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比，我很担心。”

    “我检查过了，米勒娃，这孩子健康得很。魔力暴动而已，估计睡上个两三天就会醒了。”

    “十三岁的魔力暴动？”

    “在极端的危险之中，魔力为了自我保护，大幅度爆发后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这也不是没有过先例的。”

    “那几个捣蛋鬼——竟敢把同学往禁林里带！我真没想到卢平竟然也跟着胡闹，实在是...波比，等我一会儿，我先去处理他们几个。扣分！禁闭！告家长！一个都跑不掉！”

    黑暗中，两位陌生女性没头没尾的一段对话在维多利亚脑海中忽然响起。魔神的小把戏？她不屑地想，选择性忽略了这个小插曲。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这位龙裔去解决。下一秒，维多利亚睁开了双眼。

    泰姆瑞尔大陆湛蓝的天空触手可及，而此时，天际省正在她脚下。

    “坐稳了，Dovahkiin（龙裔）。”傲达威英猛地一个俯冲，以一种不符合它庞大身躯的灵巧穿过云层，白色双翼与浑身血红色的坚硬鳞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雪翼猎手”名不虚传。

    寒风呼呼作响，维多利亚握紧了手中的龙角，如同一片树叶，轻飘飘地挂在巨龙头部。血液冲击耳膜，愉悦的刺激感令她心跳加速，龙裔望着脚下遥远的山川河流、村庄城镇，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无比渺小，而仿佛只要再向上一点，便能触碰太阳，到达神秘的光界。她常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出发前傲达威英的警告回荡在耳边——

    “你准备好，像Dovah（龙）一样看世界了吗？”

    “一旦你曾翱翔在Keizaal（天际）的天空中，对龙族的羡慕之情定会与日俱增。”

    “你是对的，傲达威英！”迎着高空凛冽的寒风，维多利亚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她站了起来，甚至惊险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伸手像以前逗弄巴巴斯那样，拍了拍巨龙的脑袋瓜。

    太硬了。她还是更喜欢毛茸茸。

    “我不是你的宠物，Dovahkiin！”傲达威英猝不及防地一个转头摆尾，颠簸之中，差点把背上的人类甩下去。

    是啊，谁没多久前才被一个有着好多年历史的，蹩脚猎龙陷阱给困住了呢？仅仅是因为想要亲眼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龙裔，看看她的吼声与奥杜因孰优孰劣，便脑子一热，接受了陌生的召唤，直直往陷阱里跳，最后不得不为了自由充当了她的临时交通工具。龙裔在心里偷偷笑，觉得傲达威英这头巨龙有点儿可爱。

    维多利亚毫不在意地扶稳龙角，重新坐好，眼角眉梢流露出星星点点笑意，失重的体验反倒给了她一种重新活过来的错觉，似乎逃进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所有的烦恼不复存在。“Stinselok（天空之自由），的确，独一无二。”她不禁感叹道。

    “作为一个Joor（凡人），你还不算太蠢。”

    “至少比某位宫廷法师好吧？”狂风将她的头发吹成了乱糟糟的一团，维多利亚随手将挡住视线的几缕发丝拂到脑后。“我很好奇——拔鳞片什么感觉——痛吗？”对于法仁加的壮举，她实在是佩服，只能说，为了做实验，法师们的勇气有时候堪比伊斯格拉莫。

    “Joor Mey(愚蠢的凡人)！”傲达威英愤怒地朝天空喷出了一团烈焰，猛地升空。

    维多利亚拽着龙角后仰，突然很想哈哈大笑。骑龙飞翔的感觉简直像是在坐过山车，不，比坐过山车更刺激...等等，什么是过山车？面对脑海中没头没尾地冒出来的陌生词汇，她迷惑地眨了眨眼，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答应了某位很是要好的同伴，有机会要带他乘坐一回巨龙航空。

    或许是高空稀薄的空气影响了她的脑袋，龙裔心想，她这样独来独往、刀口舔血，几乎每时每刻生活在阴影之中的人，怎么会有朋友呢？

    *

    一个冰凉的金属环状物，轻轻地滑入女孩的右手食指，幽蓝色光芒一闪而逝，戒指光滑且空无一物的表面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附魔纹路。

    “已经三天了，利亚。”男孩说，语气难掩失望，音量压得很低，好像害怕被人发现似的。“你怎么还不醒？罗齐尔那个疯子，现在见人就咬，还不许我们来看你，特别是我。幸好还有詹姆斯的隐形衣。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知道，你一向是喜欢把好东西留到最后的。”

    “坏消息——麦格教授罚了我们好几个月的禁闭，还每个人扣了五十分。莱姆斯听到处罚结果的时候，表情比哭还难看。今早，我还收到了我母亲，咳，高贵的布莱克夫人的吼叫信，哈哈。悄悄告诉你，詹姆斯也收到了一封，波特夫人的嗓门，响彻整个大礼堂啊。”

    “好消息——昨晚，索勒把自己的办公室给炸了，黑魔法防御术教室塌了一半，我们这个礼拜都不用上这门课啦。”男孩幸灾乐祸地笑了，“索勒进了圣芒戈，听说被炸得都不成个人样了，什么胳膊啊腿啊，一截一截，撒了一地，完全靠运气才捡回了一条命，真可惜。我猜，这里面多半有你的一部分功劳。怪不得，当初你把戒指给她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着急，原来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自食恶果。”

    “我和詹姆斯趁乱把你的戒指从那一片废墟里偷了出来，我还弄了个赝品糊弄她。”

    见女孩依旧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拜托了，利亚，你再不醒来，我真的担心，罗齐尔某天晚上闯进格兰芬多男生宿舍搞暗杀了。”

    谁在说话？维多利亚甩了甩头，翻身从巨龙的脖子上爬了下来，一度怀疑自己中了谁的幻术。不过，很快她便没空思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斯库达芬，拜龙教的地盘，位于天际省东部与晨风省交界处的维洛西山脉之中。维多利亚欣赏着眼前庞大宏伟的古诺德遗迹，视线落在无数顶端雕刻着巨鹰的斑驳石柱上，不远处，不知几个纪元前留下的破烂红色旗帜随风飘扬。她觉得，斯库达芬与其说是座神庙，其实规模更像一座城市。

    “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傲达威英说。

    “等等，你难道不能直接载我到松加德的入口吗？”维多利亚问。

    傲达威英摇了摇它巨大的龙脑袋，金黄色的瞳孔闪过一道狡猾的精光。“Krif voth ahkrin(勇敢地战斗)，我期待你的归来，或是奥杜因的。”

    “作为一只Dovah，你可真会说人话。”维多利亚出言讽刺。

    巨龙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扇动翅膀，掀起狂风，尘土飞扬。等维多利亚睁开眼睛的时候，傲达威英早已飞上了高空。

    “两边下注的家伙，脸皮真厚，居然还抱怨人类狡诈。”望着它渐行渐远的背影，龙裔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过，勉强算是守信用。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她一边说，一边摸出自己心爱的乌木弓，背上箭袋，正了正手臂上漆黑的护腕，戴上夜莺兜帽，然后跨过了第一道拱门。

    熟悉的龙啸声突然响起。一只通体金黄的巨龙舒展着巨大无比的双翼，从神庙后方腾空而起，气势汹汹地朝着她俯冲过来。维多利亚兴奋地活动了一下五指，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支箭，箭头是特制的，带着锋利的倒钩。聊胜于无，她找出一瓶毒药，用嘴扯掉瓶塞，一股脑儿把剩下的暗紫色液体全数浇在箭头上。

    现在她再也不需要烦恼这些会飞的大蜥蜴在空中盘旋个不停了，另外，谁会拒绝送上门的龙魂呢？嘴角微微勾起，龙裔弯弓搭箭，朝着某个方向瞄准，静静地等待着，然后手指一松，与此同时——

    “Joor——Zah——Frul！”（龙吼：龙魂撕裂）

    *

    “一个礼拜了，阿不思！学校的猫头鹰都联系不上她的家长，而那只金雕，除了她的命令谁也不听，唯一已知的监护人还是个麻瓜！”

    “冷静，米勒娃。”

    “冷静，我怎么冷静？我的学生躺在这儿昏迷不醒，我们甚至找不出是什么原因！”

    “波比，圣芒戈的治疗师来过了？”

    “是的，邓布利多教授。但是，他们也无法判定究竟是咒语、八眼巨蛛的毒液还是魔力暴动引发的沉睡，而且，几天前出现的这个‘东西’，让他们根本没法转移病人。”

    “所有的咒语都无效？”

    “所有的咒语。仿佛是被无形的屏障吸收了一样，也无法触碰，烫得像一团火。阿不思，你觉得，这东西，看上去像不像...”

    “盔甲，像是一副半透明的盔甲。还有头盔——头盔上的，那是角吗？”

    龙裔已经差不多习惯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对话了，她半蹲在阴影里，刷刷几箭解决了远处的最后一只尸鬼。她往地面随意射了一箭，以此确定周围不再有装睡的敌人，随后一个“旋风冲刺”龙吼，几乎是瞬间便到达了一个宽敞的大厅中央。两扇关闭的铁门，三个能转动的石柱，鹰、蛇、鱼的浮雕图案和拉杆，都告诉她，又轮到了久违的解谜环节。

    维多利亚熟门熟路地开始在大厅里逛了一圈寻找线索。

    果然不出她所料，答案就在墙上。的确，历史上的诺德人从不以智慧闻名——开门的密码刻在钥匙上这样的事情，对于经常混迹于各大古墓的龙裔来说，已经是屡见不鲜了。不过，她曾听人说过，设计这些机关最初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阻止外来者进入，而是为了防止不安分的尸鬼跑出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轻松解决了机关后，她继续在阴森森的古墓中贴着墙壁缓缓前进，身上的夜莺盔甲令她完美地融入了阴影之中。在注意到角落里零星几片蛛网之后，她感到不妙，果然，没过多久，迎面便看见一只两三米高的霜噬蜘蛛，以及，几只慢悠悠，拖着步子散步的尸鬼。

    世界未解之谜：它们为什么能和平共处？

    龙裔手中亮起一团危险的红光。在津津有味地欣赏了十几分钟的“菜鸡互啄”之后，维多利亚终于失去了兴趣，举起弓箭，结果了眼前因为中了狂暴术而自相残杀的敌人们。随后，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照例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搜刮，收获颇丰。离开这个墓室前，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处异常。

    用匕首拨开厚重的蜘蛛网，龙裔眼前一亮，只见一个沉甸甸的宝箱掩藏在蛛网下方。顺手撬开宝箱，摸出几颗亮晶晶的红宝石和钻石，看着箱底数不清的、堆成小山的古代金币，维多利亚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全部进了她的储物戒指。

    接着，维多利亚顺着墓道一路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望着前方禁闭的铁门，和门前那一堆明显是人类骸骨的东西，她决定稍微谨慎一点。

    “Laas（龙吼：光环低语）。”

    不愧是奥杜因的老巢，这儿的尸鬼数量也太多了，还每一个都会龙吼。维多利亚撇撇嘴，决定非必要情况下，尽量避免近身战斗，免得她漂亮且独一无二的“破晓者”被尸鬼领主的一个缴械龙吼，吼飞到哪个角落里去。

    *

    “圣诞快乐，罗齐尔。”

    “圣诞快乐，伊万斯。”

    “你不回家吗？”

    “不，我要留在学校，等维多利亚醒来。”

    “噢，”女孩担忧地问，“邓布利多教授怎么说？”

    “情况还算乐观。但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

    “维多利亚这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罗齐尔先生，过来一下。”

    “马上，庞弗雷夫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几分钟后，刚被拉上没多久的帘子又小心翼翼地，被人掀开了一角。

    “维多利亚·都瓦克因，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卷走你所有的宝贵炼金材料，然后跑路。”

    龙裔恍惚了一瞬，脚下一滑，一箭差点射空。她重新回到阴影之中，待敌人消除警惕，再度瞄准，一击毙命。她嫌弃地一脚踢开锈迹斑斑的古诺德巨剑，从尸鬼空洞的眼窝中拔出箭矢，然后费了点力气，把尸鬼僵硬的手指掰开（一不小心掰断了一根手指，问题不大），将那只闪闪发光的钻石龙爪收入囊中。

    那些声音，一定是奥杜因搞的鬼。想要让她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恐怕没那么容易。

    维多利亚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龙爪，面前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一堵机关门。她随意瞟了一眼龙爪上的图案，三两下便解开了谜题。“能不能玩点儿新鲜的。”她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