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手

    所有考试都结束,这一学期告一段落。

    林羡鱼跟她们寝室的人去团建,先去玩了个恐怖题材的密室逃脱,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到商场买衣服,逛完了又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从密室出来嗓子都快成破锣了,结果还要去唱歌。

    唱到一半,林羡鱼手机响了,她到门口去接电话。

    “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林岁寒,声音并不大,被包厢内祈福不挂科放的《好运来》给压下去一半,“明天就放假了,你和方回订机票了吗?”

    她难得拖腔甩调,阴阳怪气,“这怎么用哥关心啊,我们俩自行解决。”

    林岁寒听出来她还是在生那天的气,但也从她的话里摘出来别的意思,“你们不跟我一起回去?”

    “对啊,我们都规划好南城五日游的行程了,齐竞寒国庆节的时候就跟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出去玩。”本来说完这句就可以,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于是问一句,“你不会也想去吧?”

    “没有。”林岁寒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几秒,才支支吾吾磨磨蹭蹭开口,很是别扭地问:“那个齐竞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羡鱼有点儿没听清,到走廊里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要他再说一次,然后终于听清,笑说:“挺帅的,跟我们同龄,咱们学校美院的,人很好,就是偶尔有点儿傻。”

    “咚”的一声入耳,有一瞬间林羡鱼恍惚,不知是重金属的音乐,还是电话那头有什么东西掉落。林岁寒不说话,她不明白此刻长久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但多少能猜透些他打来电话的用意,她故意气他。全当是为周方回浪费的青春往回讨要些东西,就算不能把当初的周方回找回来,也起码能让林岁寒失掉小部分的自己。

    她半玩笑地道,“可是哥你跟我们不同龄,我们不能带你去了。”

    电话那边的人仍是不说话,在短暂的静默后挂断了这通电话。

    林羡鱼不知道林岁寒搞这出的意义何在。

    其实林岁寒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林羡鱼晚回去的消息他知道,应见青早就跟他说过。

    打这通电话其实不是为了问她这个问题,但他想说什么,他早在沉静的某一刻给忘掉。

    起因他还记得,最近杨磊总是往外跑,几乎每天都是卡着门禁的时间回来,室友问他是不是在恋爱,他就挠挠头,还挺不好意思地说,快了。

    林岁寒本来在收拾行李箱的手一顿,回神的时候差点把裤子丢到垃圾桶里,还好反应快,装好箱子,他坐椅子上把一篇推文链接发到寝室群里,说:“这是我妹妹写的,大家看一下有没有对这个活动感兴趣的。”

    紧接着,他转动椅子往对床看,话题衔接上,还很有逻辑:“对了,杨磊,你跟我那个妹妹聊得怎么样了?”

    杨磊正在打游戏,音效声噼里啪啦的,但还能回他的话:“你说周方回啊,没怎么联系,她那天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

    林岁寒本来在多动症似的一直转椅子,听到他这话停下动作,脚还悬空,慢慢放下。

    没等他继续往下问,杨磊先讲述他跟周方回的缘分,“但是我跟她还挺有缘分的,那天我去图书馆还书碰到她了,我还问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结果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许是当时的她说得太认真,杨磊现在想起来还想笑。

    林岁寒喉咙一紧:“什么?”

    杨磊边说边往椅背上靠,把手机高举起来,“她说她喜欢那人是一傻逼。”

    林岁寒想如果他有个智能头脑就好了,就能迅速搜索周方回跟他说过谁比较傻逼。

    当时脑海里闪过齐竞寒的名字。

    国庆放假的时候他问林羡鱼和周方回是要回家还是在这边玩,得到的是一致的答案,留在这边玩。

    那时候一群人之中就有齐竞寒。当时林岁寒还挺警惕,五个人里有两个男生,其中一个已经恋爱,齐竞寒还单身,他当时以为那是让林羡鱼发烧两天的人,还委婉劝告她。

    谁知林羡鱼听出他话里意思,笑话过他后告诉他,齐竞寒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只能跟她当朋友,那性格就活脱脱一男版周方回,都属炮仗的,一点就着。

    周方回还跟着附和,说,齐竞寒就是一傻帽。

    再次从林羡鱼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心中警铃大作,有个声音告诉他,就是齐竞寒没错了。

    第二天一早,林羡鱼和周方回提着箱子到校门口就看到熟悉的车,沈听林的。

    他们人多,需要两辆车。

    也不知是什么缘分,竟都在一个学校,但她们两个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校区。

    同行的除了沈听林和刚从国外回来的苏情都已熟络,国庆节的时候齐竞寒曾组织他们出去一起玩。

    林羡鱼刚要跟沈听林说话,另一辆车的车窗降下来,倪喃和苏情向她们热情地招手:“西西,方回,这边。”

    沈听林胳膊肘怼一下站他旁边的盛放:“要么你跟齐竞寒去那辆车,倪喃那驾照刚到手,我怕出事。”

    盛放差点没站稳,还好齐竞寒在旁边顶着没摔,“刚好我也不想跟你坐一起,走了。”

    然后沈听林把她们两个的行李箱放后备箱,没有开副驾的门,而是打开后座的门让她们坐。

    上车后倪喃把这几天的安排都发到微信群里,林羡鱼这才想起来件事,问正在开车的人,“沈听林,我们几个都抢到了洛希极限演唱会的票,那时候你不在,不会我们去演唱会,你独守空房吧?”

    洛希极限是近两年比较火的乐队,林羡鱼听过很多他们的歌。

    沈听林把车拐出去,笑说:“当时是不知道你们要去听演唱会,但是齐竞寒在表白墙上给我收了张转手的票,还不至于独守空房。”

    林羡鱼点点头,继续看手机:“倪喃说盛放准备开车去台球厅,我们要不要也去?”

    沈听林颔首,“可以。”

    林羡鱼他们到台球厅的时候,那一辆车提前到的人已经在等了。

    这家台球厅的客人多是附近的学生,这几天正值各大学校放假高峰期,来的人相对少了些。

    倪喃非要拉着林羡鱼比试,林羡鱼欣然迎战,苏情跟周方回去旁边的那桌也准备比一场。

    倪喃为求公平,不让参赛人员家属加入,只好让齐竞寒当裁判。

    盛放跟沈听林坐在一边当观众,由倪喃来开球,她俯身瞄准,动作格外熟练,一使力,母球装得球四散。

    沈听林正准备看林羡鱼的发挥,耳边却传来盛放的声音,“你觉得谁能赢?”

    他知道这意思是让他压一个人,他跟倪喃一起长大,知道她台球打得还不错,但没见过林羡鱼玩,可他看着对面那个正在拿巧克擦球杆的人,就莫名觉得她也不会差。

    “我当然选林西西了。”沈听林说着往后一靠,“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选倪喃。”

    盛放听完他的话再次看向对面,解释:“不是因为倪喃是我女朋友我偏心她,是你们家那位看起来实在太青涩了,现在看着还少点儿大杀四方的感觉。”

    沈听林赞同他的话,进来后热,林羡鱼脱了羽绒服,如今这一身打扮格外温柔清纯,与一身黑的倪喃站在一起更显弱势,看上去毫无杀伤力。

    白色毛衣除了胸口处一朵绣着的小苍兰外别无装饰,清淡素雅,下半身铅笔裤马丁靴,未施粉黛的脸不带半分攻击性,长发由一个夹子夹在脑后,额前鬓边有碎发随着她弯身的动作垂下。

    他笑说:“不用大杀四方,杀我就行。”

    林羡鱼在他们的注视下福身握杆,手架瞄准,球杆在虎口处摩挲瞄准,使力送杆,白球撞着球进袋。

    进球后,沈听林把盛放顶他胳膊那一下还回去,用下巴点了下已然进袋的球,“我喜欢的姑娘不差吧。”

    盛放无语:“你是狗啊?”

    沈听林对他的话表示认同:“短暂地当一会儿也成。”

    盛放白眼要翻上天,不明白这人得意什么,又不是他进球,表现得跟中了八百万似的,他吐槽:“你尾巴都要给你摇断了。”

    继续看她们打,她们两个水平差不了多少,但看得出确实是林羡鱼打得比倪喃准一些。

    林羡鱼又打一杆,打偏,桌上球骨碌碌地滚。

    沈听林没忍住偏过头笑,这动作未免有点儿明显,坐旁边的盛放也瞧出来了,说:“林羡鱼这一杆都不算放水了,这是泄洪吧。”

    沈听林颔首,觉得他说话难得这么有道理。

    到后面林羡鱼就剩下黑八,白球所处的角度刁钻,找不好顺手的姿势,绕着白球调整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找到顺手的角度,正弯下身要瞄准,背后蓦然遭到重击。

    她对这事儿有经验,之前刚学的时候没少这么干。肯定是旁边那桌有人拿球杆瞄准的时候顶到她的腰了,位置还找得挺刁钻,顶到腰眼,那一下让本来就遭受着痛经折磨的人疼到皱起眉。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沈听林已经冲上来了,背后的苏情也赶紧上前看她的情况道歉,林羡鱼摆摆手说没事,想把这局打完。

    沈听林把她手里的杆抢过去,“你先去坐会儿吧,脸都白了,剩下的我跟盛放打完。”

    算是个好办法,林羡鱼也不用装作打偏礼让倪喃没进的那一球,于是同意,跟倪喃去一边坐着。

    沈听林和盛放接手她们没打完的那一局,白球依然处在刁钻位置。沈听林正拿巧克擦球杆,盛放打一杆,打偏,球没进,停在中线附近。

    沈听林换了个方向,刚要弯身,苏情那菜鸟又失误,直接把白球打飞到他们这桌,顺带着撞了下他要打的黑八,好巧不巧,让黑八和白球停在一条线上。

    他瞄准白球,他把身子压得更低一些,项链的挂坠瞬时滑出衣领,在余光里摇曳。

    卫衣的领口宽大,随着他的动作垂向台桌,接着室内的灯光可见大片肌肤,一旁身为裁判的齐竞寒看到这场面吹了个流氓口哨,他垂眸看一眼,微微勾起唇,而后是“嘭”一声,母球直直撞出去。

    本来特别简单的直线他偏不打,非自己上难度打个角球。

    盛放看出来了,这会儿他不是狗,是开了屏的公孔雀。

    打完也不庆祝的,回到林羡鱼身边坐下,还知道让电灯泡去陪他。

    林羡鱼腿上盖着自己的外套,肚子疼,又有点儿冷,微微发抖,以为盖住了就不会被看出来。

    结果沈听林坐下还没到半分钟,目光落在她控制不住颤抖的腿上,眼神有点冷,声音也冷冽,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林西西,你别告诉我这么冷的天,你特殊情况还没穿秋裤。”

    林羡鱼终于感受到明姝所说的“压迫感”,但她能解释,即使很苍白:“事发突然,我怕来不及,但是我把裤子塞到行李箱里了。”

    然后见身边的人从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拿出来几个暖宝宝,说:“从盛放手里抢来的,你先贴上,一会儿到民宿你再穿厚点。”

    林羡鱼依言都贴上,毛衣袖子宽,门被推开的时候也往里灌风,沈听林看了眼,犹豫着说:“要不要我给你暖暖手和胳膊?”

    她行动倒快,直接把胳膊递过去,沈听林一只手探进衣袖里,温热的掌心握住她冰凉的小臂。林羡鱼看齐竞寒第四次把白球撞进袋,偏过头想跟沈听林说他跟苏情不相上下,却先看到他微红的耳尖。

    明明这屋子里的温度还没到让他如此这般的地步。

    林羡鱼动了动被他捂热的手腕,他这才缓慢地抬眼,转过头问:“暖和点儿了吗?”

    她目光还停落在他耳尖,大概是直线太过直白被他发现,瞬时更红,他抽出手强装淡定地把她的脸扭过去,一字一顿道:“好好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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