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快,朱炳福心惊肉跳,失声尖叫道:“夫人!”
“啊!!!”
桃叶根本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地承下了这一鞭子,发出凄厉地惨叫!
她抬头对上那双杀意腾腾的眸子,仿若见了那阴曹地府闯出来索命的阎罗,整个人顿时抖如筛糠!
绪如裳对她的惨叫置若罔闻,冷眼瞧着这亲手将姐姐送下山崖的刁奴,一鞭接着一鞭,直至将人抽得昏死了过去!
她从小习武,自是懂得如何控制手法最是折磨人。在旁人眼里,力道软绵绵地如同弹棉花,而落在桃叶身上,却是鞭鞭疼死人,又鞭鞭留有余地,令其生不如死!
朱炳福及众小厮们一直觉得就凭夫人那力气出不了什么事,可看着地上疼晕过去的桃叶,根本不像是装的!
第一次,他们悚然冒汗,眼底出现了惧意!
绪如裳无意在他们身上耗费时间,“茯苓,将人带上,找个大夫别让她死了。”
茯苓:“是。”
朱炳福见此情形,拦也拦不住,哪里还敢耽搁,屁滚尿流地告到老夫人的颐安堂去了。
绪如裳同茯苓回到栖云榭,将桃叶丢到厢房里派人看守着,限制了旁人的出入。
茯苓很是不解地问:“夫人,桃叶叛离害主,还留着她做什么?”
绪如裳将这座院子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番,“当然是留着她,才能让颐安堂忌惮啊。”
茯苓摸不着头脑。
绪如裳又问:“这是七年前成婚时的院子么?”
似是提到颇有怨气的事情,茯苓有些恼道:“当然不是!夫人当年嫁过来时是和世子住在景瑄堂的,三年前世子为讨好向郡主示忠心才将您分了出来的!”
绪如裳听完,环顾一圈。
栖云榭虽然不大,但却十分清雅,亭湖的里侧还有一大片竹林,场地宽敞,又回避了前院杂人杂事,不失为日后练武的好地盘。
相较那景瑄堂,她倒更偏爱这座小院。
“夫人!夫人!”
颐安堂的尤妈妈突然出现在院门处,声如洪钟地喊着。
茯苓见状,解释道:“这是尤妈妈的声音,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现在跑过来八成是朱管事去了颐安堂告状了!”
绪如裳略微颔首,唇角浅勾,循着声朝院门走去,“正好省得我去找她,走,会会她去吧。”
院门处,尤妈妈面露嫌恶地站在门槛外,已经有些等的不耐烦。
她是一向不屑于踏进这又偏又小的院子的,本来都打点好了将这里收拾给下人们住的,可谁知道世子夫人就死不识好歹呢?
但凡她识点相主动请离,那么这侯府世子嫡妻早就是明章郡主了,武定侯府在京城便成了皇亲府,光想想就知道是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哪还会像现在这样!
真是想想就晦气!
“还没出来吗?!”
尤妈妈三令五申还没见着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抬起脚来准备跨进去找人,膝盖却蓦地一阵剧痛,登时失了重心朝院子里栽去!
“哎哟喂!”
她翻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疼得老脸皱成了一团!
屋舍在她眼里全数倒了过来,她看见一袭素色裙摆出现在头顶,往下是绪如裳隐隐嘲讽的脸,唇瓣轻张着。
“尤妈妈躺在这里做什么?地上正凉,茯苓,还不上去将人扶起来?”
茯苓收起笑,应了声“是”,将尤妈妈给扶了起来。
尤妈妈堪堪站稳身子,就一把将茯苓给推开,伸手怒色指着绪如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虽然上了年纪,但还不至于连一个门槛都跨不过来!
刚才明显就是有人暗中用石子砸了她的膝盖,才将她绊倒的!
而且直觉告诉自己,丢石子的那人错不了就是眼前的绪如裳!
真是活着就惯会祸害别人,也不知道这贱命硬的东西上哪儿学来的这本领!
绪如裳一脸无辜:“尤妈妈这般指着我作甚?您难得来栖云榭一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茯苓跟着附和,“是啊尤妈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夫人害得你摔倒的呢!”
尤妈妈听了差点气得倒头就那么挺挺地昏过去!
难道不是吗!?
可她终归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她干的,又想起今日来的正事,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了,恨恨道:“老夫人传您去颐安堂一趟,您若是没什么事,这就跟老奴走吧!”
……
绪如裳一路跟随尤妈妈来到颐安堂内。
颐安堂不愧为武定侯府的正堂,周围小湖环绕草木繁茂,布局宽敞又大气,雕栏玉栋别具匠心,不论是布施还是家具用的都是顶好的。这样的厅堂不论哪位贵客见了也不能不感慨一句富贵气息横溢。
甫一踏进厅内,就看见一身雍容华服的苏老夫人危坐在堂上,双目阖起,手里头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一个老檀佛香手串。
乍一看,倒像个侯门主母的模样,颇有些威严架势。
可在武定侯府中,哪怕是个丫头奴才都知晓他们这位老夫人只不过是位被扶正了的妾,娘家籍籍无名,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个没牙齿的老虎。
当年侯爷在外征战,嫡夫人病急过世,倘若不是世子和二爷年纪还小,府中需要主心骨来支撑着,这泼天的好运可万万落不到她头上来。
但有一说一,这些年她主管府中一切大小事宜,倒也都管的井井有条。想来多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然也不会将那几个狗腿子管治地服服帖帖。
只见尤妈妈一脸殷勤地迎上前去,仿若膝盖上的疼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老夫人,世子夫人带到了。”
绪如裳淡淡地扫了一眼苏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福身道:“儿媳给婆母请安。”
话落,大厅内安静的针落可闻,无人回应。
良久,一道语气不容违抗的命令自堂上传来:“跪下。”
尤妈妈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苏老夫人心情不爽,登时幸灾乐祸地看向绪如裳,等着她的反应。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绪如裳并未神情惊恐,也没有依言跪下,反而是站直了身子,目光直视着苏老夫人:“不知婆母因何故要儿媳跪下?”
闻言,苏老夫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尤妈妈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您目无尊卑,虐待下人,难道不该跪吗?”
绪如裳笑了,“我自知打了桃叶,可她终归是我院里的人,至于虐待一词尚有待考究。只是不知这目无尊卑的罪名是如何定的?”
尤妈妈:“……谁人不知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过问老夫人这一关,您擅自打了桃叶,不正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吗?”
说这话时,尤妈妈很没底气。
不知为何,今日这位世子夫人总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变了,可是在她面前的却又依旧是那张脸、那个人。
“老夫人,尤妈妈,奴婢有话说。”茯苓忽然上前一步。
面对着苏老夫人那张伪善的脸,她简直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上去撕下她这虚伪的面具!
桃叶可是说的清清楚楚,指使她去害绪如笙的就是苏老夫人和世子!
尤妈妈立刻有些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主子说话,奴才哪有插嘴的道理?”
茯苓却不管,直直地跪了下来,道:“老夫人,您有所不知,今日我同夫人去九嶷山上香,却被桃叶拿银簪刺了马脖子,马车坠下悬崖惊险万分,所幸夫人没事,是这桃叶胆大灭主天理难容,夫人这才动手打了她!”
此话一出,尤妈妈顿时面露出骇然的表情!
苏老夫人手中捻佛珠的动作亦是蓦地一顿!
纵仆害主一事看样子尤妈妈并不知情,眼下听说此事,有些慌乱无措地望向了苏老夫人,“唉呀!老夫人,这……这刁奴也忒大胆了罢?”
她不敢想象这桃叶若是出在颐安堂会发生什么大祸,还好只是栖云榭的丫头!
这么一说的话,打都是轻的了,依她看,这样的奴才,就应该打死再丢狼窝里去喂狼!
绪如裳知晓原委,自然轻易看出来二人反应的区别,当下看着苏老夫人,眼底是藏不住的讽刺。
心有所愧,多年来才一直吃斋念佛么?
她不会真以为这样做就能赎清她所做的所有罪孽吧?
痴心妄想!
话已至此,苏老夫人如今再要因此事惩罚绪如裳,那恐怕就说不过去了。
可这女人同之前判若两人的眼神实在令人诡异,叫她不得不提起心来提防着。
于是乎,发号施令道:“把那丫头送到颐安堂来,我亲自处理了她。”
茯苓顿时睁大了双眼,怒不言说!
如果将桃叶送过来,不用到明天早上就被灭口了,这老夫人真是心肠狠毒得彻底!
她将目光投向绪如裳,满眼都是抗拒!
绪如裳自然不会答应这无理的要求,若真乐意送过来的话,在府门口她就可以让朱炳福当场将人打死,何必等到苏老夫人出手呢?
她果断摇头,“桃叶如今离不得栖云榭,还请婆母见谅。”
尤妈妈一听气得柳眉倒竖,叉腰指责道:“您怎敢违抗老夫人的话?”
“罢了。”
战火即将挑起之际,苏老夫人声音沉沉地开了口。
她目光晦暗不明地看了眼绪如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武定侯府曾答应过绪太傅,不动其屋里的丫头,你既不答应那便算了。尤妈妈,送她回去吧。”
尤妈妈似乎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原地难以置信,“这……就这么算了?”
就算不能动她的丫鬟,那目无尊卑的罪还没处置呢,这……禁个足总可以吧?
尤妈妈还想说些什么,却转头对上苏老夫人那已显露出不悦的眼神,瞬间泄空了气,不情不愿地领着绪如裳二人走了。
栖云榭,院门前。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夜色中看不清尤妈妈的脸色,但听语气便知道好不到哪里去,“今日一事算老夫人仁慈,但夫人别庆幸得太早,来日方长,不服老夫人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绪如裳歪着脑袋,“尤妈妈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尤妈妈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