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上司了，我叫沈未。”

    “你是死神？”

    “不，我是审判长。”

    沈未站起身子，朝杨序扬了扬下巴，“走吧，带你去办理入职手续。”

    杨序没想到那么讲究，还有入职手续。

    沈未身高腿长，走路带着风。杨序一个一米六的个子，为了追上他几乎是一路小跑。

    这些建筑物都十分老旧，有些甚至摇摇欲坠，如果地狱也发生地震的话，这些鬼还能死第二次。

    沈未带着她来到一个简陋的草屋里。

    好在这里没有风。

    沈未敲了敲桌子，“周婆婆，来新人了。”

    趴在桌上的老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动动干瘪的嘴唇道：“过来，在这签个字。”

    杨序走上前去，倾斜的桌面上有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这是什么？合同吗？”

    老太太脸颊垂着两坨软肉，看着莫名可爱。她看出杨序的狐疑，“放心签，出事了他负责。”老太太朝杨序身后的沈未努了努嘴嘴。

    沈未唇角勾起，笑得像个妖孽，“是是是，我负责还不行吗？周婆婆。”

    “周婆婆”三个字的尾调被他拖得很长，像是过年向长辈讨要红包的小孩子。

    杨序还是有些犹豫，她和沈未短暂的相处，她认为沈未不是一个可以负责的人。

    “签这个有什么用？”

    周婆婆：“想入职就得签，别问东问西的。”

    “那这上的内容能让我看看吗？知情权总该有吧？”

    周婆婆扶额，“你这小姑娘还真不好糊弄。”她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小木牌扔给杨序，挥手驱赶道：“没事了，快回去，别打扰我睡觉。”

    两人被赶出来了。

    杨序问道：“签了那张纸会怎样？”

    杨序在沈未脸上看到了痛苦，他深吸了几口气，道：“我很累，别问了。”

    杨序沉默了好一会，自顾自拿起木牌观察起来，上面有一串数字“1021”。

    两人走了一会，杨序没忍住，又问道：“1021是什么意思？”

    沈未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有气无力道：“你是我手下的第1021个审判者。”

    “不懂就问，是个不好的习惯。”沈未夸奖了句。

    杨序若有所思道：“那我问一些我懂的？”

    沈未看着杨序，忽而笑了，给她竖个大拇指。

    在灰蒙蒙的环境中这笑容十分扎眼，眼睛成弯弯的月牙，嘴唇形成好看的弧度。

    杨序眼尖的瞥见他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笑起来有点可爱，就是和他的桃花眼有点不搭。

    沈未带着人来到一群矮矮的小木房里，“选一个喜欢的小木屋，以后就是你的住所了。”

    杨序面无表情地扫视眼前的这些“歪瓜劣枣”，试图找出一个好看点的房子。

    很遗憾，她没找到。这次她委婉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是缺钱的原因吗？这些房子怎么看着有些摇摇欲坠。”

    沈未轻嗤一声道：“这里没有自然灾害，房子能住就行，维修什么？难不成一个鬼魂还能死第二次吗？

    “我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找人带领熟悉业务。”

    杨序没再问随意挑了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小破屋。

    沈未挑挑眉，没说话。

    杨序看着身后的沈未有些疑惑，问道：“不是说休息吗？”

    “我住你旁边。”

    杨序看着那栋隐匿在破烂小木屋后的房子。是精心雕琢的两层木屋，和其他房子不在一个图层。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刚刚不知是谁说房子能住就行。

    门没锁，杨序轻轻地推开。

    木屋烂是烂了点，胜在干净整洁。

    木屋只有一层，中间放着一张小方桌，桌子被火烧过，整个桌面都黑乎乎的。

    杨序推开右边的门，右屋不大，只放着一张小破床，床上什么都没有，孤零零地一大块木板铺在上面。不知道这小床能不能装下其他人，反正杨序躺在上面还长了一小节。

    这两间屋子就是她以后的居所了，有点简陋。不过，有了工资，一切都好说，沈未不是说了吗，冥币可以买到大部分东西。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没等杨序出声，来人直接推开了门。

    是沈未。

    沈未没进门，只是把门拉开。

    杨序猜沈未是不愿意弯腰，她之前都没发现这屋子那么矮，她踮脚伸长手就能摸到屋顶。

    沈未声音懒懒洋的，“这里面是统一发放的工作服和一些必须品。”

    杨序有点感动，没想到沈未那么细心。接过他手里的黑色麻袋，道：“谢谢，明天就要穿？”

    沈未单手抵着门框，往后退一步，指着刚刚站的位置，道：“过来，站我这。”

    杨序走过去，站好，疑惑地看向他。

    沈未指着远处黑漆漆的破败房子，问道：“看见那个黑不溜秋的房子了吗？”

    杨序：“看见了。”

    “沿着旁边这条小道去那洗个澡。”

    杨序一时间不想说话，这人是嫌弃她脏。

    沈未啧了一声，道：“你打算一直以这副模样在你的上司面前晃悠吗？”

    “我待会去。”

    沈未摆摆手，“随你。”留给杨序一个潇洒的背影。

    杨序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说是必须品也不太准确，除了牙膏牙刷，其他的她一个也不认识。

    一个用木头雕刻的鱼吸引了杨序的目光，鱼是空心的。杨希从鱼嘴往里看去，鱼肚里好像装着一个绿色的小圆球，固定在木头上。

    望着工作服旁边好几套黑色内衣内裤，杨序陷入长久的沉思。

    发呆之际，桌上的鱼嘴，蓦然“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杨序被吓得一哆嗦。

    杨序拿起叫个不停的木雕鱼，不知触碰到什么开关，沈未那张大脸徒然出现在眼前。

    沈未声音懒散，“忘了告诉你，这个叫“金涛电网鱼”用来联系的，你拿着这个赶紧到我的住所来找我。”

    不等杨序回答，沈未径直掐断了联系。

    ……呃，“金涛电网鱼”这名字有点非主流是怎么回事。

    杨序带着她的“手机”出门了。

    沈未住的地方就在旁边，花了几十秒的时间，杨序站到沈未门口。

    她礼貌地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沈未打开了门。

    沈未语调怪异，“我开始以为是新人麻烦，现在我发现是你麻烦。”

    “？”

    “你的亲戚来陪你了。”

    杨序的亲戚不多，但他们都身体健康，会是谁？

    杨序到白日楼时候看见的是她的表妹——丁慕羊，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眼下挂着的泪滴将落未落，终于在她再一次抽噎时落在她的衣襟。

    丁慕羊今年只有16岁，杨序不知道她一个花季少女怎么会在这。

    杨序五岁时失去双亲，寄宿在小姨家。丁慕羊往日刁蛮任性也就算了，连她的高考志愿都私自改了。

    如果杨序没有被改志愿，是不是也不会死？

    杨序没想到沈未竟然会安慰人，他温声道：“没事了，有什么好哭的？”

    丁慕羊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帅哥。完全没注意到沈未身旁的杨序，又或者是没认出这个污头垢面的人是杨序。

    她收起了哭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

    旁边的审判者叹了口气，“老大，她姐你带了了吗？”

    沈未指了指旁边的杨序，“不是在这吗？”

    那人面色变得有些五彩缤纷，憋了好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丁慕羊的视线终于停在杨序身上，带着诧异，“杨序，你怎么是这副鬼样子？”

    杨序没有理会周围人的视线，理所当然地说道：“几天不洗澡，你也是这副样子。”

    丁慕羊面上有些尴尬，不自然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失踪了？”

    杨序不愿意和丁慕羊讨论这个问题，冷淡地回答：“忘了。”

    “要不是我妈带着我去你那个破学校找你，我也不会死。”丁慕羊似乎被杨序冷淡的回答刺激到了，说着说着泪水又要忍不住往下掉。

    杨序觉得有些好笑，问道：“去我的学校找我？找我干嘛？”

    丁慕羊被问得有些心虚，她妈妈这次去找杨序就是为了借着给杨序过生日的由头，索要遗产。

    她底气也没刚刚的足，“反正……我就是因为你才死的。”

    杨序几乎要笑出声来，看丁慕羊的表情杨序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再过几天就是她18岁的生日，母女二人为了杨序手里的遗产不远万里跑去学校找自己。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拐。不过杨序有一点误会丁慕羊，她是真的在找自己。

    她们知道自己失踪的时候，应该很开心吧。

    “所以呢？你现在这是要找我报仇吗？”

    丁慕羊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杨序也死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想见她一面。

    杨序顿了会，语气冷淡地问：“你是怎么死的？”

    丁慕羊蹙着眉毛，回忆了半晌道：“我忘了。”

    周一拿着丁慕羊的生死薄，道：“奇怪，你生死薄上也没写明死因。”

    杨序眉头微微皱起。

    丁慕羊突然拍了一下双手，“我想起来了！”

    “我和我妈今天去了你的寝室，然后……”丁慕羊锁着眉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谁带你去的？”

    丁慕羊回忆一会道：“好像是你的室友，叫孙什么。”

    杨序心中了然，她们寝室除了孙意还能有谁？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死了？”

    丁慕羊脸上指了指沈未旁边的人，“周一大哥告诉我的。”

    周一挠挠后脑勺，道：“审判者在任期间可以见亲属的。”

    杨序虽然不是见丁慕羊，她还是同周一道了谢。

    沈未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没事的话，开始审判吧。”

    周一把属于丁慕羊的生死薄拿了出来，一目十行地看过，道：“善。”

    说完将生死薄递给沈未，道：“老大，你看看是不是。”

    沈未掀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一眼，“嗯，没问题。”

    ……杨序实在没想到审判的任务那么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