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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茗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来照顾权顺荣,最开始就没指望他的感谢,说得再难听点,是还上司照顾她的人情,在她的认知里,最难堪也不过如此。

    她以为自己和权顺荣已经够熟悉,称得上是朋友,没想过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说了不爱听的话就会被赶走的人。

    权顺荣的床很软,铺了灰黑色的纯棉磨毛床单,被子也是对应的黑色,整个房间都显得温和而包容,和权顺荣这个人完全不契合。徐茗好跪在上面发愣,不停想着几秒钟前他说的那句“滚出去”。

    只差一点儿就哭出来了,她想,如果眼泪掉在他的床单上,会不会被骂呢?会吧。是她看错了,权顺荣没变过,永远都是那个说一不二又很自我的人,嬉笑怒骂全凭心情,是她自作多情地走进他的圈子,被赶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但徐茗好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赶出去过,她在权顺荣这里体会了太多第一次,到现在仍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凭什么呢,好心照顾人还被骂。徐茗好脑子嗡嗡响,手控制不住地抖,强忍着没说话,狼狈地从床上跳下去,还差点儿跌在他的地毯上。

    她连离开都是小声的,如果不是房间里很安静,权顺荣听不到她换鞋和吸鼻子的声音,关门也只是短短一瞬,在一次呼吸间飘过,权顺荣不确定她有没有说再见。

    或者徐茗好觉得被冒犯了,不想被上司告白,不想再理他,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努力那么久,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舍不得生气,又嫌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对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一点底线都没有了,万事妥当的权顺荣,游刃有余的权顺荣,在关门声响起的刹那想的竟然是,忘了问她明天想喝什么味儿的酸奶。

    真他妈傻逼。权顺荣慢慢把自己蜷起来,以抑制心脏处传来的疼痛,看见徐茗好放在床头的水杯,拿起来冲门抡过去。

    /

    徐茗好直到上了出租车还在哭。权顺荣说得对,她是泪做的,手机屏上,手上,裤子上砸满了泪珠,洇出一块块深色的圆圈。

    司机师傅几次从后视镜看过来也让她觉得难堪,默默抽泣着缩到椅子背后去擦眼泪,眼睛红得像兔子,路过外头打啵的情侣都想给他们劈开。

    快到家的时候文珺慧打电话过来,兴冲冲地提议周末去看电影,自己计划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就没听见徐茗好说话。

    “好好?听得见我说话吗?”她把声音放柔了一些,“你没事吧?”

    徐茗好一下就忍不住了了,快要流干的眼泪再次涌出,咧着嘴巴喊“慧慧”,跟她告状:“我再也不想和权顺荣说话了。”

    受了委屈也是小孩儿心性,抱着腿在家发呆,不一会儿等到文珺慧敲门,她反而害羞,多大点事儿呢,再把朋友折腾过来。

    不过文珺慧可不这么想,她一下就看出徐茗好通红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邋遢的造型,她把路上买的奶茶塞进好朋友手里,督促她去洗澡,最后两个人一起滚到床上。

    “你今天不是上班吗?因为工作和权顺荣吵架啦?”文珺慧吸了一大口珍珠,歪着头看徐茗好,“不想见他了就辞职呗?来和我做直播!”她挽着朋友的胳膊,“五险一金自己交着,一个月也不少赚。”

    重点不在这里,徐茗好摇摇头,说:“工作没问题……我俩今天吵架是因为,呃,权顺荣生病了。”

    她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包括她的胃病,权顺荣发烧,她怎么照顾,权顺荣怎么叫她滚出去,事无巨细说给文珺慧。

    文珺慧听完后若有所思,半晌后问:“好好呀,你觉得你和权顺荣是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他可以对我说滚出去的关系。”徐茗好噘着嘴,“我哪里对不起他了?他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对吧?怎么能随便叫人家滚出去?太没礼貌了。”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他说‘’滚出去”,还是因为这句话是权顺荣说的?”

    徐茗好想了想,说:“都有吧……或者说,我没法想象这句话是从权顺荣嘴里说出来的……我以为我们算朋友呢……”

    “但是朋友是相互的啊!”文珺慧激动地坐起来,冲她比画,“你看,咱俩是朋友,你肯定不会对我说,滚出去,我也不会跟你说,滚出去,朋友不会说互相伤害的话!”

    徐茗好在床上躺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和权顺荣真的不是朋友,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权顺荣当完美的上司,她却倾注了无用的感情,把生活与工作混为一谈。权顺荣来照顾她是怕病了没人做表,她巴巴地跑去照顾权顺荣是图什么?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权顺荣没做错什么,错的是她徐茗好,在和权顺荣的关系上有了过多的期望,以至于现在有了很强的落差感。

    “你说得对。”徐茗好跟着坐起来,虽然心里有点难受,但她奉行“夜长梦多”的理论,有了问题就要及时解决,“我该怎么做?”

    文珺慧双手一拍:“简单!”她说,“你不是说他照顾你吗?你也照顾了他,两清了呀!之后更没什么问题了,就做上下属嘛!他布置任务你做,他送东西你送回去,你看看同事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呗。”

    /

    徐茗好完美贯彻闺蜜的意见,给自己立了几条规矩:决不主动找权顺荣说话;说话不聊工作以外的事情;不关注他的消息,争取做到不看他。

    她跟自己说得好好的,结果第二天一上班就破功了。人都说28天养成一个习惯,更何况他们相处了不止28天。进办公室的瞬间眼睛比脑子反应还快,自顾自去找桌子对面的另一个人,不巧和他对视,再慌乱移开。

    权顺荣大病初愈,但仍一副没好全的样子,太阳穴被他揉得通红,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跟她对视后“啧”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徐茗好觉得他真是脸皮厚,伤害了别人的心还能这样轻飘飘地相处,但她又想,说不定真是身体不舒服,才会随便发脾气。她月经期间不是也会情绪不稳定吗?就当权顺荣每月也有那么几天好了。

    “……你好点了吗?”该死,犯圣母病啊徐茗好。她暗暗骂自己,昨天吃的教训不够吗。

    权顺荣全然没想到她会先开口,睁大眼睛看过来,措辞都很堂皇:“我好的很。”忍不住犯贱,昨天那么果断的话都说出来,几乎要跟他断绝关系做陌生人的架势,他还想巴巴去贴冷屁股,问,“今天早餐没有酸奶,你,你要不要喝酸奶?”

    这算什么,又是笼络下属的手段,只不过徐茗好已经心如止水,她面无表情地开电脑:“就不劳领导破费了。”

    一下把权顺荣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紧紧缩成一团,呼吸都急促起来,着急解释:“怎么就破费了,每个人都有,你不用有压力。”

    是呀。徐茗好暗自接上他的话,每个人都有的东西,怎么就徐茗好你这么在意呢?权顺荣做老板做得所有人都给一百分,你还要求什么呢?

    “我,我昨天不是故意的,话说重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权顺荣哪说过这种话,语气生硬得很,硬着头皮说,嗓子像被刀刮过,“你喝什么味儿的酸奶?今天穿绿裙子,喝葡萄的吧?”

    “葡萄的不好喝。”徐茗好说,把权顺荣看手机的动作打断,卡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好,这时候有同事进来,他放小了声音,差点儿就求她了:“那想喝什么的,你自己选。”

    “我不想喝!”徐茗好烦了,看见绿衣服也烦,恨不得请假回家换一身,什么颜色都好,就是不要绿的。干吗呢,摆出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好像很在乎、很需要、很离不开她似的,好像办公室离了她活不了似的。她又不会四处说老板的坏话,不用总是做得这么八面玲珑。

    最终她还是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权顺荣真的一副受了伤,很可怜的模样,局促地坐在那里,手机无意识地在桌上乱敲,眼神四处飘,就是不敢看她。

    徐茗好看不得他这样,意气风发的人,不就是听了不如意的话,骂了两句,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焦虑,以后还要共事,也不值得撕破脸。

    她想通了,凑近一些,而权顺荣立刻也凑过来,紧张地等她说话。

    徐茗好放轻了声音,安慰他:“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当没听到,你就当没说过呗,就这么翻篇了——你不要有负担。”

    告白的话,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话,怎么当没听到,怎么当没说过,怎么轻飘飘地揭过这一页。权顺荣那颗心终于落下,他苦笑一声,手机扔到桌子上,重重靠回椅子里。

    “……我明白了,你……嗯,也不要有负担。”

    他知道这事儿彻底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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