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

    民宿是早在网上预订好的,包了几天的独栋。

    开车去民宿的时候刚好看到家火锅店,于是又去吃了顿火锅。中途林羡鱼去上卫生间,洗好手出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没说话,手机放在耳边听着,边听边点头,但低着头踢地面的动作完全看不出认同。

    但现在半年过去,他成熟许多,一直听着没有像上次那样爆粗口,也不似平日松弛,“不够吗?那你得再等等,我现在拿不出那么多。”

    这态度林羡鱼见过一次,那次在公园他就是这样。

    林羡鱼本来想默默走回去,谁知他忽然回头,刚巧视线撞上,沈听林还勾着唇对她笑,大概是以为她不记得路了,抬起手用拇指往后指指,给她指引方向。

    她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走过转角时再次听到他的话音,“你也可以去,我刚好雇了两个跆拳道馆的教练去当护工轮流照看我爸,你去找事被打伤了的话我可能会给你更多一点。”

    回民宿的时候林羡鱼还想这事,苏情从行李箱里摸出一盒扑克,齐竞寒直笑:“我挺好气你把它放箱子里干什么的,你给带出国门又带回来了?”

    苏情把盒打开,拿盒盖丢他,“我乐意,你管我。”

    七个人坐一起,倪喃建议玩斗地主,盛放往沙发上一靠,笑说:“不行啊,沈听林在的话,咱们只能玩鬼牌。”

    林羡鱼也笑,说:“不用带他,你们玩吧,我陪他一起看电影。”

    然后以他们的欢笑声为背景音,林羡鱼放一部电影,刚看一会儿,沈听林的手机又响,他站起身去阳台接电话,大概过了五分钟才回来。

    沈听林坐下后就指着屏幕上的男人问,“这人是什么角色?”

    林羡鱼这才回神,她刚才一直都在神游,哪知道这是谁,但沈听林也就看了几分钟,中途还去接电话,她就算说错了他估计也猜不出来,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男二号,一直在利用女主角。”

    谁料话音刚落,沈听林就笑了,看着她说:“不认真啊林西西,这是里德,女主角的哥哥,对她很好的。”

    林羡鱼刚要反驳,画面切到一封信上,开头是,我亲爱的哥哥里德,落款是女主角的名字莉莉丝。

    一心二用到这地步也是够厉害,林羡鱼做不到,一句话都憋不住,终于忍不了,问他:“你舅舅的事情,是不是还没解决完?”

    “快了。”他说,很轻的一声。

    林羡鱼看着他,正色道:“需要我的时候就找我。”

    沈听林偏头看她,想起来之前她说过的话,故作轻松道:“哭的时候你给我擦眼泪?”

    林羡鱼却答非所问,都不算答案,她又问他个问题:  “他对你好吗?”

    沈听林还思考了几秒钟,想细数一下林哲对他的好,但没有,从他小的时候林哲就是这样,不过不问他要钱,是问他父母要钱。后来林秋去世前特意交代沈璟多关照他,他就变本加厉,贪得无厌,直到因为他沈璟住院后,他们父子没有再给他一笔钱。

    沈听林想想这两天来给他转过去的钱,和他一次次紧逼的态度,摇了摇头说:“不好,想到他就头疼。”

    林羡鱼对他说:“如果他再问你要钱,我帮你打他。”

    她打架很厉害,他见识过的。

    林羡鱼见他低低地笑,眉目都温柔,电影画面中大片粉色落霞的颜色洒在他脸上,照进他眼底,是近乎剔透的亮。

    他说:“好。”

    他们玩过几局斗地主觉得这样不成,拉着躲沙发上看电影的两个人过去一起玩游戏。

    周方回在网上找到个比较热门有趣的游戏,叫做我爱你和不要脸。

    规则很简单,需要他们围坐一圈,从任意一个人开始,如果转向左边,那么只能对左边的人说“我爱你”,如果转向右边,要对右边的人说“不要脸”,以接龙的形式传下去,说话的人可以自行选择左右侧。

    开始之前沈听林正要坐到林羡鱼旁边的时候,齐竞寒先代表少数单身狗发言说:“等一下,我觉得在这之前有必要规定下某些人不能坐一起,比如某两对小情侣。”

    周方回表示同意,苏情第一次这么赞同齐竞寒的话。

    于是为了公平公正,开局之前先抽了个签决定座位,好巧不巧,沈听林的位置是在林羡鱼右边,周方回坐林羡鱼左边,旁边依次是苏情,齐竞寒,盛放,倪喃。

    座位刚分完齐竞寒就闹心,不仅没把小情侣拆开,还跟苏情坐一起。

    沈听林开局,他扭脸到左侧,对早有预料的林羡鱼开口,语气何其珍重真挚,不似游戏,也从未当作是游戏规则,“我爱你。”

    林羡鱼点点头,很自然,就像是在听课时老师说了句书上的定理,在认真听课的同学表示认同顺着颔首,是对既定事实的肯定。她含着笑转向周方回,“我爱你。”

    周方回把这话传给苏情,苏情左右为难,先是“呕”一下,然后迅速转向齐竞寒,翻起白眼,咬牙切齿道:“我爱你。”

    齐竞寒当真是没猜到,还好反应快,当然也有可能是发自内心,抑扬顿挫地把回答丢给她:“不要脸!”

    苏情还就不信了,非跟他杠:“我爱你。”

    “不要脸!”

    来去几次把齐竞寒给绕懵,语出惊人:“我不要脸!”

    谁知道苏情还没反应过来,其余观这场车轮战的人都已经笑了,她还在跟他比气势:“不——我爱你。”

    看他们两个面红耳赤地争,还铿锵有力地说错答案,他们大笑开来,两个当事人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下一轮开始,沈听林还是转向林羡鱼,笑时眉目弯弯,他说:“我爱你。”

    林羡鱼依然是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就点头,扭头看相周方回时圈着抱枕的手有所动作,掌背相对,两手掌指关节相贴,十指向内弯曲,两手的拇指在底部抵上。看上去是一个爱心,形状更接近与心脏的爱心。

    她对周方回说话时目光已不在他身上,但手上动作还保持着。

    沈听林这时候感叹还好他父母都是学医的,他之前放学后就去医院写作业,因为经常在医院心外科检查,跟主治医生比较熟悉。他记得有次他的主治医生跟他介绍了这种比心方式,因为和心脏的形状最为接近,甚至还能看到两个瓣膜。

    一圈转到最后,齐竞寒被逼迫着成人之美,掐着人中对盛放说:“我爱你。”

    然后盛放终于得偿所愿,对等待已久的倪喃说:“我爱你。”

    而倪喃戏精上身,故作娇羞地捂着嘴巴,捏着嗓音违反游戏规则道:“我也爱你。”

    最后依然是单身狗代表齐竞寒提出抗议,“别玩了,我其实根本不想说不要脸,我心里脏话一火车,看到你们四个腻腻呼呼的眼神我觉得能攒两火车了都。”

    第二天他们去租了帐篷和烧烤架,又去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食物和露营用品去露营地。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雪,外面有点冷,到露营地后他们合理分工,沈听林和盛放去搭帐篷,齐竞寒也想跟着学习,结果刚刚上手,就把即将搭好的帐篷弄塌了。

    所以齐竞寒被派遣去劈柴,四个女生架好烧烤架,把需要的食材都摆好,倪喃和周方回去拍照,苏情蹲一边拍齐竞寒的表情包,林羡鱼默默铺防火毯。

    一切准备好,三个男生又开始烧烤,这会儿沈听林开始偷懒,默默长大衣的口袋,掏出来几个暖宝宝,给林羡鱼塞到手里,说:“你先把早上贴的换下来。”

    外面冷,暖宝宝凉得快,早上贴的确实已经不再发热,林羡鱼撕下来换上新的。

    沈听林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个黑色保温杯,看起来完全是老干部才会用的那一款,他凑到她耳边说:“给你泡的红糖姜茶,一会儿喝这个,别喝凉的。”

    林羡鱼把那杯子拿过来在手里前后转着看几圈,接受了这杯子的丑陋,和沈听林的关怀。

    他们已经开始吃上,这边林羡鱼还在跟他说小话:“你口袋里怎么装那么多东西,重不重,要不要放我这边点?”

    沈听林给她拿个刚烤好的鸡翅,“不重,你快尝尝。”

    林羡鱼记得还买了很多面包片,吃完鸡翅想吃面包片,发现盛放负责烤的面包片全都糊掉,黑到令人顿时胃口。但倪喃吃得特别香,口红早就花了,现在唇边都是黑色面包屑,牙都给吃黑了。

    林羡鱼把他们两个代入自己,如果是沈听林给她烤了份这样的面包,她应该不会这么痛快地吃下去,想想也挺痛苦的:“你们两个是情人眼里出厨师?”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盛放被打击到信心,低头跟那些黑乎乎跟碳试比黑的面包片对视一眼,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但强行挽尊:“我这是自己做的吃着安心,而且,你怎么不看看你们家那位,他都没动手烤,说不定烤得更难以下咽,淡而无味。”

    “你少拉踩我了。”沈听林怼他,“以前哪次不是我烤,你吃得比倪喃还香呢。”

    林羡鱼忍俊不禁,而刚表示过自己烧烤技术很不错的沈听林轻咳两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然后把衣袖拽上去些,拿了几串肉筋在火上翻烤。香气飘出来的时候他挑衅地朝盛放扬了扬眉,然后撒把孜然,分给每个人一串。

    林羡鱼吃一口,都还没嚼完就捂着嘴巴,有些浮夸地说:“好吃哎,五味俱全。”

    盛放给她气够呛,沈听林听了这简单的赞美之词就如同被启动了什么机关,剩下的东西全都是他烤的。

    最后所有人都吃完,收拾好残局之后一起天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吃喝玩乐谈到人生哲学。

    聊着天,周方回一句话把齐竞寒怼得没话说,他从地上抓把雪团个雪球丢到她脚下,于是就莫名展开一场大规模雪地追逐战。

    苏情提前声明:“战场之上无对象啊,打到你们对象不许生气。”

    一时间刚才的乐园就成了漫天飞雪的战地,齐竞寒手速特别快,团了好几个雪球到处扔,然后遭到全方位反击。

    林羡鱼正要蹲下来抓雪,就被沈听林握住手,给她拿出来副手套,这次不是老干部的款式,上面还缀着个库洛米,“你先戴上再打。”

    她戴手套的时间很短,但被齐竞寒瞄准,边丢雪球边说:“你们俩还彼此依偎呢,快来快活啊。”

    林羡鱼笑他:“神经病。”

    沈听林蹲下来团个超大的,一比一还原人脑的雪球丢过去,雪花四散纷飞。

    混战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

    结束是因为齐竞寒和苏情展开追逐战的时候看到在躲帐篷后拥吻的小情侣,被发现后盛放把倪喃护在怀里,齐竞寒吐槽:“无语了我,你们俩冰天雪地的还亲,不怕嘴粘上啊。”

    林羡鱼还指了下他们两个旁边画的超大爱心,里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刚要说这事非主流,就被周方回拍了拍胳膊,示意着她往后看。

    身后,沈听林蹲雪地里,一笔一划写下他们的名字。

    然后缓缓站起身,画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圈上。

    林羡鱼于是闭麦。

    隔天的计划是去山上,西山的雾凇格外好看,看过雾凇继续往里走去漂流,划着橡皮艇看景色。

    林羡鱼觉得有时候也不一定需要有人陪,也不一定非要被牵着走,在她和沈听林一起摔倒的时候。

    事情是这样的,暖手宝怎么都不热,沈听林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一起往上走的时候走到一段很滑的路,一起摔倒,围观的几位好朋友笑到无力,还是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

    经过冰天雪地的一上午林羡鱼很不争气地发烧,他们下午去滑雪场,沈听林去不了也不想去,留在民宿陪她。

    沈听林让她喝药不像劝明姝喝药,点了一份鱼片粥,点了姜茶可乐,还买了瓶黄桃罐头,把药拿出来放在一边,他说:“先吃点东西,吃好了再吃饭。”

    林羡鱼被冻一上午鼻音有点儿重,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先吃吧,我想睡觉。”

    沈听林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躺,早料到她会这么做似的,把人扶正了摁住,“我提前问过周方回了,你不吃药的时候每次都是这个借口。”

    林羡鱼的脑子被冻得不太灵光,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还说了,你痛经比较严重,所以我还给你买了止痛药,吃过东西之后,我看着你吃。”

    林羡鱼自知没法耍赖,喝了半碗粥,把药喝掉,然后也不睡了,靠在床头玩手机。

    “你不睡了?”

    “现在又不困了,玩会儿游戏。”林羡鱼缓缓掀起眼看他,一字一顿道:“再见吧渣男。”

    林羡鱼被感冒折磨得不轻,转过天又躺到下午,这会儿是不是得不起床,要去看演唱会。林羡鱼手机还被扣在沈听林手里,去楼上拿手机的时候齐竞寒刚洗过头,顶着个毛巾就过来开门。

    “你先坐会儿,盛放今天出去的时候把腰给磕着了,  沈听林给他上药呢,一会儿出来。”

    林羡鱼坐沙发上等,电影还放着,但盖不住卧室里的交谈声。

    这声一听就是盛放,倒吸一口凉气,说:“你跟林羡鱼,我还真没看出来。”

    应声的是沈听林,似乎被他这话惊到,“什么意思?”

    “国庆的时候一起出去玩,齐竞寒说你们俩有猫腻,但我那时候觉得他是逗我。”盛放说,“那次你没去,我单看她,再想想你,总觉得你们俩相处起来应该是中门对狙,没想到是火花四射,共沐爱河。”

    沈听林被他这话逗笑,没来得及往下接话,盛放就又续上话头:“你跟她表白了吗?”

    “还没,我总得等这糟心事都处理完了才能跟她说那些话。”

    林羡鱼听了这话蓦然抬眼,跟动作僵住的齐竞寒懵兮兮地对视上。

    齐竞寒还算反应快,干咳两声,说:“你就当没听到,不然沈听林多没面子。”

    林羡鱼也觉得后面的话她不能再听,她不太会掩饰,如果知道他的计划,那他落实的时候她装不出惊喜。

    她起身之前把电影的音量调大,这才算是彻底盖住了声音,她走出门之前说:“不用跟沈听林说我来过。”

    齐竞寒还是个守信的人,所以沈听林不知道林羡鱼来找过他,听到他说的话,林羡鱼也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计划。

    盛放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表白?”

    沈听林早就计划好,有的事情环环相扣,解铃还须系铃人:“等她走的那天吧,上次在机场分开的时候骗她了,这次跟她坦白。”

    演唱会热闹非常,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银色的荧光棒,挥舞起时如似满天星光坠落人间。

    台上披着光华的人唱,台下的听众也跟唱,到了副歌部分,齐竞寒几乎要把嗓子扯破,还好他的位置离林羡鱼远,否则她一定把他那破铜嗓子弄哑两小时。

    最后一首歌唱到副歌部分,林羡鱼不大合群地低头看手机,沈听林发现了,凑过去:“怎么了?”

    因为感冒,林羡鱼出门的时候戴了口罩,说话的时候口罩的布面随着一呼一吸而收张。因为全场的人在大合唱,声音格外大,她凑近了说话他也未必能听到,所以林羡鱼直接把手机给沈听林看。

    此刻大屏上歌词切到下一句,一行大字闯入视线,是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林羡鱼很喜欢,也曾被这句话激励过。

    ——你是世界盛开的独特,永不会有凋零的时刻。

    而沈听林看的却是林羡鱼手机屏幕上的小字,从备注就看出来是谁,是他曾嫉妒了一周的假想敌许时。顶着个格外生分的备注和官方的聊天记录,却在此刻众人呼喊着告白的时候,给她发来消息。

    “听说你还在南城,今晚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我个有东西需要给你,也有些话想要当面对你说。”

    沈听林觉得就算此时此刻主动权在他手里,他也得谨慎说话,毕竟他还没把林羡鱼追到手,但好歹也排到了第一位,等了好久,不是分离的半年,是自初见分别后的十年。

    应该要忍,但是又忍不住想说点脏话,又怕脏了林羡鱼的手机,于是碰了下她胳膊,林羡鱼眼神只分给他片刻,就扭回去看台上的乐队。“随你怎么回。”

    林羡鱼听到身边的人轻咳两声,不知是何种仪式,然后余光里那人开始打字,打打删删,直到台上的人挥手下台,他还没打完。林羡鱼觉得如果他这么能写的话,那选修课期末的三千字论文作业应该找他写才对。

    然后直到走出场馆,沈听林才把手机还给她,以一种骄傲得意的姿态,下巴微微扬起,往前走都不看路,嚣张非常。

    室外冷,林羡鱼手一直缩在衣服口袋里,打到车回去的时候才拿出手机看,解锁后进入的就是和许时的聊天界面。

    沈听林磨磨蹭蹭半天,又得意洋洋地差点摔跤,其实只发了两条消息。不是能凑出来三千字论文的那种,甚至连三十个字都不到。

    “我是沈听林。”

    “如果是要表白的话,她没时间,你先排队等着吧,等我有结果了再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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