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几日,梅欢意醒来的时候,冷得直打哆嗦。
四周一片荒芜,大雪纷飞,皑皑白雪,空气中是成团的煞气,还散发着一股尸臭。
这里难道是传说中的乱葬岗?
梅欢意躺在一片雪里,衣服竟然没有沾湿,原来这冰天雪地里,体内灵力已经自从调转为寒冷状态。
她站起身来才发现,小茴香正躺在那堆得高高的尸骨旁,她穿着杏黄色的裙衫,在黑气中十分显眼。
“小茴香?”梅欢意探她气息,发觉她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有即将魂飞魄散的征兆。
那堆尸骨中,有不少是先前与她同处一个铁笼的侍女。
梅欢意突然意识到,方才那阁楼或许每下一层楼,就会丢失一条魂魄。人有七魂六魄,但是司徒府的侍女们大多只有三魂。
她们幼时惨遭非人对待,又没有姓名,也没有人记得她们。自然,她们的魂魄也会极其微弱,有很多侍女,在下第一层楼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
万幸,小茴香还活着。
梅欢意接过小茴香的手,将自己的灵力灌输给她,现在她气息微弱,这是唯一能让她活下来的办法。
只是此处太过寒凉,又煞气过重,难保不会吸人精魄,连梅欢意在这里待久了,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混混沉沉。
灵力灌输完毕后,小茴香的身体状况倒是有所好转,只是还在昏睡当中。
看来只有离开这个地方,要是小茴香再这么睡下去,梅欢意也无力回天了。
梅欢意扶着小茴香,这乱葬岗白雪白骨,晃得人眼睛疼,没有一处树木,梅欢意也无法辨别方向。
无奈,只能朝一个方向走过去。谁知,每走几步就会碰到一个固定的尸骨堆,还带着成团的煞气。
奇怪的是,这些煞气已将开始攻击她了。
她回头一看,那块孟求微给她的璞玉正躺在地上散发着金色的光晕。
梅欢意猜测,这璞玉或许别有用途,方才那几团黑气只是在原地打转,并不敢近身,只待身上的璞玉一掉,那团黑煞气就跟过来。
这其中的猫腻,显而易见。
看来这块璞玉还能驱煞,梅欢意一手扶着小茴香,一手去捡璞玉。
果然,只要把璞玉捏在手上,那团煞气就不敢靠近,还远远地缩成一团,像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梅欢意用灵力将那团煞气牵引过来,手中更是探出这黑煞气有灵识,那就意味着,这团煞气可以开口说话。
借着这块璞玉,梅欢意问道:“出去的路怎么走?”
煞气被这块璞玉逼得无所遁形,只能十分委屈地带路。梅欢意手中高举着璞玉,扶着小茴香跟着煞气走。
不知是否是天色太黑的缘故,梅欢意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黑袍,长发如瀑,雪光映出他如玉的面庞。梅欢意看清了,这人正是孟求微。
煞气带完路,见到孟求微,已经跑得灰飞烟灭了。
“不错,竟然没死。”孟求微耷拉着眼皮,十分惓懒。
经此一遭,梅欢意自然是不想再为他卖命了,他的薄情,真是令人发指。可也实实在在的,是这块璞玉救了她,而这璞玉,是孟求微给她的。
见梅欢意一言不发,身边还带着一个昏睡的小女孩,这女孩的穿着还是司徒府的丫鬟服侍。
孟求微嗤笑道:“没用的东西就扔了。”
梅欢意与他拉开距离,俨然一副要随时决裂的情态,道:“下官能力不足,恐怕无法与殿下继续结盟。”
孟求微听后,几乎是放声大笑:“结盟?本王何时说过与你是盟友,难道你不知道,本王与你是主仆吗?”
这话倒是符合他一贯的薄情,只是梅欢意第一次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恨。
“既然没死,那就随本王回幽冥宫。”
梅欢意怒道:“我不!”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孟求微抬手掐住小茴香的脖颈,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大发慈悲,让你们黄泉做个伴。”
可恶,这孟求微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居然拿小茴香的性命来威胁她。
梅欢意一下子气势就弱下来,妥协道:“殿下,放过她,我会回幽冥宫。”
孟求微一松手,小茴香“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梅欢意赶忙去扶她。
离开了方才那地界,小茴香的脉象似乎也逐渐恢复正常,只是还在昏睡着。
孟求微道:“她丢了一魂。”
梅欢意用一种“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的眼神看着他,孟求微分了眼神到梅欢意手上的那块璞玉。
她立刻意会,魂魄不够,灵力来凑,梅欢意将那块璞玉的灵力引到小茴香的脉中。
孟求微对这种做法有些鄙夷,毕竟他当初做这个璞玉是为了杀人,如今到了梅欢意手上,竟然成为救命的。
等了半晌,孟求微已经先行离开,小茴香才慢慢苏醒,梅欢意也不便多说,只叫她赶快离开幽冥洲。
如今司徒府的人肯定以为她已经葬身铁笼了,再待在幽冥洲只会招惹杀身之祸。
小茴香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我该去哪里...”
梅欢意摆手道:“先去冥界避避风头。”孟求微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也怕孟求微等久了临时反悔杀了小茴香。
其实幽冥洲原先就是属于冥界的,只不过后来局部势力分布不均,就独立出一个洲来,成了如今的幽冥洲。
传闻冥界民风淳朴,想来小茴香去了那儿,也是能有个好归宿的。
梅欢意给她指了路,只要沿着眼前这条水河一直走,就能走到冥界。看着小茴香步履蹒跚地离开幽冥洲,梅欢意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羡慕。
*
梅欢意回到幽冥王宫的时候,也正下着纷飞大雪。
幽冥洲四季无常,常常是今日是夏天,过几日便是冬季。天象喜怒无常得像是孟求微的脾性一样。
这不,梅欢意就因为回来晚了点,被罚跪在王宫内院。
冰天雪地里,她手中握着那块璞玉,并不觉得很冷。雪花飘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也不曾融化,这是一种十分轻盈的感觉。
去司徒府待的这几日,孟求微的院中竟然长出了一株梅花树,在这个粉妆玉彻的院子里开得极其娇艳,还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虽说罚跪是个苦差事,但她总能苦中作乐。
孟求微站在窗前,远远地看着院中雪地上跪着的少女,雪花如柳絮般飘飘扬扬,少女鼻尖冻得通红。
他眸色幽深,仿佛看见了一位日思夜想的故人。
“进来。”孟求微进了床幔,对着院中的梅欢意喊道。
梅欢意腿都跪麻了,踉踉跄跄走到殿内。
孟求微隔着床幔,淡道:“往后你不必去司徒府。”
梅欢意问道:“那我能回医馆吗?”
孟求微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说道:“那块玉先放你这,别乱用。”
“哦。”梅欢意无精打采地应声道。
外面夜色愈来愈深,夜里冷风凉,人也犯困,孟求微没有什么吩咐,梅欢意就自觉退下回去休息了。
谁知刚出殿门,迎面走来两位穿着十分艳丽的舞女,其中一位还带着面纱。二人见梅欢意从殿中出来,还互相示意了一番。
见梅欢意没有多问,似乎是放下心来。
虽然她也觉得这两个舞女看起来很不对劲,而且孟求微在她眼中的形象一直都是禁欲系的,难不成这两个舞女是他叫的?
约莫是的,就算不是,梅欢意也不想多管闲事。
于是,梅欢意毅然决然踏出殿门,不再回头看。
然而,一个时辰后,她就十分后悔方才的决定。
那块璞玉“千里传音”传来方才那两位舞女极其惨烈的叫声,那简直是撕心裂肺,令人发指。
弄得梅欢意都无法安睡,看来那个孟求微不仅是衣冠禽兽,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过了半个时辰,那两位舞女的惨叫声弱下来,其中一位舞女喊道:“我不想死...救...救...”
梅欢意躺在床上,才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感到殿内时,那两位舞女衣衫完整,只是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孟求微百无聊赖地坐在正殿的高座上,似乎是明知顾问道:“你来干什么?”
梅欢意道:“殿下既然有意让下官听到,自有殿下的用意。”
这二位舞女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嘴唇乌青,倒像是受了什么内伤。
梅欢意朝高座上的孟求微看了一眼,孟求微摊手道:“本王只不过是...捏碎了她们的魂魄而已。”
捏碎魂魄,修为散尽,几百年的修炼只在一朝一夕之间全部作废。
这对一个修士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不幸中的万幸,孟求微没有赶尽杀绝,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梅欢意送她们走了。
后来梅欢意才知道,这两位舞女是百里昼明派过来暗杀孟求微的。
看来那百里昼明是当真信了外界传言,孟求微是个缠绵病榻的废物,所以才出此下策。
只是此伎俩太过低级,孟求微都懒得去和他计较,这样说,那夜没有杀死那两舞女,倒还是他大发慈悲了?
至于那夜为何“千里传音”让梅欢意听到,连孟求微自己都想了很久,然而最终也没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