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影望着他离开，心中忐忑，不自觉揪紧了衣服。
她静默片刻，抬步往外走了去。
这里似乎能直接通往城外，府宅南北两头，一边是花铺，一边的宅门在城外。
她那天走进这里，也是他有意为之吗？
念影摸了摸檐下的梁柱，上面雕刻着的是图样，是雪狼。
雪狼族和冥魔是何关系？
念影眯了眯眼睛，视线梭巡，见阁楼大门外守着两个侍从。她顿了片刻，迈步往门前走过去。
她尚只靠近，那两人立马转头过来欲要拦她，语气格外恭敬：“姑娘，君上有令，不得离开此处。”
念影觉得好笑：“他是打算以后都把我当犯人看着吗？”
“……”
两人一时噎住，少顷，又说：“姑娘若觉累了，可在内里寝榻歇息。”
念影未语，转身走回去后，缓缓上了楼阁二楼。恰好有一间书房，书架上搁了不少的古书旧籍。
她翻找半晌，寻了本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但等了许久，大约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那人都还没有回来，外面也没有半点动静。
这几日操劳繁累，的确是有些困倦。
念影难受地咳嗽几声，嗓子略微干涩，眼睛盯着书本，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月沉吟回来时已近深夜三更，屋里有些凉，念影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他将人轻轻抱起，缓步走出阁楼，去了旁边的寝院。
念影迷迷糊糊睁眼，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
她不出声，对方也没出声，将她放着躺好后，转而开始解自己的外袍。
念影蓦地伸手抓住他，问：“处理好了吗？”
“嗯。”
“那你为什么回来得这样晚？”
月沉吟解衣的动作顿了顿，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许久后，他笑了声：“怎么，担心我在外面招花惹草？”
念影松开手，语气寒凉：“我只是怕花界有异，你要做什么要找谁都与我无关。”
她无比冰冷的神情拢在光影中，瞧不出一丝温度。
月沉吟无声叹了口气，抬手拂灭灯火，身影欺压下来。
屋内完全漆黑，念影睁着眼睛，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意识混沌地由他索吻。
窸窸窣窣地轻音传在耳畔，他急不可耐，衣裳片刻就脱离身体。
念影身子僵硬冰凉，仿佛没有温度。
许久，她听见那人贴在耳边问：“寂含有没有这样碰过你？”
“他要你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你可有过犹豫？”
念影嗓子无比干涩，嘶哑着声：“不曾。”
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这一句。
他顿了顿，又问：“如果他没有死，你们已经结为夫妻了。”
“你会喜欢上他吗？”
念影没有回答。
月沉吟轻轻抚过她的面颊：“会吗？”他止住动作，钳着她的下颌吻住，“回答我，会不会？”
念影顺从地回应他的亲吻，艰难吐出字音：“……不会。”
“那，”他声音沙哑，“你我结为夫妻，朝夕相处，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念念，会吗？”
“……”
念影始终没有回答他。
月沉吟曾经无数次想过两人欢好时的情景，她眼眸似水，柔媚妩然地吻他，主动攀附他的身体，紧紧抱着他，能一遍遍唤他的名字，说着数不尽的情话。
但这一夜，她整个人都冷若冰霜，哪怕不能自禁，也咬紧牙关不肯给出半点反应。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难以自持。
天明时他都还没折腾够，抱着她不肯松开，直至外面有人来传话，说是月冥城中出了点事，他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
念影眼眶凝聚水雾，心里嘲讽地笑了一笑。
她没有困意，人走了片刻不到便下榻了。
外面有侍女捧着衣服进来：“姑娘可要先去沐浴？”
碧蓝。
念影伸手抚摸着眼前的衣服，“他知道我喜欢蓝色吗？”
侍女微微一愣，如实道：“的确是君上亲自挑选的。”
念影没有再多说什么，由侍女带着去了浴池。
一夜未眠，她也没有半点困意，无趣间便去了昨日的阁楼，在那书架上翻了几本书看。
今日碰巧，她拿来看的几本书都是一些古文字，许多不识得。
其实她总共认得的字也不多，以往阅书，都是寻有花族文字相关的。
午后月沉吟便过来了，念影恰好在琢磨那些字。
她眼神倦倦的，此时倒有了些困意。
月沉吟抬步走近，低声问：“怎么没多歇息会儿？”
念影顾自看书，没有理他。
月沉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问：“我听侍女说你今日没有用膳，为何？”
念影手微微一抖，抬头道：“不饿。”
月沉吟笑着：“甜食也不想吃吗？”
念影不语，低头继续看书。
月沉吟愈发靠近了些，凑过来瞄了一眼。
念影烦躁地搁下书本，说：“我不懂这些文字。”
“我知。”月沉吟语气无比温柔，“花界与其他族界不一样。”
他走至桌前，拿了白纸铺下，又在笔架上挑了支狼毫笔，兴致颇高：“我教你写。”
念影欲要走，“不必了。”
月沉吟拉住她，手渐渐下移，轻轻扣住她的手指，柔声问：“我教你写我的名字，好不好？”
念影犹疑片刻，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我要回一回狸山。”
月沉吟低声一笑，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拿什么交换？”
“……”
念影视线扫视一圈，淡声道：“你先让我回去，之后……要怎么办随你。”
月沉吟挑起她的下巴，低头轻笑：“意思是，我想怎么样都行？”
念影勉强别过头，很是难为情地“嗯”了一声。
月沉吟放开她，松了口，“我让人送你，但最多一天。”
念影脚步移开，将那本书顺走抱在了怀里。
月沉吟略微愣了下。
她道：“算我问你借的，之后还你。”
月沉吟仍旧笑着，开始执笔写字：“你我之间不分彼此。”
念影毫无所动。
回了花界，她从列盈那儿确定已经没事了，那口悬着的气才彻底懈下来。
从来多话的列盈今日分外安静沉默，自她回来起就没说过几句话，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疫病”又突兀地得以解决似乎也并不惊诧，半个字没多问。
念影心中存疑，好几次想要主动和她说，但话在嘴边却又难以启齿。
一夜过去，她交代了列盈一些事情，本是打算午后直接去越境城的，但这天消失了许久的玉玲珑突然来了狸山。
玉玲珑一如既往，拿了好些新鲜的酒来。
念影本就心境不佳，陪着她喝了许多。
两人安静寡言，只说了寥寥数语，一口一口的酒下肚，不知不觉就天黑了。
念影脑子实在昏沉，想要去弄点醒酒汤，然而刚走至寝屋，就见一道人影立在门前。
“…………”
念影心中骇然，连忙朝他走过去。
“我……”她想要解释没有及时去越境城的事，“玲珑突然来找我，一时没能走开。”
月沉吟蓦地一转身，推门往里走了去。
念影心中暗淡，紧随其后。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默了会儿后，淡声问了一句：“有酒吗？”
念影一怔，应道：“百梨盏，玲珑最爱喝的酒。”
月沉吟静目看着她：“陪我喝一些吧。”
玉玲珑好烈酒，而百梨盏恰好是狸山中最烈的一种，念影平日都不太敢喝。
念影拿来酒，动作缓慢地斟了两杯。
月沉吟端起杯盏，与另一杯轻轻碰了碰，整杯灌进了喉中。
念影心思不定，待他喝完，继而斟满。
月沉吟倏地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陪我。”
念影垂了垂眼，轻道：“我不能再喝了。”
月沉吟再度饮下整杯，在她又要斟满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酒盏往旁边推开，站起将她拉进了怀中。
“念念。”他柔声唤道。
念影神情微怔，不敢抬头去看他。
“念念。”月沉吟探身在她唇畔印下一吻，手指勾上了衣带。
念影下意识挣脱，为难道：“……还是去越境城。”
她眼底像蕴着水，呼吸急促起来。
月沉吟轻轻摁着她的腰，忍笑：“就在这里。”
念影推搡不过，最终只能由了他。
她意识逐渐迷蒙，昏沉着被他抱上了榻，听进他含混问：“念念，婚礼习俗是按月冥城还是花界？”
念影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次日念影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梦到了花暮迟，梦到了曾经那场天劫。
身侧的人也刚醒来，被她剧烈的颤抖所惊扰，下意识抱紧了她，柔声问：“做噩梦了？”
念影喘着气息，摇头未语。
月沉吟手揽至她发后，贴上了她的唇。
他吻得温柔，小心翼翼。
念影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是令她无比熟悉的气息。
半晌，她将人微微推开，听见他问：“怎么了？”
“昨夜你与我提起婚礼之事——”
“都依你。”
“不，”念影手抵住他的肩，不让他再更靠近，“我想说：我答应待在你身边，但是，不要行礼数，不需要告知其他人。”
月沉吟神情逐渐冷下来，“你的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念影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淡漠：“我不需要什么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