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是夜,绪如裳换上一身夜行衣,在武定侯府内游走一通,大致熟悉了一遍布局。

    正欲前往府外驿站给陆家传信时,红墙街道边一阵缠绵难分的声音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匿身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上,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下面那对男女——正是传闻中的武定侯世子苏元安与明章郡主。

    夜很静,二人的声音不加杂物遮掩,清晰可闻。

    苏元安神情落寞,“明章,太傅府与侯府非普通姻结,横跨在此二者之间的从来不是利而是义,身为世子,我所背负的是家族的责任,放下的却是自己的真情。”

    明章郡主坦言理解,“安大哥,我知你身不由己,如若你不这样选,反而叫我看不起。你既是我认定的人,那你便放心吧,我会等你。”

    苏元安握着她的双手,目光中很是感动。

    话题最终又回到世子夫人绪如笙的身上。

    只见苏元安面露难色,举手抬足间皆是纠结,“七年前我对婚事尚且无感,致使所娶非良人。但如今不同,如今心中有了你,始终不忍心不给你个名分,可又无奈于这场婚事的禁锢,实属焦灼。”

    此话一出,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明章郡主虽不曾有绪如笙曾经那名动京城之才,却也从小在诗书礼乐的熏陶中长大,知书达理、略有小谋,不难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她沉吟片刻,道:“如若你实在不喜此门婚姻,便去向我皇爷爷请示,倘若他不答应,我再亲自出面替你求情。”

    苏元安紧绷着唇,没有说话。

    显然这个回答不合他意。

    无奈他在明章郡主面前向来立的一个高风亮节的人设,又不好多说什么。

    二人只得互相约定好,匆匆作别。

    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苏元安眸底划过一抹阴鸷!

    他回头望了一眼这诺大富盛的武定侯府,心中野心的种子早已生根疯长。

    武定侯府绝不会仅仅停留在眼前阶段,它一定会在他的手上进一步蓬勃发展。

    所以,绪如笙必须让出嫡妻的位置!

    想起今日疑虑重重的事,苏元安打算前往栖云榭探探情况。

    还没迈出步,却见一件黑色的物什倏然从头顶裹挟下来!

    不等他作出反应,后背便狠狠地挨了一脚,裹着他头的黑色物什也随之收紧!

    苏元安一惊,很快便反应过来,迅疾转过身来反手握住那人的小臂横腿一扫!

    然而不知道动作如何被对方看穿,精确躲开他的反击,甚至借着他手中的力道侧过身狠狠横踢在他的头颅上,孔武有力,直将他砸得一阵头晕目眩!

    尽管如此,那人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反而是趁势将他制服在地,一招比一招出得迅猛!

    苏元安鲜有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且就他方才抓住的手臂看来,对方似乎还是个女子。

    “噗!!”

    血水混杂着胃里酸水吐了出来,他几欲被打的昏死过去!

    绪如裳见状终于收了手,而眼底仍充斥着怒意的红。

    她一把扯过罩在苏元安头上的斗篷,烧毁之后纵身一跃前往了驿站。

    不远处一道在屋檐上跃动的修长黑影蓦地停留一瞬,不由得眉梢一挑,一双慵懒的眸子里终于生出几分兴致来。

    下一秒,身形一动,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留痕迹。

    ……

    次日一大早,侯府内突然乱作一团。

    一个门前扫地小厮发现了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世子爷,慌张地叫来几人将其抬入景瑄堂中。

    苏老夫人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开罪了一群下人,势必要将此事调查清楚,却被醒来的世子严词反对了回去!

    苏元安脸色铁青,“若叫人知晓武定侯府的家主莫名其妙当街被人打了,你日后叫我以如何脸面在朝堂见人?”

    这般想着,又愈发不悦地多看了几眼苏老夫人。

    说到底还是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家伙做事不靠谱。

    祈福的事没办妥也就算了,这么大府里头竟然连个值夜的侍卫也没有,真不知道年年充公里的银两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苏老夫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处事多年,一个眼神便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面子上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但还是隐忍着唤来了尤妈妈。

    “传下去,今日之事若有人胆敢泄露到府外,一律打死!再去一趟处事院,尽快将府里夜巡的事安排好!”

    尤妈妈从没见过气压如此低的苏老夫人,连忙应是退下。

    如此,正房内便只剩下苏老夫人和苏元安两个人。

    见下人都已屏退,苏元安也不做表面功夫了,板着张脸质问:“昨日怎么回事?怎么让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他口中的“她”,自然就是指绪如笙了。

    这事说起来苏老夫人也十分纳闷,目光晦暗道:“听说是贴身丫头拼命护住了她,想来也是命好。昨日我与她交谈,已经察觉到了她的防备之意,日后下手定然不会容易了,如今桃叶也在她那里,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元安听完,不禁想起了昨夜明章郡主的话,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他给人的印象向来光风霁月,若以此去向圣上请离,继而又迎娶郡主,不让人起疑心那才叫见了鬼!

    所以现在已经容不得他选择了。

    绪如笙必须得死,而且还得死在外面。

    他想了想,狠了狠心道:“这几日所有的外出应酬都给她。”

    苏老夫人听完,不可置信,想也不想就否决:“不行!”

    苏元安眯了眯眼,音调冷了几分,“不行?你别忘了,我才是侯府的家主。还是说这主母的位置你不想坐了?”

    苏老夫人对上他那双幽深不着低的眼眸,脸色苍白了几分,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也是在这样一个灯光暗淡的房间里,他们二人的交易。

    侯府的仆妾由她调教,主母的位置由她来当。

    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亦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只不过……

    “好,我会安排。”苏老夫人擦去额上沁出的汗珠,最终还是答应了。

    栖云榭。

    茯苓急得原地打转,终于等回了翻墙而入的绪如裳。

    “夫人!”她压低了声音,一阵小跑迎了上去!

    绪如裳看起来一夜不曾休息,脸上略显疲惫,“景瑄堂那边什么打算?”

    茯苓愣了一愣,心里什么猜测像是被证实了。

    昨夜动手打世子的那人……居然真的是二小姐?

    苏元安虽然留京多年,但这世子的名头实实在在是他在战场上真刀实枪打出来的,没想到如今却败在一个姑娘身上……

    覆心自问,如果不是天邶历来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茯苓倒真不认为这位二小姐会比战场上任何一名男子逊色。

    一时间,她看向绪如裳的神情中,又多出几分敬畏之意来。

    她恭敬道:“颐安堂那边本想要彻查,但被景瑄堂给批驳了,如今老夫人不敢声张,只得在府中敲打,现下正传召了府里所有夫人姨娘前去。”

    明面上不敢声张,并不代表着私底下不会查。

    绪如裳闻言唇角挑起。

    查吧,昨晚在场只有她和苏元安两个人,任她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得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一会儿,她换上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同茯苓一齐朝颐安堂的方向去了。

    待到院子里时,正巧碰上被尤妈妈搀扶着正要进入正厅的苏老夫人。

    她语气听来便觉阴沉:“闵氏又不来?”

    尤妈妈笑得很生硬,“侧夫人说身子不爽,又要照顾小小姐,便不来了……”

    说完,见苏老夫人默不作声,又接着道:“老夫人,世子和侧夫人的关系有目共睹,再说侧夫人离不开世子,这事是谁也不可能是侧夫人啊。”

    她看眼色行事,一连串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这才将苏老夫人哄得脸色好了不少。

    绪如裳走在二人身后,将二人的话一览耳中。

    众人皆知,苏元安虽年少成名,后院里却只有二位佳人,一位是嫡妻绪如笙,另一位便是侧夫人闵琼泠。

    据说这位闵氏是他当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有着异常深厚的羁绊。

    苏元安仅有的一个女儿,便出自这位侧夫人。

    但是令人费解的是,明明拥有夫君无限的宠爱,可这位侧夫人为人却十分低调,深居浅处,几乎是来者不见。

    就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似的。

    “夫人?”

    正出神之际,尤妈妈的讶然地声音忽然打断了她。

    绪如裳抬头望了她一眼,对着她身旁的苏老夫人行了个礼,“见过婆母。”

    苏老夫人敷衍地“嗯”了一声。

    尤妈妈神情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夫人,不是老奴说您,世子好端端地被人打了,从早上到现在您也没去探望一下,这像什么话?”

    绪如裳笑笑,轻轻开口:“本就不是什么好开口的事,尤妈妈怎的这样轻易挂在嘴边?”

    此话一出,不仅是她,就连苏老夫看尤妈妈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凉飕飕的了。

    尤妈妈顿觉浑身一个寒颤,语气含糊,“那……老奴说的是您怎么不知道去探望一下世子?莫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么?”

    绪如裳笑意更深,却不达眼底,“我不知道岂不是更好么?我本就极少去那景瑄堂,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去了反而反常,不是么?”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直说的尤妈妈喉间一梗,“你……”

    真是好厉害的嘴巴!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样伶牙俐齿了?

    “够了!”

    最后,苏老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悦地瞪了尤妈妈一眼,“都进去。”

    尤妈妈多说多错,自知理亏,乖乖低着头跟上去。

    余光无意间瞥见一旁脚步轻快的主仆二人,则是气得差点两眼一黑!

    正厅内,已经入座了四位貌美的女子。

    侧夫人既没来,估摸着就是二爷的那四房姨娘了。

    趁着落座的间隙,茯苓情绪不明的凑到绪如裳耳边道:“夫人,对面坐在最上边的那位,便是白芷。”

    闻言,绪如裳抬眸,施施然地朝那边扫去一眼。

    目光最后落在那位一袭白裙、柔弱无骨的女子身上,女子眉眼很深邃,美人初成,带着一股独特的气质,仿若那夏日池塘中一朵清雅白莲。

    茯苓的话不禁浮现在了脑海中——

    白芷和茯苓二人自小就跟在绪如笙身边,也是当年嫁入侯府时的陪嫁丫鬟。

    三年前,白芷受够了栖云榭的苦日子,凭这副美丽的皮囊爬上了二爷的床,成了丰衣足食的二房四姨娘。

    可贱骨难除,人人都知道她是怎么上来的,因此另外三位姨娘眼底都瞧不上她、冷落孤立她。

    白芷向来不是一个咬牙忍受的人。

    后来她也的确很好地融入了姨娘们,而且不仅融入了,还在其中颇有几分威望。

    但可笑的是,她使用的手段,竟然是加入了蹉跎糟践绪如笙的行伍之中。

    十多年来的相处让她对绪如笙知根知底,自是知晓如何下刀子才更疼,每每出手都叫另三位姨娘刮目相看,不得不感叹她的本事。

    越往下想,绪如裳看向对方的眼神越发地冰寒。

    恰逢这时白芷向苏老夫人行完了礼,抬起了眼眸,却不想正好和那双犀利的目光直面对上!

    霎那间,那股瘆人的寒意透过空气直达心底,令白芷身形猛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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