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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顺荣不是会挽留的人。或者说,他一旦意识到这不是件单凭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之后,就会停下追寻的脚步。

    这种极有效率的方式总是让他能顺利完成很多事,一直以来,专注自我是权顺荣奉行的行动指南之一。

    只是这套理论在徐茗好身上行不通了。

    徐茗好很认真直接地拒绝了他,权顺荣要做的是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关注,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徐茗好于他而言就像一桩悬而未决的疑案,在历数大侦探权顺荣的功绩时都会悄然浮上他的心头。

    那天的酸奶他仍然买了,买了很多,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排成排,甚至买到了芭乐味儿,果肉打出来泛着宝石般晶莹的粉色,占据办公室桌子的C位闪闪发光。正好的数量,徐茗好选哪杯都好,权顺荣躲在他的小办公室里等待揭开薛定谔的木箱。

    只是他的愿望再次落空,徐茗好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她哪杯都没拿,权顺荣出门时瞄了一眼,桌子上只剩下一抹绿。

    绿色,该死的绿色,他精心挑选的粉红芭乐不知落到谁手里。

    那杯酸奶变成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符号,一旦看到,就意味着道歉,生疏,陌生人,权顺荣想到他无疾而终的爱情,徐茗好想到她似是而非的友情。

    办公室的姐姐知道徐茗好喜欢粉色,特意递给她,她却好似有股郁气梗在心头,推说自己胃不舒服,重新还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星期,无论权顺荣买了多少次酸奶,无论是悄悄放在她桌上,还是正大光明地请客,徐茗好都没再看一眼。

    这下权顺荣连徐茗好嘬酸奶都看不到,小女孩缩进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在他面前展露可爱,看到他,甚至连笑都收起来。

    他不明白徐茗好为何这样惩罚他,喜欢而已,明明只是喜欢而已,他连正经的告白都还没有说出口,一次无意识的情感流露,徐茗好就做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过往那些仿佛如梦幻泡影,不曾存在过。

    他在喜欢徐茗好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行,撞了南墙也没有回头,只是偶尔在遇到她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痛。

    /

    徐茗好并非全无感觉,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是个心思敏感的小女孩。第一次上班就遇上这样的工作算是幸运,更别说碰到一个事业心强又没什么架子的上司,徐茗好做梦都能笑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危险等在这里。

    权顺荣大方,客气,把每个同事处成朋友。同事喜欢他的香水可以直接送;七夕给每个人送花;早餐按时放在桌上随便拿;团建留在最后解决剩饭,怎么徐茗好以前就看不到呢,就想不到呢?

    她想,她再也不想看见权顺荣随便对别人笑了,再也不要喝权顺荣的酸奶了。

    这种想法挺奇怪,徐茗好这么确认之后约文珺慧出来打拳击,她报了个班,把想打在权顺荣身上的拳头都发泄给沙袋,并决定,如果权顺荣让她留下来加班,她就说自己要上课,劝权顺荣找找别人,办公室里会做数据的不止她一个。

    她这么跟文珺慧说了,文珺慧一拳砸到沙袋上,很诧异地问:“啊?那你之前一直自愿加班?”

    徐茗好下意识反驳:“我不是把数据弄错了吗……”

    “你到底图什么啊徐茗好!”文珺慧看起来比她更生气,往后一退差点儿抡到教练,“神经病!哪有你这样奉献的!赚回来的钱还不都是他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啊,赚了钱我也有分好不好。”徐茗好在教练指导下一脚踹过去,沙袋狠狠晃了晃,“一直都这样。”

    文珺慧才不信,狐疑地盯着:“你不担心他给你穿小鞋?”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哪样的人啊!拜托我的大小姐,前两天被欺负得嗷嗷哭的不是你啊?再说,”文珺慧停下动作,累得站不住干脆坐到地上,“这时候又来给他说好话了,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啊?”

    权顺荣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知道吗。徐茗好想,又给了沙袋一拳,感觉自己已经够理性够客观:“他要是没什么个人魅力,怎么当领导?”好像在说服文珺慧,又像在说服自己,“他挺好的,有能力,又心细,同事生病了亲自照顾到家里去,”拳头越挥越快,越挥越快,“长得还帅,还不花心,订婚戒指从来没摘过——”

    “所以你喜欢他。”

    徐茗好砸得自己手疼,终于停下来,扶住摇晃的沙袋,沉默了良久,空气中满是她的粗喘。

    喜欢吗?这种情况就叫喜欢了吗。她脑子里过走马灯似的,

    他俩跟教练说了再见,等他完全离开场馆后,徐茗好才开口:“应该是的。”

    “嗯?”

    “如果说,看见他送人礼物会别扭,跟别人聊天会难受,每天穿得像个花孔雀——他怎么那么喜欢四处开屏啊?他老婆不管管吗?”徐茗好烦得倒下来,“讨人厌,说话那么毒,贱嗖嗖的,装得人模人样,让人老看他。”

    “宝宝,你怎么办啊你,”文珺慧也躺下来,揉她的脸,“你见过他老婆吗?或者说,未婚妻?”

    “没见过。他也从来不提。”

    她俩一起看着天花板。不知怎么的,徐茗好突然眼睛一热,连忙把头转过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我也讨厌死了,居然喜欢他。”

    “这有什么啊,宝贝儿。”文珺慧连忙过来抱她,两个人黏糊糊地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体温,“感情又不受人控制,而且,你不是已经决定好就和他做同事了吗。”

    “你也说了,感情不受人控制。”徐茗好下定了决心,把拳击手套拆下来,扔进筐子里,“我得辞职。”

    在犯更大的错误之前,她要把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

    她抡多了拳头,整个胳膊发酸,连沐浴露的按压头都按不动,敲辞职信的时候心里一直骂,边骂还要边流泪,她真的不想再哭了,因为权顺荣,她三四个月里流了多少眼泪?她不喜欢拳击,不喜欢流眼泪,不喜欢总是把眼睛放在权顺荣身上,不喜欢听他喊祖宗,不喜欢想起权顺荣把她背在身上慢慢走的样子。

    但是喜欢他。

    权顺荣,臭权顺荣。

    交了辞职信后徐茗好顺便请了年假,人事很惊讶,但没多说什么,只说她老板出差去了,下周一才能回来,意思是周一才能处理她的辞职申请。

    她觉得无所谓,不管周一还是周几都不重要,现在只想好好享受假期,忙了三个月,她没怎么睡过懒觉。

    但事实是,凡是掺和上权顺荣,她想做的事没几件成功的,就连睡懒觉这种小事也不成。

    周日早上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烦得几乎要打人,一看手机,才六点。她带着鸡窝头和满身的怨气去开门,意外地看到权顺荣。

    权顺荣像半个月前那样撑在她家门框上呼呼喘气,裁剪良好的西装被他弄得像破抹布,打理好的大背头也完全乱套,刘海垂在眼前,晃了两个人的眼。

    “为什么要辞职?”

    他不等房主同意就一步迈进去,把徐茗好逼到玄关处,反手关上门,“问你话呢,为什么辞职?”

    徐茗好讨厌他的步步紧逼,伸手推他,反而被抓着手腕压住桌子上:“……你干吗!你抓得我好疼!松手!”

    “我不。”屋里黑黑的,让徐茗好只能看清他的轮廓,还能听到一点他颤抖的声音,“……我怎么得罪你了?嗯?”

    他不等徐茗好回答,一股脑地说:“项目不是很顺利吗?工资不是涨了吗?喜欢的酸奶不是喝了?过去的事……不是说过去了?为什么要辞职?”

    倒豆子般说了一堆,全没在点儿上,徐茗好更觉事情复杂,干脆说:“讨厌你。”

    权顺荣一点儿也没犹豫:“给你加薪,能不能不讨厌了?”

    问题又不在这儿,徐茗好也立刻拒绝:“不行,我这人爱憎分明,说讨厌就一点儿也不喜欢!”

    “你是讨厌我,还是不想看见我?”权顺荣追问。

    她彻底生气了,不断的提问让她感觉自己被放在法庭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审讯,心里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狼狈到极致:“讨厌你!也讨厌看见你!你所有事情都要刨根问底吗?!非要什么事都知道吗?怎么这么烦人啊?怎么非要缠着人不放啊?!”

    说完还不够,她踹了他一脚:“最讨厌你!”

    屋子里陷入沉默。权顺荣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

    “对不起。”

    天渐渐亮起来,徐茗好得以看清他的样子。他看起来痛苦得像被人揍了一拳,眉头紧皱,说话时嘴唇都在哆嗦。

    “你讨厌我,可以理解,但我,我可以保证……”他嗫喏着,犹豫着,低着头,没法看向徐茗好。

    “我保证,以后……以后不喜欢你了。不给你找麻烦,不看你,不,不想你……你不想让我做的,我都不做,你不想看见我,我也,我也可以少出现……”

    “这样的话,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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