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初遇

    天宁十三年,天下诸侯割据,时局动荡,战火不休。

    瑀国本夹缝中求生,这年大胜梁军。胜者喜,败者悲。上苍不忍见人间血流漂杵,降大雪以掩罪孽。

    当朝长公主独女郑轻飏本是天之骄女,可在母亲仙去后不到半年,不知怎的突然变了脾性,先时不过是将原来学过礼仪丢了个精光,后来竟穿着男装常游荡在酒楼赌场之中,人人皆道她是为着思念母亲中了心魔。

    “玩了半日了,终于赢了这一把了。”

    “瞧您说的,瞧公子您这衣饰便知,您哪里差我们这点银子啊。”

    郑轻飏玩了半日,才算赢了一把,有了些意思,本不想就此结束。

    立于一旁的侍女见此,忙俯下身来,附在轻飏耳边道,

    “小姐,可不敢再玩了,今日您还要同郕王殿下一道劳军,眼见还有一个时辰了,既是面见王爷,还是要早早过去的好。若教将军知道您为着赌钱耽误了,不知又要怎么罚您呢”

    郑轻飏听闻,将面前搁的碎银子往前一推,道,

    “小爷我也不差你们这点钱,本把这当个消遣玩玩,还给你们吧。”

    景云听闻自家小姐终于肯要走了,忙将一旁月白色刻丝鹤氅披在郑轻飏身上,理了理她折皱的衣裳

    “公子,我已着小厮将马牵来了,即刻就能走了。”

    “这外面好大的雪,恐怕冷的缰绳都抓不住,咱们不是乘车来的吗?既如此,还是乘车吧。”

    “可将军说过,若到军中,是不能乘车的。”

    “咱们又并不直接乘车到军营之中,待快要到了时,再步行过去就好了。好景云,你要冻死你小姐我嘛,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景云拗不过郑轻飏,只得依着她所言,可仍旧喋喋不休教郑轻飏见到王爷可不能像平时一般无理,但也不能畏惧,一定要不卑不亢才好。故而在未见到这位皇子前,轻飏认为皇子该都是凶神恶煞般的人。

    方才到了营中,便见俩位穿银色软甲的将士迎了过来,二人发上已落满了白雪,在近一尺高的积雪中,踩出“咯吱”

    的声音。这两人郑轻飏是认得的,都是父亲手下的副将。

    “这些时日天冷的厉害,父亲染了风寒,不能来了,便教我过来看看。郴王殿下到了吗?”

    “殿下已在里面等了一个时辰,您怎么才到啊”

    这位郕王殿下虽说被皇帝指派来协同郑将军作战。但更多是为向天下昭示天家心系百姓,故派皇子亲征,也为鼓舞士气。但这位皇子却在城中住了一月,凡事无论大小都让郑将军做主。恐怕这位王爷还是第一次来到军中呢。

    此时雪下的正大,李胤澈听闻郑小将军来了,也从账中走了出来,他未穿盔甲,一袭青色白鹤羽锦衣。眉目清俊,身长约有八尺,气质卓然。似如肃杀白雪之中生出的青玉。一旁侍立的男子撑起纸伞本欲为他遮住落雪,李胤澈伸手轻轻一挡,示意不必打伞,对方便收了回去。

    轻飏到时正见此景,一时晃了神,他不似寻常所言的皇子们常有的嚣张张扬。却也不似寻常书生般柔弱。若要形容,便是有一份独属于上位者的云淡风轻,即手握权势又能表现得谦卑。若不是早就听闻这位殿下因为过于喜爱洁净以至于从来不近女色,郑轻飏都要以为这是穿越系统为她匹配的男主了。虽然在这里长了十年,郑轻飏仍然觉得这个时代不太真实,就像玩游戏一样不真实。

    “现下雪大难行,辛苦小将军陪本王走一趟了”

    随着他的声音渐渐靠近,还有他身上的特有的沉香味,清淡温柔,还带着些高贵疏离,直到此时郑轻飏才缓过神来,朝李胤澈拱手施了一礼。

    “殿下客气了,这本是小人应尽之职。只是父亲而今病了,今日临出门前,特意叮咛我代父亲向殿下赔罪。”

    “郑将军这段时日实在辛苦,多歇一歇是应该的,只是身子没有大碍吧。”

    “父亲年岁大了,只是天冷染了风寒,想来过些时日便就好了,劳殿下记挂。”

    二人便就这样相互客套着往里面走去,越往里走,便听闻将士们有饮酒放歌的欢乐之声,而我军方才大胜,故而也就允准将士们在军营中作乐,这本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且郕王殿下劳军之事此前也并未知会与将士们,便是郑轻飏也是辰时方才知道,郑将军这些时日病了未曾到过军中,这些军士们自然是趁着这难得的时候尽情放纵一番了。

    季远岑此刻只着了白色里衣,却也残破到几乎不能蔽体了,凌乱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雪水顺着发丝从脸颊划过,坠落于雪地上。她在这寒风中瑟缩着,连讲话的气力也快要没有了。她雪色的脸庞,雪色的衣衫已近乎融入这雪景之中。但只一抬头之间便能见容色倾城,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动人心魄。若说郑轻飏是如江南古画中走出的美人,季远岑便像九天之上走下的谪仙。

    “小美人,冷坏了吧,让哥哥我替你暖暖吧。”一旁的士兵一脸色眯眯的瞧着她说道。

    这时郑轻飏看清了眼前女子的长相,恍然勾起了十年前的记忆,那年她十八岁,本来是要登上飞往帝都的飞机,将要开启她大学生活之际,突然听到一女子叫她的名字,回头一望,女子已泪流满面。

    “轻飏,真的是你。”

    当时的郑轻飏一脸问号,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她不但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感情这么充沛。然后没过多久,郑轻飏就穿越了,刚到这里的郑轻飏一直觉得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是这怪事引得。

    眼前这人正是当年在现代遇到的女子,“难道她和我一样,都是从现代穿越来的。”郑轻飏心中疑惑。

    抱着一来路见不平,二来保护同胞的想法,郑轻飏走上前去,大喊:

    “住手,凡凌虐其民,逼□□女,犯者斩。你是忘得一干二净。”

    郑轻飏环视四周,见一个军帐外,用围栏像牲畜般圈禁着许多自梁国掳掠来的妇女,而今这天气,她们衣着单薄,许多恐怕早已被冻死了。

    在这时,李胤澈神色冰冷,轻轻抬手示意一旁男子名换流觞者。

    流觞走上前去,一剑刺破了那男子的胸膛,郑轻飏正立于那男子面前,还未来的反应,鲜血便带着这凛冬仅有的暖意,喷溅到郑轻飏月白色的衣衫与白雪上,在这不见生机的冬日里开出了第一朵红梅。

    “姑娘衣着虽破败,但这衣裳上的锦缎却不像寻常百姓所着,莫不是梁国皇室中人?”李胤澈问道。

    “殿下问话,若是不答,那就只得按奸细处置了。”流觞开口道,说着便要抽出剑来。

    “慢着,看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也不像奸细啊,一准是被吓坏了,不然把她交给我,带回府中,再慢慢问。”郑轻飏心想,她要是和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那怎么可能会是奸细,况且出门在外,同胞之间怎么能不相互帮助呢。

    “这些人都是在哪虏来的?”郑轻飏盯着一旁的一个士兵问道。

    “我不知道,但听说,他们从梁国边城邺州的郡王府里掳来几个婢女。”

    郑轻飏将身上的鹤氅解下披在女子身上,对一旁随候的小厮道,

    “先教她乘我的马车回府,安置在我的院子里。再叫个医官好好给她瞧瞧。”说完看向一旁的副将,

    “你们监管不力,便去向父亲领罚吧。”郑轻飏说这话,也是怕旁边的皇子等会再给他判个死刑,所以自己先处置了。

    李胤澈在一旁开口道,

    “知道诸位征战辛苦,瑀国能有今日得胜之时全都仰赖诸位。只是军中军纪严明,有些事,也只能按规矩办了。”

    之后,便是说了些感谢的话,分发了些赏赐,便就各自回去了。

    待郑轻飏回府时,已是落日西斜,郑府四处已掌了灯,昏黄的光借着落日余晖映在雪地上,将这冬日温暖了不少。

    这时一个约摸十五六的年级,穿着一袭粉色菱纹棉袍的丫头明唤景行者一路小跑过来,憨笑着说,

    “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那边等着您用饭呢。”

    郑轻飏虽心里默念,又要去挨训了,可还是不得不过去。

    待郑轻飏到时,桌上已摆开了筵席,父亲继室周氏说出的妹妹郑轻煜正一袭红衣抚琴,玉指拨弄琴弦,衣袖翻飞。俨然一副父亲所喜爱的大家闺秀样子。再瞧瞧自己,不单穿着男装,还有方才溅上的暗黑的血污。故而郑轻飏心中默念别注意自己,找了个边角位置赶忙坐了过去。

    “你瞧瞧你妹妹,你再瞧瞧你,不单没有点女孩样子,走路都是一副偷鸡摸狗的做派,和个地痞流氓无益。你这副模样,竟还与当朝太子有婚约在身,待回了京城,我就去禀明陛下。你这质素莫说太子,便是寻常人家谁会娶你这样的新妇,实在是教女无方啊!”

    “父亲说我没有女孩样子,女儿以为自己是女孩,自己什么样子,大概女孩也能是什么样子吧。况且女儿这样子也没想着能嫁出去,日后便凭着在崇州的几家酒楼勉强生活吧。”

    “你还敢顶嘴,你喝酒赌钱之举,是好人家女儿所做之事嘛。”

    “无论男人女人,想来都不该赌钱,女儿想来不是没有女孩样子,该是没有人样子。”郑轻飏这话也有些故意顶嘴的意图,郑轻飏自认为自己原本是想低调的进来,不想被拿来同妹妹比较,却被说成偷鸡摸狗。

    郑将军听闻,气的举起桌上的茶杯就向郑轻飏头上砸来,他本是武将出身,力气又大,纵使收着些砸,也将郑轻飏头上砸出个豁口,鲜血从伤口中涌出,顿时火辣的疼。郑将军见此也懊悔力气用的大了些。但嘴上仍是数落着轻飏。

    “你还好意思说,你父我廉洁半生,生出你这个孽畜,平日里开酒楼就算了,前些时日还盘算起开赌场来。我的名声便是全叫你丢尽了。近些时候连着征战,城中流民不少,饿殍遍野。你便拿你那些不义之财施些粥吧。”

    “出去吧!”

    郑轻飏应了一声,生怕父亲反悔似的赶忙跑了出去。

    夜色已沉,景云提着紫檀方灯在郑轻飏前方走着,在雪水里踏了一日,此刻鞋袜已湿透,轻飏用手遮着头上的伤防止落上雪,一遍在暗黄的微光里,找一些别人踏过的雪上踩,一蹦一跳,穿着月白的衣衫,像只冬日的雪兔。

    “小姐,您可回来了。您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刚刚吊在梁上竟要自尽。”景行见到轻飏回来,忙慌慌张张跑来禀报。

    “奴婢见那屋晚间了还没点灯,屋里黑咕隆咚,奴婢一进去,着实吓了一跳,索性救了回来,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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