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慕颜也不知道宫里选妃的标准，晕乎乎地回到将军府，宫里赐婚的圣旨紧跟她后脚到了府里。

    太监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尖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金护之次女金慕颜勤勉柔顺，品貌出众，恭谨端敏，淑德含章……今赐其为秦王正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金慕颜还云里雾里，迷茫地看向金夫人：“我、成王妃了？”

    金夫人心头乱糟糟的，看着女儿一时哑然，心绪复杂。

    金舒雅匆匆赶回大将军府，听说被赐婚的对象是秦王，也十分愕然。

    “皇上怎么会突然赐婚小妹跟秦王？”金舒雅避开金慕颜，单独找金夫人说话：“母亲您知晓的，秦王哪里是良人，京城贵女哪个不是对秦王避之不及，谁想去沾这一身腥，小妹绝对不能嫁给秦王。”

    别家有的姐妹不和，不希望姐妹比自己嫁的好，在金舒雅这里却不是这回事，她当然希望小妹有个好归宿，嫁入皇家是莫大的荣耀，可那也得分人啊。

    秦王早就被皇帝厌弃，驱逐出京城，而且他已经另有了心上人，在五年前闹得人尽皆知。

    就这样一个人，小妹怎么能嫁。

    “如果圣旨还没下，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今接了圣旨，我们还能如何。”金夫人苦笑道。

    金舒雅沉默良久，说道：“能不能趁圣旨刚下，进宫向帝后说情，或许可以让宫中改变主意，小妹的性情，就算不是秦王，也不适合嫁入皇家。”

    来不及了，圣旨已下，小女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否则金家就是抗旨不尊，明晃晃地告诉皇帝，她们家看不上皇帝他儿子。皇帝再如何不看重秦王这个儿子也不会他任由被臣子瞧不起。

    那是打他的脸！

    金夫人叹了口气，将军府掌有兵权，与任何一个皇子联姻都不合适，之前也一直小心与任何一个皇子的距离，只想做个纯臣。

    奈何宫里的意思。

    秦王乃皇后所出的嫡子，若说这道赐婚没有皇后的意思，她是不信的，先前她分明跟宫中打过招呼，欲让颜儿落选，让颜儿嫁一个家中简单的人家，却是她想得太简单。

    皇后，果然不一般，竟让皇帝也同意皇子与手握兵权的武将联姻。

    金慕颜不知道娘和阿姐在愁她的婚事，作为当事人，她心大无所谓，反正嫁谁不是嫁。

    之前还担心自己嫁不出去，能嫁给王爷说起来还是她赚了。

    就是那什么秦王她也没见过，也不知是圆是扁，是胖是瘦，不过皇家的容貌都不差，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她要抓紧写信去边关跟阿爹阿兄说一声，把她的嫁妆送回来。

    大哥一定想不到她会成为王妃，她这次不仅把自己嫁出去了还成为了王妃，王妃是几品来着，应该比阿兄三品的官大，阿兄一定想不到她这就超越他了，真想飞到边关去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事已至此，金夫人也只能安慰自己，秦王好歹也是天潢贵胄，天家血脉，至少……比普通人强吧。

    勉强的意思很明显。

    不说往后成婚了金慕颜要不要一同跟去西南受苦了，就当下，眼看婚期一日□□近，金慕颜的嫁妆都从北境送回来了，秦王人还根本不在京城，难不成大婚当日金慕颜要跟公鸡拜堂吗。

    纵使嫁过去，她这个王妃在皇家还怎么立足。

    金夫人和金舒雅急得上火嘴角冒泡，一连许多天喝莲子心茶降火，不敢告诉金慕颜半分。

    宫中皇后倒是让女官送了几次礼给金家，态度很是热络，还召她进宫表示对金慕颜的喜欢，保证金慕颜过门后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面对皇后金夫人很是强颜欢笑，即使金夫人自己，也不敢说将儿媳当成女儿一般，她知道，儿媳与女儿还是有差别的。

    这个女儿她有几斤几两她这个亲娘还是知道的，皇后的这份看中究竟是对颜儿还是将军府金夫人心中有数。

    不说别的，皇后你倒是先把秦王叫回来啊。

    好在秦王总算赶在婚期前两天回京，先进宫见了皇后，不知与皇后说了什么，之后便没再离京，在王府准备婚仪。

    四月十三日

    时间很匆忙，大婚当日，金府上下缀满红绸，大门外聚满看热闹的百姓。

    金府下人抬出几个大筐，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铜钱，撒给围观的百姓，这是高门大户之家的规矩，嫁女时撒铜钱，意思是让百姓沾喜气。

    大婚当日诸事繁多，天未亮金慕颜便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嫁衣是礼部送来的，礼服红似火，用金线绣着层层繁复精美的花纹，裙摆逶迤拖地，腰间系以白玉佩环，美轮美奂。

    全福太太已经替她绞了脸，她的脸本就红润莹泽，再用胭脂画上飞霞妆，眼波流转间璨若滢霞，灼若桃华，眉心赤色花钿细碎光彩，极尽雍容妍丽。

    “我怎么能这么好看。”

    金慕颜自吹自擂，喜滋滋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怎么都看不够。

    “真不害臊，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也不怕别人笑话。”金夫人的伤感一下子消了大半，笑骂着轻点金慕颜的脑袋。

    “小妹本就天生丽质，穿上这身嫁衣就更明艳动人了，依我看，秦王才是三生有幸娶到小妹。”金舒雅含笑说道，完完全全自家小妹是最好的妹控做派。

    “阿姐！”金慕颜难得露出羞赧，看着镜中一身嫁衣的自己，眉眼间顾盼生辉，眼中流露出期待。

    她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到了时候，全福太太用鸾凤梳为金慕颜梳发，嘴里念着祝福的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

    最后把金慕颜头发完全梳上去。

    金夫人眼底泪光闪烁，满眼皆是不舍，满打满算，她和这个女儿相处的时间不过一个月。

    记忆里金慕颜一下就从一个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变成大姑娘，这么匆忙地嫁出去。

    “母亲，小妹虽然嫁出去了，但到底是嫁在了京城里，以后还是能见面的，不是比以前她在边关的时候一年到头见不上一面好很多了吗。”金舒雅见母亲强撑着笑，情绪压抑，在身侧柔声安慰道。

    金慕颜搀住金夫人的胳膊言笑晏晏地说：“没关系，过两天回门阿娘你不就又可以见到我了吗，您放心，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啦。”

    金夫人瞪她一眼：“又说什么胡话，嫁了人了哪能还和当姑娘似的天天往娘家跑，也不怕你婆家不喜，你啊安心做王妃，不要让我牵肠挂肚就好。”

    金慕颜嘟囔嘴。

    “母亲吉时快到了，皇家迎亲的人也该来了。”金舒雅抬眼留意了下外面的动静，提醒道。

    金夫人点点头，忍下眼中的泪，侍女捧上价值连城的凤冠，金夫人接过，郑重为女儿戴上。

    “今天你出嫁，如果你父亲和兄长能亲眼看到就好了。”金夫人目露遗憾。

    金大将军最看重的是金少峥，最疼的却是这个在身边辛苦拉扯大的小女儿，可惜他们皆身在边关，按照大周的规制，没有皇帝下诏武将不得返京。

    父兄不能到场金慕颜也有些遗憾，嫁人以后也不能和他们经常见了，来京城之前金慕颜以为选秀只是个过场，很快便能回边关了，谁知道这就嫁在了京城。

    不过金慕颜就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就眨眼间伤感一下就没事人了，要是她爹金大将军和阿兄金少峥知道她这么没心没肺，一定狠狠戳她脑袋骂白疼她了。

    “出了嫁，就要为人妻，为人媳，以后也会为人母，不能再像女儿家时那样任性跳脱了……你记住，你的背后有将军府，将军府会是你的依靠。”金夫人絮絮叨叨教导着。

    另一边，秦王在宗亲子弟簇拥下骑马前来迎亲，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正堂上，金夫人第一次认真地看秦王，以往金家不想卷入夺嫡的是非中，如今以丈母娘的身份看这位秦王殿下，竟也器宇轩昂，非池中之物。

    以往或许是她小看这位秦王了。

    秦王殷承瑄一袭朱红色的礼服，头戴红锦玉冠，龙章凤姿，尽显皇家威严与贵气。

    他素来鲜少穿着这般明艳，只是衣裳颜色热烈，穿它的人神色却格外冷漠，在一众热闹喧哗中格格不入。

    金慕颜盖上红盖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正堂，牵过红绸的一端，另一端则交到殷承瑄手中。

    金夫人看到殷承瑄脸上的冷淡，眉头不由蹙起几分。

    她好好的女儿，让他娶了去，他很不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