知道你住在洛莱塔楼，如果我有顾虑需要联系你，我会在那里给你留条子。如果你需要我，你可以在办公时间来找我。”

    然后恰卡尔佳博士拿起课程选择表，华丽地签了名，撕下第二页的副本，将原件和学生证还给了阿德里安娜。

    阿德里安娜表达感谢后，拿起她的东西，走向门口，仍然为她的好运而微笑。

    “阿德里安娜，”恰卡尔佳博士叫住她，“你似乎忘记了还有第二个条件。”

    阿德里安娜并没有忘记；她只是以为恰卡尔佳博士忘记了这一点。阿德里安娜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哦，是的！”她说，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很热情，期待地看着恰卡尔佳博士。

    “我已经想出了你最适合的社团。”

    “太好了！”阿德里安娜挤出一个微笑。

    “任何能走进学术顾问办公室，成功地为自己为什么应该被允许在大一就修双专业的理由辩护的学生，天生就是辩论队的好人选。”

    “公共演讲？”阿德里安娜声音嘶哑地说。

    “在你想出所有你不适合做这件事的理由之前，让我来节省你的时间。”恰卡尔佳博士再次看了看她的手表，“毕竟，我知道我们俩都很重视时间。”她对着阿德丽安娜咧嘴一笑，“而且你事先答应了你会做任何事。不过，我有个好消息。辩论队要到春季学期才开始活动，所以你有整个秋季学期来克服刚才你提到公共演讲时我在你声音中听到的恐惧。另外一个好消息是，你的指导人就是辩论队的队长，所以你有一整个学期的时间和他练习。”

    “谢谢您，恰卡尔佳博士，”阿德里安娜勉强说出口，并没有觉得感激。

    恰卡尔佳博士看着阿德里安娜，眼里充满笑意和真诚。“哦，阿德里安娜，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