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握住她的手，浅笑着：“其实无碍，那些年被魔髓蛊噬骨，比这要疼多了。”
这话也是事实，没诓她。
只是时间久远，快要记不清那具体的疼痛感了。
“那时候我不在。”念影抬眼看向他，淡声，“我并没有瞧见你最痛苦的样子。”
月沉吟轻笑着：“是，最痛苦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如今你在，有什么不能熬的。”
他将念影往前一拽，勾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吻得愈发浓烈，手也不安分起来。
念影适时推开，按住他的手，小声提醒：“还受着伤呢，别乱来。”
“可我想要。”
月沉吟那双红眸布满了情.欲，再度吻了过来。
灼热的气息裹挟住她，两人贴近，她清晰感到得到他动情到了何种地步。
“依我，可以么？”
月沉吟手落在她脖颈处，修长明晰的手指勾开衣襟。
“……”
“不可以。”
“念念，好不好？”
念影这一瞬都猜测着他这样的难缠是跟花暮迟学来的。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行？”
那手上温度滚热，贴在她肌肤都是烫人的。
月沉吟笑着，在她耳畔呢喃：“我受伤了，可你不是好端端的么，念念……”
念影将人用力一推，彻底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月沉吟，你别得寸进尺。”
他仍笑着。
“好了。”念影理着衣服，“你先睡吧，我再弄些药来。”
人离开，月沉吟带着笑意的眸子霎时黯淡下来。
***
狸山今日很安静，多数人都随着掌门去无垢山赴法会，大约要三四日才归。
念影离开寝屋，将房门从外落了锁。
她仰头，见天色晦暗，似是要下雪，便在外多等了一会儿。
半个时辰未到，上空飘了零雪。
念影抬手施法，混杂着小雪花，散出的仙力化作了一道结界，笼罩住这间屋子。
幸好楚素在这儿，她也好离开得放心些。
结界稳稳印上，她抬步走了出去。
然，她只刚走出院子的门，便感知到风雪骤停，是外力阻挡之故。
“……”
念影静默一瞬，又转身折了回去。
结界半破碎，所有反噬的力量都汇集一处落在了月沉吟身上，一道道无形的利刀刮在了身上。
旧伤未好赶着又添新伤，以那雪灵芝在身体里的作用，换做旁人疼都要活活疼死了。
念影阻住他运散灵力的动作，又气又心疼：“这你都要强行破开，不要命了吗！？”
月沉吟讥笑着：“不想我要命的是你吧？”
他掼开念影，灌注灵力彻底破开了拿到结界。
结界形成一道薄冰坍塌断裂，在地面卷起层层云雾，从月沉吟双眸前隐没。
他吃力地站定脚步，透着被云雾遮挡的视线去看念影，但越来越模糊。
念影脚步一颤。
他稍稍往前，似乎是想要彻底打碎结界残余的力量。
“别再动灵力了，你想一直瞎着眼吗？”念影压下他的双手，霎时红了眼睛，“你是要让所有人以后都嘲笑我，找了个瞎子做夫君？”
月沉吟笑了两声。
念影握了握他冰凉的手。
“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你信我便好。”
言罢，她还是走了出去。
月沉吟动了动腿，却觉浑身乏力，亦是不能再用灵力。
雪山的狱雪之法，结界效果不强，但若强行破开，反噬的力量便会折损修为，短暂麻木身体。
她知道他一定会破开结界的，所以她的本意就是利用结界反噬伤着他，让他不能组她。
月沉吟独自在外站了会儿，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盲目的感觉。
院子的门被推开，怜薰呈着汤药走了进来。
月沉吟脸色阴沉，她有些慌：“师姐说……得服些药。”
月沉吟没有说话。
怜薰进屋先搁下汤药，继而走出来，将人扶着进了屋，随后才把药递去他手里。
静默半晌，她开口道：“花神大人她……还是很在意君上的。”
念影带他回狸山时那担忧紧张的神情，半点不像是装的。
月沉吟一口一口木然往嘴里喂着汤药，“她有多爱我，我比谁都清楚。”
怜薰这会儿子满脸不解，“那君上为何还会……”
“我只是希望，她是我一个人的。”
“……”
怜薰明白了他的意思，亦明白了那天念影说的话的意思。
汤药进完，怜薰放下了空碗，正要离开时，察觉到了外面的杀肃气息。
她侧身看向月沉吟，听见他说：“是魔族的人。”
“师姐在外面，君上不必忧心。”
说完，她才出了屋子，将门关上。
花神重归于世的消息，还罕有人得知。
这个时候，魔族的人怎会来狸山？
怜薰懵懵地顺着那气息而去，恰好瞧见那来的一行五六人重伤倒了地。
楚素持剑立在一旁，发怒的血眸尚未隐退，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意。
“你是九尾狐族……”其中一人看出了她眼眸的特性。
楚素淡声：“冥界使君，惜若。”
那人只盯着她手里的剑看了看，认出了：“月荒斩星……是当年夜玄神君门下弟子所持圣剑。”
楚素不禁笑了声，想不到现在还会有人记得夜玄神君。
这对本尊来说，都已经是个很遥远很模糊的名字了。
“难道你们君上，他就是……”
楚素横过剑，刹那间封了喉，猩红的血溅了一脸，倒地的一行人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抬了抬眼睫，去看缓缓走来的怜薰。
怜薰拿了帕子出来，“师姐……你何必取他性命？”
楚素收了剑，接过帕子，仓促潦草地擦了下血，“君上说过，不该再有人提起那个名字。”
遂又问：“念念走了？”
怜薰点头：“是。”
楚素笑道：“我们的这位尊主夫人，可真是一日都不教人安心。”
她神情是松缓随意，但怜薰无疑是担忧的，“那我们要怎么做？”
“忬蔺已经去了忘忧城，待君上恢复，我们再一同前去。”
***
两日后，念影在忘忧城等来了灵渊。
本是约着前日的，他不知是被什么事情给缠着了，现在才脱开身。
那天念影和月沉吟回狸山时，花暮迟还在越境城，所以无需猜就知道，花暮迟又跑去找灵渊麻烦了。
灵渊身体出现状况，灵力折损，但也无人杀得了他。
石灵不死不灭，魂魄永不会消散，花暮迟应当知道这一点了。
两人约在了一家酒肆，念影头一回尝了这里的酒就觉得奇怪，有一味澧月酒，味道像极了从前月族皇城的百月酿。
之后从老板口中得知，这是从幽州那边带过来的。
幽州……
当年的岚善神君便是嫁给了先幽州王，夫妇二人殒世后，长子幽冼沉继了王位，也就是幽染枫的父亲。
这澧月酒，十有八九是岚善神君留下的手艺。
灵渊姗姗来迟，坐下饮了几口酒，一开口便是同她说起正事：“你说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才能重铸灯芯，是要我怎么帮你？”
念影抬眼看着他：“我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
“上古神器，月弦笛。”
灵渊闻言不禁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月弦笛是花神所携法器。”
念影道：“月弦笛是月沉吟给的聘礼。”
“……”
“念念，你可以不提起他的。”
念影笑着，将话说得很明白：“你助我重铸灯芯，我替你解决肉身损毁的问题，事情完成，你我便不必再见。”
灵渊面色淡淡：“既然那日都说好了，我便不会食言。”
念影抬杯朝他一敬：“多谢。”
昔年铸造的六件神器，唯有扶榭铃与净善珠在幽州，其余四件散落各地。
可那日雪霓裳说，扶榭铃也不见了。
东西既然在忘忧城，过不了几日，月沉吟一定也会来。
还有个阴晴不定的花暮迟。
***
阴晴不定的花暮迟此时刚离开越境城。
他没有去追灵渊，也没有去找念影，而是直接去了狸山。
就说人靠人相衬吧，一想到阿姐和灵渊在一处，他气得眼珠子都要炸了。
换做月沉吟，倒还没有那么难受。
他在外等了会儿，见着楚素去了西峰，才寻得机会去了月沉吟那儿。
月沉吟恢复了灵力，但，眼睛仍是看不见。
不知是不是雪灵芝之故，比预想中严重了些，夜里时常疼痛。
他听得屋中的动静，便察觉到来人是谁，笑说：“怎么，还想伤我？”
花暮迟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心中隐隐猜测一二，也没多问，转而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天你就是故意的！”
月沉吟抿了口茶。
花暮迟冷冷笑着：“不过算漏了吧，阿姐她还是走了，你的小算盘空了。”
“……”
“不想被拔舌头就滚远一些。”
他搁下茶盏，朝外走了去。
“月沉吟！”
花暮迟忙着追上，一把拽住他，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阿姐和灵渊在一处？他们结伴而行，一起去了忘忧城！”
月沉吟顺着声音压下视线，问着：“你想说什么？”
花暮迟道：“你能不能杀了他？”
月沉吟反问：“我为何要杀他？”
“他们走得这么近，你竟也能忍？”
嗯，好像是不太能忍。
可——
“那也是我的事，要怎么对付他与你无关。”
花暮迟松了手，愤愤道：“你赶紧去杀了他。”他顿了顿，略仰头，瞥着月沉吟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放低声音，“你若动手，我以后都会承认你的身份。”
月沉吟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比起你，他们更令我厌恶。至少……至少你和我阿姐是行过礼数结过血契的，而且……你比他更配得上阿姐。”
“哦？”月沉吟斜挑眉梢，“你说承认我的身份，是指什么身份？”
“就是……”那话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就是你想的那个。”
月沉吟并不能看见他此时的神情，但只想着就觉得格外好笑，
“我想了很多，具体哪一个？”
“……”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咬着牙出声：“承认你是我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