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洄舟第一次见到姜婳，是一次公益活动。
S市几个大学联合举办的“关爱留守老人”活动，其中一项是去乡下慰问留守的抗战老兵。
顾洄舟和姜婳均在那次的队伍里。
18岁的姜婳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她给双腿残疾的老人讲笑话，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那天姜婳穿得衣服顾洄舟已经忘记，唯独记得她嘴角挂着的那一对小酒窝。只一眼，顾洄舟便深深沦陷。
可惜到活动结束，他也没有鼓起勇气去要个微信。
后来在大学城里也碰到过几次，有一次他已经决定上前去打个招呼。
“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参加过活动。”
可惜人还未走到，便听到一个男生站在不远处，亲昵地对着她叫“宝贝”。
顾洄舟没有再上前。
他时不时回去看看那位老人，也会在秋季枣子成熟时，像当年的姜婳一样，临走前被塞一大把。
两年前顾洄舟参加了老人的葬礼。他的子女匆匆从外地赶回来，风尘仆仆，却依旧没能见到老人最后一面。
同年，顾洄舟大学毕业。他拒绝了出国留学，每年初秋，都到云水镇给留守儿童和老人免费拍照。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如果不是这一念之差，或许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
顾洄舟收起回忆，点开姜婳的朋友圈。
她是一个很爱分享生活的人，美丽的夕阳、好吃的饭菜、路边的野花，都被她记录下来。
顾洄舟从头翻到尾，生活充实快乐，也没看见和其它男人有关的东西。
挺好，顾洄舟满意地收起手机。
***
姜婳加上顾洄舟的微信就将人抛之脑后。没想到过去短短两天，两人就再次见面了。
乡村小学放学早，五点下课，没几分钟学生们就跑的没影了。
姜婳把每个教室都检查一遍，锁上门。等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打开迎接学生。
天气预报显示雷阵雨，但是姜婳抬头看看天，万里无云。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姜婳放下心来，忙完便去了村里的小商店。
这里统共也就十几平，门边摆了一张桌子充当收银台，里面是一排长长的老式玻璃柜，上面摆着一些小零食。
后面一个高大的货架，上面摆着一些杂货。
两者之间只有一条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的过道。
“叔叔，有没有文具呀？”
“有。”老板站起来，穿过长长的过道，弯腰在下面翻了翻，拿出一摞练习本。又弯下腰去，抓出一把铅笔。
姜婳看了看，有横线本、英语本等等，还挺全。
“行，这一摞练习本和笔我都要了。”姜婳看学生们有的笔头只剩一节了还在用，想着多买一些。
姜婳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突然一声闷雷响起，震得小商店饱经风霜的玻璃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姜婳扭头向外看去，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整个街道都显出萧瑟之景。
“我得赶紧走了。”她催着老板赶紧把东西装起来。
老板慢悠悠地拿出塑料袋，一点儿都不着急：“走不了了，等一会儿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闪电。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几乎是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没事，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一会儿吧！”老板给姜婳把东西装好，重新悠哉地坐回了门口。
姜婳没法，只能等一会儿了。
她四下看了看，拎起一个小板凳也坐到门口。拿出手机打算拍个视频。
姜婳摄像头对着门外，拍的认真。
突然镜头里闯进一个身影，看身形是个男人，正朝着小商店跑过来。
姜婳放大镜头，仔细一看，这人怎么那么像顾洄舟？
正纳闷的功夫，那人已经跑到了门口。
“顾洄舟？”姜婳惊讶出声，连忙腾出位置让他进来：“你怎么冒着雨过来了？”
顾洄舟看到她也很惊讶。
他今天上山去采风，刚下山就见乌云迅速拢了过来，还伴着阵阵秋风。
顾洄舟心道不好，忙往回跑，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能先到商店来避避雨。
“出去采风，被雨淋在半路了。”顾洄舟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干净毛巾，道了声谢。
老板摆摆手：“快擦擦快擦擦，一场秋雨一场寒，不擦干，小心着凉感冒了！”
顾洄舟没太当回事，他体质好，很少感冒生病。他随手擦了擦头发，又检查了一遍设备，确定没有问题，就拿出手机准备给老板扫码付毛巾的钱。
老板按住他的手：“不用付，不用付，叔给你的。”
“那不行。”顾洄舟坚持要给。
“啥不行不行的，这毛巾是我主动给你的，又不是你找我买的，我收了钱，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老板把收款码扣到桌子上：“你年年来给村里的孩子免费拍照，不也没要钱吗？你要是付了，以后别来叔这里买东西了！”
顾洄舟无奈，只好把手机收了起来，老板才满意。
姜婳在一旁看得好笑。顾洄舟平日里又拽又酷，这会儿被老板拦着付款，倒是局促得很。
“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村里，又是教书又是拍照，叔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老板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啊条件也不太好，真是委屈你们这些娃娃了哦。”
“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委屈的。”姜婳收了笑，难得有些严肃：“既然有条件，就可以选择多做一点。毕竟总归是要有人来做的。”
“你这小丫头怪有觉悟。”老板竖了个大拇指，惹得姜婳又笑了起来。
老板刚刚说的没错，这一会儿的功夫，雨渐渐变小，天又放晴了。
“这会儿天晴，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吧！”老板对着顾洄舟叮嘱。
姜婳怕等会儿又下雨，也拎上一袋子文具跟上。
两人方向正好相反，姜婳冲着顾洄舟点点头，正要走，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冯爷爷你救救墩墩呜呜呜……”是村小的学生。姜婳记得他，白白胖胖的，耳下有一青色的小块胎记。
“白宋！”姜婳叫了他一声，等他走进才发现怀里抱了只小土狗，浑身脏兮兮的。
“小胖？怎么了这是？”老板听到有人叫他，也从里面出来。
“冯爷爷我的墩墩要死了！你快救救它！”白宋把小狗往前递了递，老板检查一下，发现它的腿上有血迹。
“哟，这是折了吗？”
白宋一听，哭得更凶了。
“冯爷爷，姜老师，求求你们救救墩墩吧！”
“我这里也没有能给它处理伤口的东西……”冯老板皱着眉说了句。
“我来看看吧。”一直沉默的顾洄舟突然出声，白宋瞬间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顾洄舟接过小狗，许是伤口痛，它发出呜呜的微弱叫声。
顾洄舟仔细查看一番，对白宋说：“没太大的问题，我把他带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哥哥，墩墩它不会死了吗？”白宋止住了哭，吸吸鼻子问道。
姜婳也蹲下来看了看，她不懂这个，但是看小狗伤得还挺严重，非常虚弱。
“你真的没问题吗？”姜婳靠近顾洄舟捂着嘴小声问道。
为了不让白宋听见，她凑得很近，顾洄舟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可能是她的洗发水，或者洗衣液，又或者是香水。
令人舒适的味道。
顾洄舟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确实不是大问题，没有骨折，我带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就行了。”
“那我们快去吧！”白宋连声催促。
姜婳跟着顾洄舟站起来，她既担心白宋又担心小狗，索性也一起跟去。
顾洄舟抱着墩墩回了民宿，姜婳牵着白宋，一路走一路安慰。
”墩墩不会死的。”
“它还要陪你玩呢！”
“当然是真的，姜老师说话你还不信吗？”
“……”
顾洄舟走在前面，听着姜婳温声细语的安慰，手指微动，轻轻抚了抚墩墩的头。
蓝湖居就开在村外，没几步就到了。
“你们两个先坐。”顾洄舟开门让两人进去。自己去里屋拿了张毯子铺在地上，把墩墩放在上面。
又去拿出了医药箱。
姜婳和白宋一大一小蹲在两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顾洄舟拿纱布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姜婳：“帮我按住它。”
“哦，好。”姜婳低头轻轻按住墩墩。顾洄舟才重新开始动作。
五分钟后，顾洄舟打了个完美的结，示意姜婳可以松手了。
“这样就好了吗？”白宋盯了半天，大气不敢出，这会儿终于敢出声了。
“处理好了。这是你养的吗？”顾洄舟起身收拾医药箱。
白宋摇摇头：“我每天都去找它玩，但是奶奶不让我养。”
“那先让它在我这里，等好了你再带它走。”顾洄舟拍板决定。
白宋乖乖点头：“那我可以每天来看看它吗？”
顾洄舟点头：“当然可以。”
这样一折腾，姜婳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晚，她摸了摸白宋的头：“天要黑了，老师送你回去吧？明天放学再来看墩墩。”
说完她就要起身，可惜蹲太久了，起身时眼前一黑，晃晃悠悠要往前倒。
顾洄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起太猛了。”姜婳迅速将胳膊抽回，反而搭上了白宋的肩。
顾洄舟看着骤然一空的手心，神色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