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两位舞女生龙活虎进入孟求微的寝殿,又奄奄一息地出来,梅欢意就觉得当杀手也不是个简单活。
尤其像这种□□型的女杀手,碰到孟求微这种逆天禁欲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夜孟求微破天荒地留了她们一条命不说,还叫梅欢意以后别在他面前瞎晃。
这对梅欢意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孟求微不想看见她,梅欢意也更不想看见他。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那百里昼明竟然主动上门来访。
梅欢意觉得这个百里昼明真是找死,明明前几日还暗中派杀手暗杀孟求微,那两位舞女自然是没有如约交差。
百里昼明约莫也是知晓此事,孟求微都不打算追究,他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梅欢意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反正孟求微现在散养着她,整天也是待在宫内的草堂中研究草药。
那百里昼明带着一帮守卫,搬了几大箱的东西,姿态放得很低,大抵也是知道这次过于小看这位靖王殿下。
“宣王殿下来访。”殿前的小侍卫做事很是勤勉,所以孟求微一直留着。
孟求微正抬手喝茶,一双眼正对上刚进殿门的百里昼明。
百里昼明先行礼,道:“表兄,前几日的事是我疏忽了,这不,给您来赔罪了。”
虽说宣王殿下与靖王殿下是一样的名号,但百里昼明到底是百里氏的远亲,自然得对这位小殿下毕恭毕敬。
孟求微也佯装得十分谦卑,还假意咳了几声,开口道:“殿下不必自谦,前几日的事情我并未放在心上。”
他自称“我”,而并非“本王”,显然姿态也放得很低。
百里昼明见状也是神气起来,他今日穿着倒是花里胡哨,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俨然一个骄傲的花孔雀。
“前些日子听闻殿下生着病,一直未来亲自探望,如今一见,倒是气色好多了。”百里昼明顺势坐在堂下。
孟求微又咳了几声,道:“身子弱,还是有些虚。”
百里昼明心中思虑一番,将信将疑问道:“听闻殿下十分中意一位太医,还将她送去了司徒府?”
孟求微正抬起衣袖抿茶,听这话脸色一变,转而正色道:“已经回来了。”
百里昼明如恍然大悟般,试探道:“那殿下可还需要个打下手的?本王倒是在杏林医馆认识一位,可以举荐给殿下。”
看来百里昼明此行,不仅是为了试探孟求微对那夜舞女之事的态度,更是为了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这赤裸裸的算计,孟求微当然照单全收。
“是谁?”
百里昼明卖了个关子,道:“明日本王让她收拾收拾过来,要是殿下您不满意,大可遣她回去,不必看本王的面子。”
梅欢意整个人趴在草屋顶,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孟求微,还一句话都听不见。
不过梅欢意觉得,这两人聊得倒是很投机,孟求微这种大冰山竟然头一次对别人温和地笑,虽然不排除伪装的成分。
那百里昼明刚好被槛窗的一角遮住,梅欢意怎么也看不见。
终于,隔着空旷的院子,梅欢意远远地看见百里昼明站起身来,这穿着倒是很显眼,只是气质颇像个暴发户,远不及孟求微那股天生矜贵。
谁知,那孟求微竟和梅欢意对上了眼神,隔着日光,梅欢意像是被抓了现行一样,十分狼狈地从草堂顶跳下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幸好,百里昼明走后,孟求微也并没有找她的麻烦。
第二日,梅欢意还在草堂研究配草药,就听说幽冥宫来了个新太医,原先在杏林医馆,还是百里昼明举荐过来的。
好不容易能在幽冥宫见到自己昔日的同事,梅欢意自然是喜不自胜,当即放下手中的杂事,去殿前看。
然而,她几乎把杏林医馆中的人都猜了一遍,千猜万猜,都没猜到竟然是华景,那个上个月还在和她说八卦的华景。
此刻的梅欢意终于坐不住,想上去跟她问个清楚。
华景也四处张望,似乎在找梅欢意的身影。待她从殿内出来后,梅欢意在偏殿的草堂门口虚声吹了个口哨。
这是以往她们之间的暗号。
果然,华景循着声音找到了梅欢意,十分惊奇道:“你果然在这。”
梅欢意却是紧皱着眉头,把她拉到角落处,问道:“你怎么来这了?这里很危险,你赶快回去啊!”
华景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推开衣袖上梅欢意的手,扭捏道:“过几日我就会回去的。”
见她第一次如此扭捏,梅欢意正要开口继续问,却被华景用话堵住:“对了,我过几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不能现在说?”
华景一副十分神秘又欣喜的模样,倒是让梅欢意暂时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忍不住劝道:“不管你为什么来这,记得不要招惹靖王殿下。”
她这话说得十分诚恳,显然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华景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
司徒府。
司徒盈这几日一直缠着爹爹司徒茂,软磨硬泡想将婚期提前。
那两位舞女的事,司徒盈也有所耳闻,心中也十分焦急,恨不得将那些想靠近孟求微的女人杀个精光。
“爹爹!”司徒盈又开始撒娇,“要是殿下被别人害死了,那我怎么办?司徒氏怎么办?”
其实司徒盈心里也清楚,爹爹是出于为司徒氏的将来考虑,才会愿意将她许配给那缠绵病榻的孟求微。
虽说这孟求微是百里氏的血脉,可身上到底还留着那低贱水鬼孟氏的血。
司徒茂哄道:“若是那孟求微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将来你进门,岂不是平白受苦?”
好在这次那孟求微抵住了诱惑,倒是让司徒氏刮目相看,更让司徒茂彻底下定决心将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
其实司徒茂想要的女婿,并不要太过强势,这样也不利于他们司徒氏控制。
现在他们想要的,无非是一个能够轻易控制,又有百里氏血脉的傀儡。而他司徒茂要做的,就是扶持傀儡继位,继续司徒氏的辉煌。
司徒盈问道:“爹爹,反正我不管,你得找个时间在陛下面前提一下。”
司徒茂被软磨硬泡,只能妥协应声。
果然第二日,司徒茂就私下联合那些大臣,在朝堂上旁敲侧击问靖王殿下的婚期。
说实话,订婚那日,幽冥王百里松尚且没有事无巨细想到日后,只是眼看着二人年少,也互相有意,就顺手成全一桩良缘。
要说具体的婚期,百里松倒真是拿不定主意。
毕竟就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头来落得个好心办坏事。
群臣相问,百里松也不好推脱,只好退让道:“求微身子一向不好,若是大费周章办婚事,肯定是吃不消的,不如等求微身子好些再说无妨。”
满朝群臣被噎住话,也只能悻悻地不再催问。
*
这几日孟求微的寝殿倒是异常安静,由于这位殿下并不让梅欢意在他眼前晃悠,于是梅欢意这几日也是异常安静。
华景整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总是不见人影。
这夜,梅欢意照样躺在草堂中,借着草屋檐下的月色发呆。
“过来。”
腰间那块璞玉传来一个十分冷淡的声音,孟求微又来找她麻烦了。
然而还未进殿,就听见一个抽泣的女声,梅欢意心下慌乱,一推开殿门,就看见华景正跪在床幔前,手中还握着一把短刀。
这短刀尖上还滴着几滴赤红的血。
梅欢意几乎是滑跪着去查看她的伤势,然而令人绝望的是,这短刀上的血是不是华景的。
梅欢意颤抖着嘴唇,看向那被夜风吹动的床幔。
孟求微神色恹恹,一只手垂在身旁,还汨汨地流着血。
“殿下...她一定...不是故意的。”梅欢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见孟求微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滴滴答答,华景涨红了眼,孟求微迟迟没有说话。
华景不想连累梅欢意,握紧手上的那柄短刀,朝自己脖颈间刺去。
孟求微一挥袖,将那短刀截断。
梅欢意倒像是绝处逢生般:“殿下...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华景她不是这样的人!”
华景在身后怯懦地牵住梅欢意的衣袖,小声道:“欢意,是我做的...”
闻言,梅欢意瘫坐在地上,她多么希望华景哪怕是临时撒谎,糊弄过去也好,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刮起了凉风,前些日子满院子的雪早已消逝于晴光。朦胧的月色下却看不清前路,那株梅树已经枯了,孤零零地望着月色。
原来那日,百里昼明特意调查了梅欢意在医馆的往事,因此才结识了华景。华景性子开朗,但过于单纯,所以才有如今这样的场面。
那百里昼明也是会拿捏人心,知道华景一直想投胎转世,还向她许诺,若是刺杀孟求微成功,就助她投胎转世。
可孟求微哪里是什么简单人物?
梅欢意见过他在水牢的火鞭,见过他徒手捏人魂魄,更见他表里不一,擅长伪装。
半晌,孟求微哑声道:“出去。”
梅欢意循声望去,只见孟求微直勾勾地盯着她,眸色猩红:“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