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公司忽然把部分工区搬到了CBD，恰好包括了蒋离所在的部门。正赶上她之前的房子租期到期，蒋离在新工区的房补距离内重新找了房子。

    作为北漂职场新人，蒋离并不算亏待自己。从前在京西近郊办公的时候，一直租的一居室。可拿着近郊独居的预算在CBD附近找房，即使筛了又选，还是只能负担得起和别人合租的租金。好在是和一个女生合租二居室，这也是蒋离接受的底线。

    合租室友叫韩芷棣，名字听着有些男生气，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温柔挂南方女孩，说着吴侬软语，长相甜美。用当下时髦的话来形容，长得像一颗汁水饱满的新鲜水蜜桃。

    韩芷棣和Olivia一样，也在广告公司工作。不同的是，Olivia嚷着WLB，而韩芷棣的终极目标是让孩子的身份证开头变成110。

    为了这个目标，韩芷棣含泪舍弃自己的正红色口红，转而购入一批裸色唇蜜。太强势的女人是没有市场的，必要的时候得装点傻，她头头是道地给蒋离传授经验。

    在人均恐婚恐育的年代，作为一个职场独立女性，韩芷棣这一番言论也算是特立独行。不过她本人觉得这没什么可羞耻，水才往低处流，人得往高处走。为此，在蒋离搬进来的短短半年里，已经见过她约会了超过一只手数量的京城男。

    其实蒋离好奇问过韩芷棣：“再这样下去，你的约会对象岂不是要凑齐每个区？”

    韩芷棣神秘一笑：“其实可以朝街道努努力了。”

    不论韩芷棣的感情观是否正确，但她至少是个高分室友，大方、爱干净、好说话，可就是向来回得晚，这也是蒋离拖延着不愿回出租屋的原因。一室凄清，伴着秋风更显萧索。

    从印象回来已经接近十一点，而不出蒋离所料，韩芷棣果然还没回家。尽管如此，对于打工人来说，并没有更多的时间悲春伤秋，如果再不洗漱睡觉，明早只会加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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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是属于打工人的gap hour。

    蒋离在的办公室隔间容纳了大约三十来个人，属于中等大小，其实比那些动辄百来平都是密密麻麻工位的工区已经好了不少，但还是时不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趁还在午休，蒋离决定去对面商场买杯咖啡，顺便透透气。

    商场一楼的这家咖啡厅是新开的网红店，蒋离眼馋许久，可惜每次急匆匆路过，始终没找到机会进去。今天看菜单才发现，花样百出的饮品和一般办公区雷打不动的美式、拿铁双煞形成了鲜明对比。

    蒋离找回了十多年前还是个初中生时第一次走进星巴克的茫然，把菜单上的饮品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指着一行逐字朗读：“冬阴功气泡美式。”

    咖啡厅小姐姐笑容可掬：“您好，现在下单的话需要等15到20分钟哦。”

    “可以。”咖啡厅内没有空座位，蒋离拿了取餐小票，打算出去逛逛。

    商场的人流量比平时多了不少，人群有意识地往商场另一头汇聚。她跟着人流到了一家正在剪彩潮牌店门口，黑白简约装修的门店，招牌上龙飞凤舞写着“jet”，两个盘靓条顺、类型不同的帅哥拿着彩带剪彩。

    旁边围观的女生捂着嘴激动地小声尖叫，现场反应一片热烈，蒋离的视线重回台上。终于认出左边那个是当红小生程植，而右边…她转过身，装作和那些不感兴趣的路人一样，迅速离开了这个片区。

    因为——

    右边居然是昨晚酒吧里的黑t男。

    蒋离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je”，犹豫着，又将页面关闭，踱着步回了咖啡厅。她告诫自己，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他。

    黑t男对于她的择偶标准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即使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就开始忍不住联想到飞蛾扑火的惨淡下场。

    蒋离的爱情守则就是找一个平凡的人谈一段平淡恋爱，不图轰轰烈烈，只盼相伴相守。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把黑t男抛之脑后。

    等再回到咖啡厅，蒋离发现这里的生意似乎更好了些，咖啡台上的号又多了二三十个。她只能选择站在一旁等待。

    而即使在碎片化信息爆炸的时代，手机里的各类app能刷出来的东西也有限，等到刷无可刷，也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蒋离又开始仰着头研究着新奇的菜单。

    “喝些什么吗？”男人的声音。

    她侧身看去，发现居然是黑t男。

    他不是在剪彩吗？？蒋离暗暗一惊，心神却又不自觉被他神采奕奕的眼睛吸引。

    黑t男轻笑了下：“你想喝什么？”

    蒋离回神，晃了晃用中指和食指夹住的取餐票。

    “我叫沈斯翼，斯文的斯，翅翼的翼。还不知道你的lí是哪个字？”他忽然开始自我介绍。沈斯翼的脸部轮廓锋锐，神色舒展，似乎笃定了不会被拒绝。

    蒋离这才注意到，沈斯翼今天穿的还是黑t，胸前印的logo和剪裁店铺的一模一样。她猜，也许是店内经典款。

    “黎明的黎。”蒋离信口胡诌，偏不想随他愿。

    “阿黎，我们加个…”沈斯翼的话还没说完，取餐屏幕上的编号终于轮到了蒋离。

    “你站这稍等啊。”蒋离不急不慢走到吧台前，端起了那杯泛着诡异绿光的咖啡。

    “我们加个微信？”沈斯翼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终于把话说完。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蒋离说着，直接脚底抹油，从咖啡厅开向马路的门出去了。

    “诶！”沈斯翼不敢置信，露出了有些稚气的错愕。

    看到沈斯翼的表情，蒋离难得有了好心情。她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吸了一口冬阴功气泡美式。

    咦？怎么感觉咖啡有股大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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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下班回家吃饭吧，我精心准备了大餐。”下午的工作时间，蒋离收到了室友韩芷棣的语音消息，语气里泛着打着圈儿的兴奋。

    “有什么好事？”她用文字回了过去。

    “别管那么多，有好吃的不就够了？”韩芷棣作为江南女孩儿，凶起人来也是糯的。

    但其实，韩芷棣指的精心准备的好吃的就是把山姆买来的整块三文鱼切好，摆上新买的法式碎花碟，用芝麻酱搅拌袋装蔬菜叶放入透明碗，然后煎了两块牛排，顺便点上香薰。

    蒋离进家门的时候灯还没开，等她把门关上了，香薰才突然亮起。

    “当当当，surprise！！”韩芷棣从餐桌后钻了出来。

    “嚯，这是什么阵仗？”蒋离吓一跳。

    “你说，男人会喜欢这样吗？”

    “男人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我还挺喜欢的。”蒋离边说边把灯打开，“拿我做演习呢？”

    “别说的这么难听，这应该是把好吃的让你吃第一口。”

    “让我猜猜第二口你打算给谁。”蒋离想了想，“是上次那个平头哥吗？”

    韩芷棣摇头：“这都是几周前的老黄历了。”

    “183？”蒋离猜。

    “不是。”

    “央视男？”蒋离再猜。

    “不是！”

    只有当男人正式成为恋爱对象的时候，他们在她的朋友那才会有真名。否则全是过客，只有代号。

    “这次这个不一样。”韩芷棣解释，“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可帅一小男生，我现在的人设可是知心大姐姐。”

    “实习生！”蒋离惊讶。又是实习生，张弛事件后，她就听不得这词儿，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爱找实习生？为什么她实习的时候只想和leader同归于尽？

    “对啊，这有什么？你别这么古板好不好？姐弟恋才是现在流行的大趋势。你看多少女明星女强人都纷纷找了弟弟。”

    “我不是古板。”蒋离找了个其它理由，“但是弟弟会不会不太成熟，不懂照顾人什么的？”

    韩芷棣耸肩：“不是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吗？多少岁他们也成熟不了，这和年纪没什么关系，我还不如找个弟弟，说不定价值观还没那么顽固，能为我妥协更多。”

    不得不说，不会妥协真的是成年人恋爱中心照不宣的默契，几乎谁也不会为对方改变。韩芷棣找个弟弟，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蒋离有些好奇：“那你怎么就知道弟弟一定合适呢？”

    “我不知道呀，所以这不是在试呢。不行就悬崖勒马，转移目标。”韩芷棣看得很开。

    “这就是你广撒网的原因？”

    韩芷棣点头：“对，只有见了足够多的男人，才能筛选出充足的样本和替换项。”

    蒋离到餐桌边坐下，韩芷棣讨好地为她夹了块三文鱼：“所以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小忙？”

    “在你给他做饭那天晚点回？”蒋离一猜就中。

    “好不好嘛？就是后天。你说我这姐姐的魅力一拿出来，小男生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蒋离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刀叉切开餐碟里的牛排，里面血呲呼啦的肉露了出来，“把小男孩抓来吃一分熟的牛排？”

    “哎呀糟糕！”韩芷棣端起牛排就往厨房里走，“我再煎一下。”虽然她中餐做的还不错，但西餐确实‘暂未涉猎’。

    “别麻烦了，还得洗锅。”蒋离阻止了她，“拿微波炉热热得了。”

    “啊？会不会太凑合了。”韩芷棣有些犹豫。

    “咱人生中凑活的事情还少吗？”蒋离轻描淡写问了句灵魂质疑。

    韩芷棣：“这倒是。”

    看着牛排碟子在微波炉里轰轰地转着圈，蒋离有些无奈：“你就打算后天这么招待实习生？”

    韩芷棣倒是很会抓重点：“你这是答应的意思？！”

    “嗯。但是不许......”

    “不许过夜，吃完晚饭我就让他滚，八点半前结束一切。”韩芷棣竖起手指发誓。

    趁着微波炉的响声还在，蒋离嘟囔了句：“其实我最近也认识了个弟弟。”

    可惜韩芷棣耳朵巨好使，立刻捕捉关键信息：“什么弟弟？哪认识的？哪一步了？”

    “查户口啊？”蒋离有些不自在，“我都没问你这么细。”

    “咱俩能比吗？我这一个个的倒是都愿意和你说 ，你都记得下来吗？我是为了节约你时间，才和你选择性汇报。”韩芷棣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也不确定是弟弟，反正......看着像个弟弟。”蒋离别别扭扭的，“不过我俩没怎么着啊，都不算认识，见过两面而已。我是听你刚刚说弟弟，忽然联想起来，顺便说一声，没别的意思。”

    “听着不像没意思的样子。”

    蒋离哽住。

    “好了不逗你了，你快继续说。”韩芷棣说这句话的时候，微波炉刚好停了。

    “没了啊。”蒋离说。

    “啊？就没了？这叫什么故事？”

    “谁规定故事一定要有后续的？”蒋离辩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我想说的就是，他长得还挺对我的点的，只不过...太张扬了，不适合。”

    “这有什么？”韩芷棣不以为然，“先接触接触呗。”这是她处理感情的原则，宁可接触一百，也不错杀一个。

    “反正他就是有一种长期招女友，但是不招长期女友的感觉，你懂吧？”蒋离精准总结。

    “也没人规定谈恋爱一定是男女关系的必要归宿啊。”韩芷棣反驳，“胆小鬼…你听过一首诗吗？”

    “什么？”蒋离没明白。

    “你说～你不爱种花～因为害怕看见花一片片凋落。”韩芷棣端着牛排，铿锵地念着诗，率先一步出了厨房。

    “哈？”蒋离还站在原地，没get到这是在演哪出。

    韩芷棣突然探身回头，语气更加激昂了些：“所以…为了避免一切结束，你拒绝了所有开始～”然后她又忽而认真，“你别那么担心，不是所有感情都要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