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纨扇从小算得上对父亲言听计从，父亲是有些守旧思维，不过她总能用一些技巧说服。

    可是这些都限定在她认同的范围内，婚姻必然不在其中。

    “爸，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而且我刚从国外回来，一切都还没确定下来……”

    “说起这个，本来大学毕业就该操办起来，你非要先去博物馆当一年义工，再去英国那么远的地方读一年书……”柳纪礼摇着自己手里的折扇，“人家墨言三十好几了，一直都没处对象，还不是因为在等你。”

    柳纨扇想反驳，还没开口，李嫂先接了话：“我刚就说过了，墨言处没处对象跟我们家纨扇没关系！”

    看来刚进门听到李嫂和父亲争执，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柳纪礼腿还没好全，不方便站起来，只能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看比自己高出一截的李嫂，握着折扇的手已经有些发抖。

    “我看是当年今安对你太好，让你真以为是这家里的主人了！纨扇结婚不结婚，轮得着你来管？”

    “怎么就轮不上了？自从纨扇出生，我没有一天不把她当自己的亲女儿！”李嫂气势上又提上去三分。

    两人争执不下，柳纨扇赶紧把李嫂拉开些。

    好像定亲这个事情自己倒是个冷静的外人，稳定了些情绪劝解：“你们先别吵了，这些天忙夏季礼的事情太累，等我忙好再好好想想。”

    李嫂还有话想说，要不是因为柳纨扇把她抱住，恐怕已经冲了过去。

    厅堂里一阵安静，只剩下中间天井里不知躲在哪里的青蛙“呱”叫了一声打破沉默。

    给刚刚的闹剧一个略有讽刺性的结尾。

    两个人终于都冷静了些，柳纨扇又强调一遍：“我先回去休息了，等我忙完再想想。”

    刘嫂从小看她长大，最清楚她的心思。

    除了学习和制扇，她心里根本容不下别的。感情上的迟钝，让她把墨言这个从小照顾她的人，当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对待。

    柳纪礼和墨家，甚至墨言，可能也无法理解柳纨扇的心态。

    墨言心里早就认定，柳纨扇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一切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柳纪礼说的没错。墨言从没谈过恋爱，也没去追求过别家的姑娘。只因为心里已经住着一朵蔷薇，他一直陪伴她，等她花期到来绽放的那一天。

    只是那朵蔷薇却还如一根死木头，一点也不开窍。

    刘嫂曾经试探过几次，问她对墨言的态度，她总说当然会对自己的亲人好，并没多想。

    柳纨扇回屋里，本来就有些紧张明天的夏季礼开幕，现在又多了一层心事。

    甚至明天都有些不敢面对墨言。

    心思如夏日里乱舞的蚊子，带着声音四处乱窜。

    柳纨扇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睡着，直到过了0点，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您顺利通过第四关，下面进入第十关。」

    悲伤心事又多了一重：「怎么第四关过了直接到第十关？」

    系统：「AI大数据智能算法在计算进度时检测到，你拒绝墨言结婚的心态坚定到不容置疑，有一些不必要关卡我帮你省略了。」

    柳纨扇：「多谢你，总算有一件开心一些的事。」

    系统：「那我愉快的通知您，第十关，您需要与司鹤宵不间断独处5个小时以上，通关截止时间，8月31日24点前。」

    什么？刚的感谢完全泯灭，柳纨扇的汗毛都快倒立起来。

    不就是下个月夏季礼结束那天？

    独处……还整整5个小时！

    柳纨扇：「你确定吗？那位蓝色套装的女士，会介意的吧？」

    系统官方答复：「对不起，我无法判断其他人的心理。」

    父亲如果知道，自己正在为了整个家门默默付出，而他又在逼着自己做另一件自己全身心拒绝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为自己女儿的悲惨经历落泪。

    枕头下的秘密手机嗡嗡震动。

    是司鹤宵。

    这些天她已经习惯晚上睡前把秘密手机藏在枕头下，省的每次还要下床去拿包走一段路。

    团宝：【睡了吗？我飞机刚到杭城】

    柳纨扇想假装睡了忽略，可有些胸闷难受，反正都睡不着，不如闲聊两句。

    用户0139：【还没】

    团宝：【还在焦虑明天夏季礼开幕的事情？】

    不想解释太多，用户0139：【嗯】

    团宝：【这么怕我明天超过你们吗？】

    用户0139：【说起来，你们今年都没怎么布氛围】

    团宝：【再给你透露个商业机密。我考虑投资回报率最大化，所以没弄这些复杂展台】

    用户0139：【那你们怎么宣传？】

    团宝：【线上的我都安排好了。线下嘛，反正你们宣传都做好了。明天我安排人直接去你们那边，买了云星记扇子的可以直接送雨霖阁的小礼物】

    用于0139：【那你图什么？】

    团宝：【接触目标用户呗，我看了数据，买传统扇子和油纸伞的人很相似，连带购买量应该不小】

    用户0139：【绕那么远，说穿了不就是直接从我们门口抢生意？】

    团宝：【怎么能叫抢？我这叫加赠好礼，扇子跟伞反正可以同时拥有的嘛，而且还能联合给家人们谋福利】

    用户0139：【联合？你不怕我们举报你？】

    团宝：【所以我现在不是在报备征求您的意见？】

    好像的确，马路是公共的，顾客也有自我选择权，凭什么不能参与了云星记的活动再参加雨霖阁的。

    团宝：【那不回复就是默认了】

    用户0139：【你一向都这么无赖吗？】

    团宝：【怎么就无赖了？你都在追我了，我这是提前安排一下，万一以后我真同意了，两家方便有个互通有无的办法】

    柳纨扇此时此刻有些不知道，决定回复他的消息到底是对是错。

    好像的确提前一些拿到了情报，然而也没有什么反击之力。

    柳纨扇有些无奈加生气，用户0139：【睡了】

    团宝：【啊，怎么今天只有9条！这是7天时间一过，利用完就把我随手丢弃吗？】

    柳纨扇已读不回。

    团宝：【我这些天去外地，你没想我吗？】

    柳纨扇继续已读不回。

    团宝：【女人心海底针。晚安，明天见（笑脸）】

    “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无限能量似的。”

    柳纨扇笑着吐槽一句，关上手机睡了。

    *

    作为重要的日子，外加腿脚不方便。柳纪礼总算从车库里开出了他的落灰的专车，由刘嫂作为司机送他们去总店。

    刘嫂一路在前面嘀咕着：“我真是太全能了，昨天开车出去洗，这车灰厚的！人家40块钱都不愿意洗，我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下来，可以简单洗洗，好多地方都不干净！害得我回来还用布擦了好久，腰都酸了，今天还得给你当司机！”

    柳纪礼：“我要是腿脚好，自己就能开过去，还需要在这边听你叽叽歪歪的！”

    柳纨扇赶紧协调：“都怪我不好，我回头就去学车，好好把驾照考出来。”

    还好路不太远，一会儿就到。

    李嫂把车交给店里人去停，自己一边扶着柳纪礼一边骂骂咧咧：“要不是云小姐当年对我好，纨扇是我的心头肉，我何苦在这里做牛做马……”

    云星记所有员工外加今天请的临时工，都目送着老板在李嫂的教育下瘸着脚上二楼办公区。

    墨言比柳纨扇到的更早，从柳纨扇下车开始就一直跟在身后。

    因为昨天父亲的话，柳纨扇反而有些避讳，从刚开始一直不敢正眼再看他。

    察觉到柳纨扇不对劲，墨言问：“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柳纨扇听到声音，身体自然而然往前走了两步拉开距离，假装整理展台上的宣纸：“没，睡得挺好。”

    “那就好。”顿了顿，又说，“今天这套翠绿色的旗袍很美。”

    换作是从前，柳纨扇一定会笑着再跟墨言哥开个玩笑：美吧？这套名字叫“小苑春绿”，专门为夏季礼设计的。

    可是现在，只能扫一眼他的眼睛，小心点头道：“谢谢墨言哥。”又逃到别的地方假装检查其他的部件。

    找了一处有宣纸隔板的地方，柳纨扇悄悄看对面。

    司鹤宵今天已经到了。不仅到了，那么大老远都能看出来他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

    连发丝都被吹的根根分明。

    他还是倚靠在店铺门前的一面墙上，漫不经心的样子，拿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

    来不及去管这些，柳纨扇和主持人以及几位制扇老师傅再继续梳理一遍流程，为下午的开幕式做准备。

    下午2点，云星记展区外围已经开始排队，许多邀请的老会员和内容号作者已经准备就绪。

    云星记宣传团队的人也已经摆好各种物料，准备开始内场直播。

    对面雨霖阁虽然有司鹤宵在，当然也比不上专门请来的嘉宾人数多，和今天的云星记比，对面三五十人的排队显得大巫见小巫。

    柳纨扇已经被透露过对面的方案，所以也没半点觉得惊讶。

    只是隐约看到，司鹤宵好像在让那边的人也过来。

    14点整。

    琵琶曲响起，一行人登上纯白泼墨空间，拿着各式团扇、羽扇、折扇的汉服舞者登台，柔美的纱织舞裙在雪白的颜色映衬下展露无遗，如仙境花朵落入雪后凡尘。

    柳纨扇和一众制扇艺人随后登台，为观众展示制扇的全流程。

    大家可以任意穿梭在舞台中间，也跟随他们一起创作自己的一柄扇子。

    恋人们可以用胶粘出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扇面，小朋友可以在折扇上画自己五彩的作品，有压力的人还可以去泼墨空间任意挥洒。

    云星记家官方的直播间和网红达人们的直播间都在共同开启。

    无数路人也被吸引进来，排起长龙。

    云霖阁的人果然就在不远的地方摆了几处礼物发放处，距离刚好卡在云星记申请场地的边缘，不远不近，悄无声息。

    顾客们玩好又去领了些赠品很是开心。

    倒是墨言，也走过去仔细看了一圈雨霖阁的布局，一切恰到好处，云星记的确提不出半点问题。可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沉，直到下午整场活动结束。

    柳纪礼很是满意今天云星记热闹非凡，而对面格外平静的样子。

    “纨扇这次准备的很好，这次是把他们彻底比下去了。你墨叔叔今天也过来了，要不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柳纨扇当然懂父亲的用意，想要推辞：“爸，今天太累，要不改天……”

    “算了，改天吧柳叔叔。”

    墨言的声音比她更坚定。

    柳纨扇转过脸去看一眼墨言，难得看到他的脸臭成这样。

    柳纨扇灵光一闪，墨言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有些迫不得已？

    “也好，今天都累了，反正时间还长，大家先回去休息。”柳纪礼尴尬笑笑，眼神里已经读懂墨言是在给纨扇和自己找台阶下。

    等父亲下楼去跟店里的人鼓舞士气，柳纨扇留住墨言，想跟他赶紧确定今天憋了一天的心事：“墨言哥，墨叔叔好像昨天来家里提亲了你知道吗？”

    墨言：“嗯。”

    他的脸还是那么臭，从小到大柳纨扇从没见过他这样子。

    柳纨扇心里反倒轻松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荒唐？我们就像亲兄妹一样。”

    本以为自己找到了知音，想跟墨言一起想办法处理，没想到墨言的表情比刚刚更臭了几分。

    空气仿佛凝滞。

    许久，墨言才开口，只是对柳纨扇的问题避而不答，道：“我先回去了。”

    墨言走了好一会儿，柳纨扇还没缓过神来，一直站在原地考虑他话里的意思。

    嗡嗡，神秘手机响起。

    是司鹤宵发来的消息：【刚刚看到墨言出门是脸色不太好。你跟他吵架了？】

    司鹤宵到底每天有没有正事，用户0139：【您是一台监控仪吗？每天能不能创造一些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

    团宝：【很有价值啊，给你看我今天拍到一位美女】

    柳纨扇正在输入，哗啦一张照片发送出来。

    是她今天穿旗袍的样子。

    她的脸瞬间红了，难道那小子一直拿着手机傻笑，是因为在拍她？

    柳纨扇：【你尽快把照片删掉吧，蓝套装那位见了不太好】

    团宝：【还在吃醋这个事情呢？】

    柳纨扇：【不是】

    团宝：【怕你难过，还是跟你说实话吧。那是我小姨，我妈的亲妹妹】

    什么？！小姨？？

    团宝：【放心吧，她那天还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说你配的上，同意你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