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

    季远岑正坐于软榻之上,外层的帐幔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郑轻飏往里头瞧了一眼,对身旁的婢女道:

    “你们都下去吧。”说着将手里端的汤药撂在桌上。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咱们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吗?”

    “一个地方?你在说笑吗?你我来自不同的国家,以至血海深仇,怎么能叫同一个地方呢。”季远岑边说着撩起外层的帐幔走了出来。

    直到此刻郑轻飏才看清了她的神情,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夹杂在冰冷中的恨意能让人从这张脸中感到生机。

    “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我,你就算恨,该恨得人也不是我。今日你能活着站在这里,可是全靠我救你。”

    “这是避子汤,喝不喝由你。”

    “待你身子好些了,自然会将你好生送回去的。任何时候,都记得好好活着。”

    季远岑仍旧神情冰冷立在那里,似没听见她的话。

    见对方一直不答话,郑轻飏觉得无趣极了。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离开了。这彻底打破了郑轻飏对对方也是现代人的幻想,可能只是和当年那个人长得很像,又或许间隔了十年,自己早就忘记了对方是什么样子。

    季远岑望着郑轻飏离去的背影,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便是叛军将她掳来此事,他朝纵使还国也是也难抵流言蜚语,况且,而今失去清白,恐怕日后难以做人。世道对女人的恶意太大了,关于清白这两个字的流言更是传播的比瘟疫还快,比瘟疫更要恶毒。

    翌日

    “小姐,您快起来吧,此刻已经辰正了,老爷教您今日去派粥呢。”边说着,景云边去拉扯着不愿起身的郑轻飏。

    “今日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你知道还宜什么吗,景云?”见景云不答话,仍自顾说到,

    “宜取暖,外面冰天雪地的,若站几个时辰,人都要冻僵了。”

    景云才不管小姐的这套谬论呢,仍旧是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郑轻飏用力睁了睁朦胧的睡眼,这时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发丝略带凌乱的散落在肩头,一副常日里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娇媚之态。郑轻飏挑了一件水墨绿罗绸攒珠大袄,青丝简单的挽了一个双螺髻,随意地插了一枚玉簪。即便是简单的装束,便也是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辰时的阳光自轩窗撒进屋内,此时郑怀远正与周氏进着早饭。

    忽有小厮急着跑来禀报郑怀远。

    “老爷,郕王殿下来了,说是记挂您的身子,现已着人请去正厅了。”

    郑怀远听闻赶忙便叫小厮领着过去,待他急忙赶去时,李胤澈正坐在前厅喝茶,见郑将军到了,连忙立起身来。

    “昨日自军中回去,小王心中仍是记挂将军病情,又恐怕冒昧前来,叨扰了将军。”

    郑怀远方一进门便要跪拜,李胤澈赶忙扶起他,

    “将军本是陛下的开国功臣,不敢受将军如此大礼。”二人说着便互相谦让着坐下。

    “王爷折煞下官了,哪里当得这样大的功劳,若不是陛下抬举,恐怕也只是个乡野老匹夫罢了。”说完重重咳了几声后,继而说到,

    “而今年岁大了,身子也不及从前了,待到过些时日回京,便将这兵权交还给陛下,我这把老骨头也要颐养天年了。咳,咳”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后,

    “病容本不该面见王爷,唯恐教王爷过了病气。”

    “将军好生修养几日便就好了,以后这守土开疆恐怕还要仰赖将军呢。小王不便多做打扰了。”说着便离开了。

    李胤澈刚出郑府,便见到郑轻飏带着几位婢女忙着将煮好的粥搬出府去,本打算直接绕过她,不料她却笑嘻嘻的朝他用力挥了挥手走了过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我正要这里施粥呢,您要一起吗?”郑轻飏问完之后突然觉得不妥,谁家正常人会愿意冰天雪地在门口挨冻。”

    “不了,今日恐怕还不大方便。而今战事虽结束了,圣上的意思还是以和为贵的,便还是要到梁国议和的。”

    李胤澈一袭玄色鹤纹大氅,长身玉立,神色淡然,比之昨日更显矜冷高贵。

    郑小姐头上的伤怎么了?”

    “这个,昨日不小心磕到了。”郑轻飏指指自己的头道。

    “殿下身上这是什么香啊,真是好闻。不知这香料可有配方嘛。”

    “先不说这香是男人用的。况且若给了你这市井小民,难道要带着本王的香气走遍天下赌场吗。”李胤澈说着便笑了起来,郑轻飏的名声自然是早有耳闻,可却也没想到她会做出在街上问别人的香。

    “听闻郑小姐还有位兄长,怎么这两日都未曾见到。”

    “我哥哥她这两日忙着统计城中的流民,且我父也不大喜欢他习武,平日里哥哥也忙着可科考的事,故而没能见到殿下。”李胤澈点点头道:

    “既如此,告辞了。”说罢翻身上马,带着一地尘烟而去。

    郑轻飏在大雪中冻了一天后,在景云口中听到了对她来讲天大的好消息:

    她们要回京了,郑轻飏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还从没离开过崇州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她早已经玩腻了,在郑轻飏的想象中这京中自然是要比崇州好玩多了。后面郑府内外就紧忙着张罗了起来,因有辎重行李并上许多丫鬟小厮,虽说一切从简,车马尚且走了一月有余,回到京中时已经是元旦过后了。

    京中的冬日远不似崇州那样冷 ,又有巷陌间万家灯火长明,融进夜色中。有街旁酒肆、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间,繁华已极。

    郑轻飏在家中闷了两日,本是想来京中见见繁华热闹,但纵使如何,父亲也不肯叫她出门,只得每日闷在屋子里头,有时打开窗子瞧瞧外面的积雪多融了一点没有。

    这日,郑轻飏正站在院子里头发呆,边听景云喊道:

    “小姐,好好的,干嘛在外头站着,也不怕冻着您。今日,宫里传来旨意,说叫大人偕同夫人、小姐到宫里吃元宵呢。”

    郑轻飏听闻有热闹的去处,即刻便来了兴致,连忙叫景云拿来衣裳挑选。便是左挑右选都不太满意。最后选了一件月白色织金长裙。

    “这样冷的天,小姐不穿件袄,单穿这个,可不要冻坏了。”

    “无妨,再将我的大氅披上就好。”

    这边景云正为郑轻飏绾发,问着她要梳什么样的发髻,对方却未答,只像是出神想着些什么。景云也没有再问,为她绾了垂云髻,这发型好看又大方,正合适到宫里梳。

    “景云,郕王殿下应比咱们早些到京中吧,不知道今日会不会进宫。”

    “小姐,您糊涂了,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景云急的忙去捂郑轻飏的嘴。

    “虽说小姐日后多半也嫁不进东宫,但仍有婚约在身。且就算不说这些,清白人家的女儿也不该议论外男。”

    “嗯。”郑轻飏淡淡的答了一声,若在现代,看到李胤澈这个超级大帅哥自己怎么都会去追一下试试,可这是在古代,郑轻飏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吧!

    马车穿过京都的车水马龙,郑轻飏掀开帘子一角,偷偷瞧了一眼繁华的京城,瞧了一眼元宵节的彩灯。待到大内之外,一行人便下了马车,自宫门往里望去,是不见尽头的甬路,零星有几个火光,待到近处方才见是几个太监提着宫灯迎了出来。

    “陛下已在蓬莱殿设宴,大人请随着奴才走吧。”

    约摸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候,才终于到了蓬莱殿。金玉做墙,琉璃为瓦,玉砌雕栏,映着周围残雪,更显天家富贵巍峨。待再往里走,便能借着殿内的灯火,看见坐于雕龙御座上的王者,但还未等看清他的面容,郑轻飏便随着父亲,跪倒在玉石所砌的地砖上,向王叩首。

    “郑卿快些起来,不必行此大礼落坐吧。”这时便又有宫女引她们落座。

    郑轻飏方才坐下,便见到正在对面就坐的李胤澈,忽然撞进他的视线中去,他神色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郑轻飏却突然想到景云今早所说,触电般将眸光收了回来。似乎看到了女孩的慌张,对方嘴角似有了一丝笑意。

    这时郑怀远走至天子面前,手捧兵符跪了下来,

    “臣自知老迈无力,恐有负陛下重托,借今日面见陛下,交还兵符。日后臣这把老骨头便就颐养天年了。”

    “郑卿,快些起来,今日是家宴,不谈国事。你先坐下,此事容后再议吧。”

    皇帝说完对着大殿打量了一番,视线停在郑轻飏身上,道:

    “你就是郑轻飏,同你母亲年轻时生的真像。”

    郑轻飏听闻连忙跪下回话:

    “臣女郑轻飏,见过陛下。”

    “朕这宫中也没什么年轻人,而今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年轻的面孔,你可愿意入宫陪朕啊。”

    郑轻飏听闻此话,数九寒天的冬日,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郑怀远听闻,忙向皇帝请罪,

    “老臣教女无方,次女性子顽劣,恐怕没福气在陛下跟前。”

    “怀远,朕没问你。朕问她呢,你说呢,郑轻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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