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谜影19

    “殿下,公主即日便要启程。只是她有一事相求……卑职怀疑,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恐怕会对我们不利。”

    “她想要什么?”主位上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朗,如碎珠落入玉盘。

    “公主让卑职转告殿下,她对严一道长炼的丹药颇感兴趣;由于殿下与其交好,希望能助她说动严一去京城小住。”

    “呵,她麻烦起别人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男人低低一笑,随意地拨着扳指,带着一种掌握全局的自负,

    “不必多疑。安插在宫里的探子传回消息——那老头儿最近迷上了长生不老之术,并暗中派人打探。诗宁最为懂得讨好那人,她这次请严一道长过去,十有八九是为了邀功。”

    不安的感觉在心头弥漫——这一切都太巧了,像精心设计好的牢笼,只等着猎物踏入其中的第一步。

    暗卫上前一步,顶着对方不悦的目光直直跪下:“主子,那严一道长……我们真要放他走?事情似乎太过顺理成章了些。”

    “他的重要性,本殿自然清楚……只是这几日多有怠慢,怕是已经惹得她心里不快;若是再不肯放人……”

    宋衍当然明白他的顾虑,衡量了片刻,最终还是采取自己的想法,“让严一随她去吧。仗着有人撑腰,诗宁行事向来不看人脸色,就连位极人臣的那位也在她那里吃了瘪。倘若因为这点小事闹到了陛下那里,不仅不好收场,咱们的事情还有败露的风险。”

    “殿下,受苦了……”

    黑衣人看着面前身形单薄的少年,替他感到不值:明明两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相似的血,受到的待遇却天差地别。妹妹在宫内养尊处优;而自家主子却……

    “你是在同情本殿么?”宋衍的视线不带有一丝温度,冷冷地划过对方的脸,“收起你无用的怜悯——既然下定决心走这条路,就要摒弃掉那些低劣的情感。”

    “是。卑职知错,自去领罚。”

    “今日本殿心情颇好,这次便免了。”他摆摆手,眼底带着不屑,“本殿近日整理了一系列疑点,终于看清了那头的人。本以为诗宁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地方,如今一看,不过就是块挡箭牌罢了。”

    “愿殿下明示。”

    “你也应该清楚,那日听风阁事发,御林军在她进门后的不久便到了章台路——时机把控得过于微妙了,让人不得不多想。”

    摊开洁白的宣纸,宋衍提笔于其上写写画画,很快,一副粗略的人物关系图便跃然纸上。

    “国库亏空的问题一直存在着,听风阁的银子,其实早就被那位盯上了。查封听风阁的事情老头谋划已久,只是差了个契机……而为保护公主出动御林军,看似夸张,但也不失为一种掩人耳目的办法。”

    宋衍皱眉,脸上的嫌恶显而易见,“为了讨得上位者的欢心,竟连舍身当诱饵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教人恶心。”

    手下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宋衍依然神色淡淡无动于衷,便把话都默默咽下了。

    若是诗宁听到,定会感激蛮不讲理的原主给宋衍留下的童年阴影——它竟有如此磅礴的威力,就像狂风卷起沙子,糊了宋衍一脸,让他两眼一抹黑,一心认定了诗宁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

    “父皇,宁儿回来了。不在的这几日,有没有跟旁人念叨我?”诗宁自知理亏,一踏进殿,便挂起了讨好的微笑。

    瞧她那样子,咸德帝就知道准没好事,他吹胡子瞪眼:“又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儿?你惹祸的本事同你二哥比起来,真是半斤八两。”

    一听这话,诗宁大喊冤枉:“怎么能叫坏事呢?不过是用父皇的名义带回来一个人罢了。”

    “什么名义?”咸德帝抚了抚胡须,眉心一跳。

    “咳咳咳,就是……父皇最近沉迷长生不老药,无法自拔……”

    “嘶”一根胡须被颤抖的手扯下,咸德帝眼眶微红,气急败坏,“逆女!”

    “父皇莫要生气。”诗宁的手腕灵活地一转,纤纤玉指点了点东宫的方向,“这件事情,大哥也参与了。不妨把他叫来一块儿挨训,倒也能为父皇省下几杯茶水钱。”

    “……罢了,”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既然已经传出去,如今再翻旧账也没什么意思。这几天的事儿,你且同朕仔细说说。”

    听他松了口,诗宁自然是从善如流,事无巨细地一一禀报。

    咸德帝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他……”

    “父皇,这只是暂时的结论,还不可下定论。”

    “不必再说,传令他进宫!”

    “父皇!”诗宁跪下,坚决不从,“父皇可曾记得上次对温钰下毒的死士?如今他的身份已经被我们的人顶替。这次您沉迷长生不老的消息是臣女自作主张,故意让他传出去的。

    “虽然假扮的事情没有走漏风声,但过了这么久,温钰依然没有一点得病的样子,想必那头的人也会对“小太监”的身份起疑,只不过没有切实的证据罢了。

    “单单一个严一道长并不能直接证明他的反叛之心,倘若贸然行动,必会打草惊蛇——他敢这么做,必定是对自己在朝堂、江湖上的势力颇有底气。过早地捉拿他并不能把势力都一网打尽,反而会给他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父皇,三思。”

    待诗宁讲完,咸德帝忽地爽朗地大笑起来,眼里满是欣慰。

    “我没看走眼。”他拍了拍诗宁,感慨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宁儿,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朕方才试探你,便是怕你在与他斗智之时沉不住气。毕竟这件事太危险,谁都不清楚他们留了什么后手。

    “你若不是女子之身,这太子之位……”

    “哈哈,父皇说笑了。”诗宁连连摆手,似乎是对此避之不及,“宁儿自由散漫惯了,这大大小小的政事看着就头疼;况且父皇常常为了上朝,五更未到就得起床,宁儿可不想受这种苦——不如当个闲散之辈,日日清闲还能拿不少俸禄……此等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呐。”

    咸德帝恨铁不成钢:“罢了罢了,就你和宋沐没有上进心。朕也不指望你了。”

    “哎呀呀,倒也不能这么说……”诗宁扬起小脸,拉着他的袖子撒娇,“父皇,既然通过了考验,这件和宋衍有关的事,宁儿希望能够参与,还望愿父皇成全。”

    ”哦,前脚刚散布完谣言,后脚你又来求朕了?”咸德帝佯装生气,“但看在你把计划全盘托出的份上,朕也可以放宽点条件。”

    在诗宁期盼的眼神中,他慢悠悠地开了口:“为了你们的安全,朕势必要削弱国师一派的势力。对此,你有什么办法?”

    “真巧,宁儿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宫里不养闲人,该让他出面了。”

    *

    “甫一退朝,老夫便得了公主的消息,这才得以及时赶来。”她是君,他是臣。即便地位超然,傅鸿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行礼,“不知公主招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过来,坐。”朝推门而入的少年招了招手,诗宁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接着,又佯装诧异地掩着嘴角,“您怎么还躬着身子……哎,本宫真是犯糊涂了,国师快快请起!”

    “谢公主。”

    傅鸿咬着牙起身,面色阴翳:竟让他对着弟子行了大礼——很明显,她是故意让自己难堪。

    “这么多年,国师一直勤于政务,本宫也没有机会当面同你道谢。”正说着话,诗宁忽地一抬手,扯住了少年松松垮垮的外袍,引得他低声惊呼,“多亏了您的悉心培养,本宫如今才能有……”

    大概是受不了诗宁的直白,傅鸿出言打断了她:“公主喜欢,自然是好的。”

    “本宫觉着,能找到这么个弟子也是你的福气。”

    傅鸿拱了拱手:“还望公主明示。”

    “没想到,国师的身边竟藏了个温家的后人。要不是那日在听风阁救出了那位老妇,陛下和本宫恐怕会一辈子蒙在鼓里。”凌厉在眼眸在一闪而过,诗宁笑地如沐春风,

    “傅舟,不,温小公子一向勤奋,即便当年离了国师府,也在宫内悄悄钻研占卜之术。幸而本宫发现的早,便托人给他找了几册书以供学习,这才没走上弯路。”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把剥好了的葡萄递到她唇边,果肉轻颤着,晶莹剔透。即使有外人在场,诗宁也毫不避讳地偏头咬了一口,似乎这就是两人最寻常不过的相处。

    但她却没注意,少年的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耳朵渐渐红了——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舌尖的温热,还萦绕着她口脂甜腻腻的香。

    “魏尚书家千金的婚期是国师定下的?”

    傅鸿此时已是心慌意乱,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更是惹得他眼皮跳了跳:“正是。”

    “你说怪不怪——昨日温小公子一时兴起,也为那对新人算了一卦,却发觉……国师定下的那日,似乎不宜嫁娶呢……”

    诗宁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在空中打了个转儿,不急不缓地落到傅鸿耳中,听得他心里发慌。

    “兴许是他算错了罢……”傅鸿结结巴巴地开口,额上冒出了冷汗。

    “那国师认为,本宫今日为何要请你来一趟?你若是不领情,那便罢了……至少,本宫问心无愧。”

    “公主……”

    “哦,对了。”诗宁微微一笑,“父皇稍后还要请您一叙,本宫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正说着话,咸德帝身边的大太监进了殿:“国师大人,陛下有请——”

    *

    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诗宁这才把目光移向温钰。少年见她看着自己,又无比自然地把剥好的水晶葡萄递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诗宁哭笑不得地推开他的手,“国师已经走了,不必再做戏。”

    “嗯。”

    少年低低的应了声,把葡萄放进嘴里——甜中透着酸,还带着点涩。潮湿的长捷垂下,掩盖住了他的心思:有的时候,真不想分清做戏与现实。

    诗宁没有发觉他转瞬即逝的失落,开口嘱咐:“纵使父皇能安排你进钦天监,但你要知道,接下来的路,很难走。那里有老国师的人在,身份或许能给你带来便利——但小人难防。”

    “温钰明白。”

    少女抬眸,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浪大水深,一定要处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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