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舟临还是盯着她，继续问：“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萧然没当回事，和他开玩笑说：“可以啊，把头发染回去。”
程舟临笑：“就这啊？”
“当然不是啊，我对另一半要求很高的。”
“学历有要求吗？除了学历，我都可以。”
萧然知道程舟临是在国外待了几年，学校说着好听，但说实话，就是花钱买学历。
她不想让程舟难堪，她知道这种人其实很骄傲，周围人也不会去说，他没听过这种刺耳的话。
没准自己上一秒用学历碾压他，他下一秒就用资本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
而且萧然其实不喜欢提学历，哈佛商学院毕业，不一样起早贪黑，为甲方爸爸服务，关键时刻钱都掏不出来。
在美国那一年，萧然真的不想回忆，在外人眼里她是哈佛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学历，屁都没用。
就是那一年，萧然才知道，钱是多么重要。
“这倒没有。”
程舟临说：“其他的，随便提。”
萧然笑了，她完全没把今天的对话当回事，只当陪甲方爸爸的弟弟消遣瞎聊。
“总不是你这个形象的吧，我丈夫……”
萧然忽然停住了，程舟临问：“怎么了？”
萧然不自觉地提到了刘烨，在程舟临看来，她的丈夫很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但萧然停下了，因为她意识到，她自己也不知道，刘烨，是什么样子。
提到他，纯属顺嘴。
萧然回想过去几年，她对刘烨的了解，少之又少。
程舟临以为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于是说：“没事，你想什么时候说都行。”
萧然回过神，笑得很开心：“没有啊，我和他没什么回忆。”
“我不喜欢染头发的男生。”
萧然说完这一句，程舟临无奈的笑着。
他说：“我这是陪沈汶染的，结果他没染，我染了。”
萧然不知道沈汶是谁，猜也能猜出来，是程舟临的好友。
其实萧然对另一半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她觉得主要看眼缘吧。
她感觉自己和程舟临没什么眼缘。
第一次见面印象就不好，后来又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行为，萧然看不明白。
包括现在，也很莫名其妙。
她说了一堆对另一半的想法其实都是根据程舟临的形象反着来的。
程舟临听完她说的，什么不准抽烟不准酗酒，不准去声色场所，洁身自好等等。
哦，还有就是，程舟临要学着管理公司，拿下安菲的单子。
萧然说：“如果你可以这些，那我就可以当你女朋友。”
程舟临说：“这样我太吃亏了。”
萧然问：“什么？哪里吃亏？”
程舟临说：“我都为了你戒掉生活乐趣了，回报不够合理啊，玩点大的，直接结婚怎么样？”
萧然笑了：“那你自己去谈，不准找你哥，也不准找别人。”
“你要真做到了，我心甘情愿的嫁给你。”
安菲是化妆品小众品牌，市场潜力大，好多家公司都想拿下，包括程氏。但那边的公司和程氏一直谈不下来合作，萧然给程舟临出了个大难题。
在商圈运筹帷幄的程运都谈不下来，对商业一窍不通的程舟临能行？
萧然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估计过两天程舟临就会忘记自己，继续花天酒地去了，恢复他的生活乐趣。
至于程舟临说的要挖墙脚，是程运的意思。
程运也是哈佛商学院的毕业生，按理说，萧然该管他叫学长，但除了因为合作第一次见面，萧然没见过他，也没听过。
哈佛商学院知名校友众多，程运算不上什么。
萧然不想跳槽，现在的公司就挺不错，除了累，但反过来想，去哪里不都是累，在这里自己好歹算个部门经理。
“你来我们公司，我哥让你当……”
“不了。”
萧然拒绝了：“我现在就挺好的。”
她刚回国的时候，都没敢去特别的大企业面试，简历直接投了中小企业，但他们对于她的意向都不是太强，何况大企业？
萧然对国内不太了解，而且她在国内也没有就业经验，太低的职位不想去，太高的人家不想让她试，况且她对薪资要求较高。最后萧然只能去美妆公司面试。
哪怕是美妆公司，也没人想要学管理类的，很多公司听到她的学校都面露微笑听到专业又面露难色，最后以“没有合适的岗位”或者“人员已满”等理由退回了萧然的简历。
只有这家公司愿意让她试试。
她对这种东西没多少了解，疯狂恶补，来回跑业务，才当上了部门经理。
他们部门人少活多，很多事情都是萧然自己上。
很久很久以后，程舟临打电话问她，萧然，你是学什么的？
萧然笑了，看着东边的天，好像这样是和他面对面一样。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学的是什么。
本科是金融，无奈之下转专业去了工商管理。国外取得的也是MBA，回国进了美妆公司，后来又跟着孟时清学奢侈品。她真说不出来，她到底是学什么的。
“学着爱你。”她这样说。
“程舟临，我没有爱过男人，所以，你要允许我，有的事我要学……”
程舟临笑着：“你在我身边，就够了，什么情调啊都无所谓的。”
他说，我会等你回来的。
再很久很久以后，萧然想，一个从高中就混迹声色场所的人，情话把戏信手拈来，在我这里他居然可以不在乎。
他居然改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习惯性格。
他大概真的爱过我。
送走程舟临，萧然又找老板请假。
她要回渝澈县办手续，然后，回美国去看看妈妈。
萧然请了半个月的假，老板知道她的情况，批准了。但希望她回来后能一心一意做好工作，还说了很多。
萧然听得出来，老板是知道程氏想挖她过去，在很隐晦地说，别忘了当初你回到沪宁是谁帮了你。
萧然笑着说：“您放心，除非我惹上什么官司，就算那样，我也不会连累公司的。除非公司不要我了。”
老板笑了：“小萧，别说得这么重，公司也没有想捆绑你一辈子。”
“您直说就好。”
“我知道，不光程氏，其实也有别的公司向你发出邀请，你在我们这里吧，的确是屈才了，如果你想走，可以。把安菲拿下。”
萧然笑了，安菲。
“我会好好想这件事。”萧然说，“毕竟安菲比我能给公司带来的利润更大。”
“小萧啊，你放心，如果你真的能帮公司拿下这笔单子，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萧然已经在沪宁工作了一年多了，她其实是有点别的心思的。
早些年本科毕业后，萧然就想申请欧洲的奢侈品管理专业。
但她当时一门心思只想赚钱，给自己的学历镀金，方便就业，所以申请了哈佛商学院。况且奢管的学费萧然负担不起。一对比觉得哈佛含金量更高。
当年去哈佛读书的钱也是贷款来的，后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再后来……
萧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下安菲，如果自己能拿下来，她想争取一下，去国外继续深造读书，读奢侈品管理专业。
这一年多她没攒下什么钱来，发的工资随着交房租，买点东西，还有别的花销，剩不下什么了。
如果真的要出国，她自己没办法负担。
再贷款，也不太现实了。
萧然觉得自己的路现在很难走，看似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但她想得比谁都多。
安菲能给公司带来巨大的利润，萧然要求读两年奢侈品管理专业的学费作为遣送费对公司来说完全不是什么了。
回到家后，萧然便着手准备资料，她对安菲的了解少之又少。
因为从一开始，萧然并没有想接触安菲的心思，所以只知道安菲小众，发展前景旺，到现在没有和大公司谈合作。
现在已经八月了，再过不久，就秋天了。
半个月的时间。
萧然办完了离婚手续，刘烨和她说谢谢，萧然摆摆手，说没必要，各取所需罢了。
她去美国看了妈妈，萧然和妈妈说，下一次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希望她不要怨自己。
萧然是在九月到来之前回到的沪宁。
一出机场便看到了戴着墨镜的程舟临，他还捧了一束花。
萧然看着他笑着走过来，很顺手地把她的行李箱拉了过去，说：“我来接你。”
这半个月两个人没有联系，如果程舟临不出现在机场，她都已经忘了他了。
萧然看着程舟临，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身上乱七八糟的挂件也没了，耳钉也摘了，穿了一身休闲装。
程舟临这个样子很成熟稳重，不像原来那样，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
萧然有一瞬间错愕认为自己会爱上他。
疲惫过后会对他有一种滤镜，对他的好有一种依赖感。
但这滤镜和依赖感的持续时间不长。
在停车场，程舟临把她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转身抱住了她。
他直说：“我想你了。”
“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萧然说：“太忙了。”
程舟临就这样抱着她，两人都不说话。
良久，程舟临说：“和我在一起吧，不好吗？”
萧然很累，脑子有点疲惫，推了推他，说：“再说吧。”
萧然本来是想自己走，但程舟临非要送她。
上车后萧然和他说：“你直接送我去安菲吧，麻烦了。”
“你们老板让你谈合作？”
“嗯。”
“那我们的赌约怎么办啊，我要和你成了竞争对手了吗？”
萧然都忘了赌约那回事。
她笑了，和他开玩笑说：“那不正好吗，你成了我没成，我被开除，你娶我，我正好去享福了。”
“那你要是想的话，现在就可以享福了。”
萧然不再说话，闭上眼假装睡觉。
等萧然醒来，是晚上八点半。萧然还是在车里，睁开眼看到程舟临在不远处打电话。
她下飞机时六点多，她睡了两个多小时，程舟临没叫他。
车停在地下车库，萧然拿出手机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微信消息一大串，萧然来不及一个个看，直接给安菲的负责人回电话。
电话接通：
“萧经理，我们没有看到贵公司的诚意。”
不等萧然说什么，安菲的经理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然刚睡醒，大脑本来很迟钝，这会完全清醒了。
她错过了和安菲的商业会谈。
不知道怎么说此刻的心情，萧然居然有一丝丝地庆幸。
她对自己没信心，她拿不下安菲。
好像，这次的错过，能让她维持她的人设。
萧然缓了会儿，又去看老板的消息。
“有空来办理一下离职手续。”
萧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我到底算什么。
等到程舟临回到车上，萧然装作打了个哈欠，和他说：“送我回家吧。”
程舟临边系安全带边问：“没睡醒吗？”
萧然没说话，看着车窗外。
程舟临没有送她回家，他带她去了滨江楼吃饭，萧然不下车，她只是重复一句话：“送我回家吧。”
程舟临问：“要不然去别处吃？还是想去哪里？”
萧然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对他吼了一句：“我说了我要回家！”
说完这一句，萧然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求你了，程舟临，送我回去吧……”
程舟临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去看她。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给她抹泪：“别哭，好不好。”
程舟临看着她。
有多久了，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心疼与怜惜？上一次好像是妈妈吧……
程舟临对她的心疼与怜惜是发自内心的还是经验使然？
这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