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影重重在他额头敲了一下。
他微怔:“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念影顿了顿,“不过,别在这里。”
“那你想去哪儿?”
她道:“缪千殿。”
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月沉吟笑了:“只要你愿意,去哪里都行。”
压抑了六七日,这天他折腾了一整夜。
念影是在烟棠殿醒来的,已经过了午时,她意识尚还混沌,都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被他抱去书阁画室,又抱来了烟棠殿。
她揉了揉手腕,下榻披上外衣,这时恰好有人推门进来。
“夫人醒了。”
念影循着声音看去,见是怜薰。
她端着一壶热茶,放在了桌上,笑得欣喜:“夫人可要用膳?”
念影系好衣服,缓步朝她走去。
喉间还有些腥苦之味,干涩得难受。
“君上准备的,夫人爱喝的茶。”怜薰斟了一杯。
念影坐下后饮了一口,有些乏倦地叹息了声。
怜薰视线始终在她身上,笑意不减。
念影恍惚察觉到,猛地抬眼。
“你脸红什么?”
“啊!”怜薰摸了摸自己的脸,忙着摇头,“属下没有。”
还说没有,比抹了胭脂还要红许多。
念影同样去看她。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维持了许久。
念影咳嗽了声,将茶饮尽。
怜薰赶着续上,仍旧眉开眼笑,话语也带着笑意:“夫人,属下来月冥城多年,从未见君上像今日这般开心。”
念影:“……”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和她关系并不是很大?
“夫人。”怜薰蓦地弯身跪了下去,“属下有一事想求夫人。”
念影茫然看着她。
“夫人以后能否都待在月冥城,不要再离开了。”
“……”
念影揉了揉额头,问她:“你来月冥城时多大了?”
她道:“尚是少时,未过百岁。”
念影叹息一声:“你在忬蔺身边长大的吧?”
怜薰好奇着:“夫人怎知?”
念影轻笑,“怪不得。”
“啊?”
她看着怜薰道:“我不会一直待在月冥城,但能保证不会离开他。”
怜薰明白了。
不会一直待在月冥城,会离开这里,会回荆州,但不会与月沉吟散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直至片刻后,月沉吟从外走了进来。
念影稍稍抬头,见他手里拿着一瓶药膏,应是化淤青的。
这么一想来,膝盖的确有些疼。
月沉吟抬了抬手,示意怜薰出去。
“饿不饿?”
他闭了门,落栓,抬步走近。
一整夜都在折腾,清早又被叫走处理事情,念影瞧着他眸中布了些血丝,似有累倦之态。
“不饿。”念影婉声道,“一会儿你做些点心给我吃吧。”
他轻应一声,撩了袖子单膝落地,动作轻柔地卷起裙摆。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念影可惜地想,只是他一直喜怒无常,也不知每回生气的点在哪里,偶尔吃软,偶尔又得来硬的,可真是令她累得慌。
“念念。”
他蓦地唤了一声。
“嗯?”
药膏敷好,月沉吟略微仰起头,淡淡笑着:“这是在骂我吗?”
“……”
念影将人推了推,“说了好几回了,不要将这术法用在我身上。”
月沉吟站起身,拉了人搂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
念影没有避开,只待他停了后,有些心疼的:“你不是应该很累吗,怎么还用那术法……”
月沉吟挑起她的下巴,轻道:“一夜而已,哪里会累着。”
“对你夫君这么不了解么?”
念影:“……”
“忘了从前在幽州的那段时间……”
念影指腹按住他的嘴,打断道:“不许说,忘掉。”
月沉吟在这指上咬了一口,“这里又没别人,怎么说不得了。”
念影欲要从他怀里挣脱,推搡,“你去歇一歇吧。”
月沉吟笑了笑,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膝盖还疼着呢。”念影被按在榻上亲晕了眼,声音软软的。
话是这样问,却主动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身子无意识地贴上去,动作亲昵又带着几分讨好。
月沉吟并没有因为她这个举动而欢愉,眉头一蹙,神色略沉了几分。
“勾我?”
他望着身下的人,手指颤了颤。
念影笑着问:“你真不嫌累吗?”
“不会。”
她越笑,他越慌。
只怕哄他是假,想跑才是真。
念影微曲了双腿,喘息得厉害,音线沙哑:“膝盖疼。”
月沉吟低头吻住她,柔声:“不碰着就行,我缓着来。”
她太乖顺了。
昨夜准他折腾那么久,本就不对劲了,今日还这样主动,很难不让他多心。
可,他仍旧是悦的,想一次次将她吞噬。
这样的感觉,紧紧勒着他的心,刺激着身体里的每一处……
忬蔺和怜薰一左一右在烟棠殿外守着,如是两只雕刻的石像,一动未动。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怜薰才忍不住:“你说,他不嫌累么?”
忬蔺手抱一柄长剑,低头闭目,没有出声。
怜薰冷哼一声,片刻后,见月沉吟从里走了出来,还在整理着衣服。
她吓了一跳,腿都软了,生怕自己那话被听见了。
“看着。”月沉吟视线看向忬蔺,“人跑了,自己去水牢领罚。”
忬蔺仍是阖着眸,应了声:“属下知道。”
怜薰连大气都不敢出。
月沉吟扫了她一眼,继而离开。
“呼。”怜薰长吁了口气,凑到忬蔺身边,“你说,人会跑吗?”
“不知。”
“那我们守得住吗?”
“不知。”
怜薰小声嘟囔:“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忬蔺睁眼,抬了眸:“你怎么话这么多?”
他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见念影不疾不徐走了出来。
她身上裹了件狐裘,手里持剑,瞧着是要离开的模样。
怜薰忙拦住:“夫人,君上说了……”
念影轻轻按下她的手,“我去梅林看会儿花。”
怜薰一愣。
念影笑着:“怜薰,你陪我一起吧。”
“啊,好。”
忬蔺望了眼二人的背影,困倦地闭了闭眼。
月沉吟在城外办了点事,回烟棠殿时已近三更。忬蔺和怜薰二人,前者维持着原样,靠墙闭目;后者则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手里抱着一小坛酒,她一边仰头赏月,一边灌酒。
他出现得悄无声息,怜薰全然未觉。
月沉吟烦躁地朝那树上看了眼,也就在找东西这方面有点用了。
念影睡得熟,他躺上来都没被惊醒。
“念念。”
他轻唤一声。
念影在睡梦中嗯了声,突然侧身面向他,双臂一伸抱住他,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蹭。
月沉吟心口微微起伏,蓦地捏住她的下颌,问着:“花朝颜,你爱我吗?”
念影醒了。
但她没回答,似是带着怨愤,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咬得用力,月沉吟痛着出了声。
“念念。”
“阿颜。”
“花朝颜。”
念影被他嚷得头疼,睁眼抬了头,“不睡么?”
月沉吟搂她很紧,嗓音低哑:“抱着,只睡?”
念影略笑了两声。
并无说不想、不要,那便是同意了。
月沉吟伸了修长的手指,从宽松的衣襟往里探去。
“嗯……”
念影抱着他,在他耳畔轻喘,哑声问:“夫君就不能心疼我么?”
理智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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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破晓,寝榻上的身影沉寂下来。
片刻后,念影掀开了床幔。
衣服穿好,略整理了头发,她便快步走了出去。
门外,只喝了半坛酒的怜薰早早昏了过去,倒在树下。
念影推开门,迎面就看见了忬蔺。
“酒是从梅林挖的,你下了药。”对方并非疑问,是笃定的语气。
念影系了衣襟上最后一颗盘扣,看着挡在眼前的剑:“你想拦我?”
忬蔺垂眼,沉声道:“夫人,别让属下为难。”
念影叹息一声,“我不想和你动手。”
忬蔺遂又抬眼,声音温柔了许多:“念念。”
“也别让师兄为难。”
念影搭上他的手,剑拔出一半,声低无度:“那就打吧。”
忬蔺按住了剑鞘。
僵持半晌,他丢下了剑。
“罢了。”
“你走吧。”
念影淡笑着:“不怕他找你算账?”
“他会关我。”忬蔺神情松了几许,风轻云淡,“多关一些时日,不想掺和你们夫妻间的事了。”
念影忍笑:“你掺和什么了?”
“素素总让我来劝你,怜薰也整日在耳边嚷嚷,累得慌。”
他复又捡起了剑,擦了擦上边的尘土。
念影自他身侧走过,脚步顿了顿。
“抱歉了师兄。”
她侧过身,重重一掌劈在后颈,人便晕了过去。
念影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的,她也不能知晓,若月沉吟寻到,会不会直接将她关起来。
可,刻石有了反应,她也能感应到,得去寻云幕灯。
灯芯散失,东西一分为三,集齐才能重新发挥作用。列盈有一,月沉吟有一,还差最后一片。
至于灯芯,她可以重铸。
按照刻石指引,念影直接去了越境城。
想来,这一趟会碰见灵渊。
灵渊石灵可以占据死去凡人的躯体,但最多能承受二十年的消耗。也就是说,在不死不灭的数年里,需要不断寻找能栖息的肉身。
若能找个仙妖之体,倒也能维持个数百年,只不过寻常的仙妖躯体,不能轻易进入。
念影觉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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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醒来是三个时辰后。
意识到发生的一切,那墨发里都生了几许银白。
忬蔺和怜薰自行跪在外面请罪。
“人跑了吗?”
他还存了三分侥幸。
忬蔺摇摇头:“属下失职,君上恕罪。”
月沉吟叹息一声:“她若执意要走,谁都挡不了。”
“如果不是想离开,那几天里……她也不会对我这样温柔。”
“明知道是装的……”
怜薰惶恐抬头:“那,现在要怎么办?”
“找。”他语气冷下来,目光阴鸷,“别让我抓到。”
昨夜就不应该心软的,直接将人弄得下不来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