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珩

    “这人谁啊?”宋清和问道。

    “他叫徐珩。”陆淮岳娓娓道来,“此人颇为圆滑,做事周全,曾是徐南卿的得意门生,因家中落魄被徐南卿收为义子,他本名是方衡。”

    宋清和撇撇嘴:“收就收吧,还给人家改个名儿。”

    他们边说边出了开封府,一路向东,刚行至御街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

    “将军,将军留步啊!大事不好了!”

    一个狱卒装扮的年轻人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冲到跟前时被纪峥伸手拦下。

    “何事惊慌?”

    “回将军,府尹大人差我速来向您通报,您方才提审的女刑犯死了!”那狱卒狼狈地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袖口马上濡湿一片,不知淌的是热汗还是冷汗,“不光是她,还有一同抓回来的三个西戎奸细也死了!”

    “都死了?”纪峥大惊。

    “是、是被人杀了,用刀片割了喉!”

    那狱卒回想起牢里的惨状,仍是心有余悸,那个女刑犯的鲜血直接喷红了半面墙啊!

    宋清和与陆淮岳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那夜黑山大营地牢里的惨状。

    这些人极其擅长在牢狱中杀人灭口,上回是怕山匪指认出曷萨达干,这回是怕纭娘他们供出谁来?

    宋清和双唇轻启,无声地念了一个“徐”字,陆淮岳心领神会,不露声色地微微颔首。

    待他们赶回开封府大牢时,正遇上徐珩从大门内出来,他竟然还没走。

    只见他步伐不疾不徐,白袍纤尘不染,前脚刚迈过门槛,后脚就将手中折扇哗地一展,反手挡在额前,遮住了青天之上耀眼的太阳,在眼前洒落下一抹阴影。就这样往前走了几步,一抬眼看到了陆淮岳,他面露惊讶。

    “将军怎么又回来了?”

    他脸上的迷茫与诧异把握得恰到好处,宋清和心想,他要是生在现代,高低得拿个影帝。

    “徐大人今日是来探望何人?”她冷声问道。

    见问话的是陆淮岳身侧之人,徐珩面色如常,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侍卫打扮,垂眸敛下眼底的笑意,沉声道:“徐某奉师长之命,前来探望国子监故人。”

    国子监被关押在此地的人,除了陈胥,宋清和想不到旁人了。

    她又问:“徐大人知道牢里死了人吗?”

    “竟有此事!”徐珩眉头紧皱,他顺势将折扇一收,握于掌心,“难怪众人皆往一处去,徐某还怕误了公事,没敢久待就出来了。”

    此时,门内隐隐传来喧哗之声,徐珩回头看了一眼幽暗的大牢,甬道深处正有一伙人举着火把急匆匆地往外赶来,为首的正是开封府尹。

    陆淮岳突然开口问道:“这么说,徐大人是没见过那些尸体了?”

    徐珩摇头:“自然没有。”

    他边说边用折扇缓缓敲击着掌心,本以为陆淮岳会继续追问,没想到对方却笑了笑,转身往门里走去,开封府尹也带人迎了出来。

    徐珩怅然若失,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往反方向走去。

    不料,刚走了没几步,后背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拽,他登时被衣领扼住喉咙,一声惊叫伴随着外袍撕裂声同时响起,紧接着他就后背一凉!

    徐珩向来温文尔雅、泰然自若的神情寸寸龟裂,他捂着脖子错愕地回头,看见宋清和正满脸堆笑地站在他身后,手上还抓着从他外袍上撕下来的布条。

    “徐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叫你来着,你没听见,我一着急就摔了一跤。”

    徐珩嘴角抽了抽,她摔跤?要不是之前见识过她投壶时英姿飒爽的模样,他还真就信了!面前的人嘴上说着抱歉,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贼兮兮的意味,真没想到沈鸿的女儿行事是如此……豪放不羁,不是说她是名满帝京的才女吗?

    无语归无语,也就是转瞬之间,徐珩就整理好了脸上的表情,他也笑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不愧是徐大人!”宋清和真心赞叹了一句,这小子不光戏演得好,脑瓜子也灵光,“我们将军说,案发时您毕竟也在现场,后续调查说不定会上门叨扰,还望您多担待。”

    “无碍,徐某随时恭候。”

    整座大牢都弥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越往里走味道就越明显。

    牢房内,黏稠的血液正沿着栏杆缓缓滑落,宛如蜿蜒而下的游蛇,在栏杆底部汇聚,形成一大滩血泊。血浆渗入木头的纹理,将那些栏杆浸渍得愈发黝黯难明,似乎能把光线全都吞噬殆尽,就算有火把照在上面,也映不出什么光泽。

    屋顶的四方窄窗挤落了一束天光,定定地停在一只手上。那只手的指甲上满是竖直的刮痕,依稀能看到甲床上残留的蔻丹,红如池莲照水,灿若朝霞盈岫。

    手的主人仰面倒在血海之中,眼睛瞪得极大,似乎要将屋顶灼穿两个洞。

    纭娘死了。

    虽然不知道她跟曷萨达干是什么关系,但对方要是知道她死了,应该会伤心吧。

    宋清和将手伸进口袋,攥紧了那块荼白织银刺绣布条,上面喷溅的一滴血迹赫然在目,已然干涸。

    不知道是纭娘的血,还是西戎人的。

    “陈胥关在何处?”陆淮岳问道。

    马上就有狱卒回答:“在东边。”

    开封府大牢分东西两部分,西边关押的大都是重刑犯和死刑犯,东边关押的量刑会轻些,宋含章和朱宏图就关在东边。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一眼,宋清和立马就明白了陆淮岳的意思。

    她身旁站着那个追出来报信的小狱卒,此刻小狱卒的脸皱成了苦瓜,他看着满墙满地的血,吓得面如金纸,两腮一鼓一鼓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吐了。

    宋清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抽不开身,你带我去东边看看。”

    小狱卒满口答应,逃也似的带她离开了这里。

    两人沿原路绕回到甬道入口处,宋清和突然发现,这大牢的构造有点像人的肺部,甬道是气管,东西牢房是左右两肺,两侧只有顶端相连,底部是互不联通的。

    如果徐珩要杀人,出了甬道要先往西走,返回原点之后再往东去,可东西两侧各有八名狱卒把守,十六双眼睛盯着,进出都要报备,实在是有些勉强。

    不仅如此,杀人还穿一身白衣,既难掩人耳目,又难防血液飞溅,如此招摇,除了蠢,就是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

    可宋清和心里清楚,徐珩并非习武之人。从她近身跟踪到撕下衣袍,都顺利得离谱,他没有反侦察意识,更没有下意识的防御反应。

    宋清和问小狱卒:“小哥,你还记不记得徐大人是往哪边走的?”

    见明麾将军的部下对自己笑得春风和气,小狱卒霎时羞红了脸,想吐的感觉一下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这些狱卒官兵没上过沙场,空有满腔热忱,也只能过过嘴瘾。平日里谈论最多的就是明麾将军,十五弑昏君,十八封大将,那叫一个痛快!大乾将军众多,可在他心里,明麾将军才是不折不扣的超世之才!

    今日府尹大人一说要派人给明麾将军报信,小狱卒马上就跳了出来,只是当时被尸体吓得不轻,都没能好好跟将军打个招呼,现下好好招呼将军的部下也是一样的!

    小狱卒连忙说道:“东边!我当时就在西边站着,亲眼看见徐大人往东去了!”

    果然,凶手不是徐珩。

    那他身上的血又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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