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养体轩位于定国公府的东北角,此处环境幽雅清静,又单独开了一处街门,直通国公府后街很是方便。这里原是已故定国公钟泰晚年修养病体的居所。

    后来,二房钟煦夫妇在外接连亡故,太夫人便命人将他们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钟橙接回府来安置在养体轩。

    这养体轩虽不大却也雅致。正院南面有三间内设暖阁的明厅是专用来宴客的,只大小姐钟橙一向体弱,除自家人很少有外人登门拜访,这明厅也就多用作膳厅了。

    这日午间,按往常惯例由大小姐乳母柳嬷嬷伺候小姐用饭,可谁知柳嬷嬷突然口吐黑血倒地不起,大小姐当即就被吓晕了过去,整个养体轩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回家休假的大丫鬟慧明回来的及时,她打发品绿快去荣安堂报信,自己则留下来守在了院门处。很快,太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带着大丫鬟般若及一干刑房①的大力嬷嬷②来到了养体轩,众人见太夫人的人来了,人心才稍显安定。

    在李嬷嬷的安排下,养体轩上下所有仆人分波关押在养体轩后院的五间后罩房内,并安排十个大力嬷嬷轮流审问及看守。又安排五个负责明厅的把守,同时请来府医勘验尸体和饭菜。

    她自己则带着般若及剩下的几人细细地将养体轩上上下下搜了个遍。这中间,夫人杨氏派人打探消息,却被她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回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就黑了。定国公钟熙散值回了府,他刚到仪门处就被等候多时的菩提拦了下来。

    钟熙见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忙问道:“可是母亲身体欠安?”

    菩提立马摇头:“回公爷的话,太夫人一切安好。只是...大小姐那里有些不妥。太夫人吩咐奴婢,见到公爷后立马请您...”

    钟熙一听事关钟橙,未等菩提说完就快步赶往荣安堂。

    ★★★

    此时,李嬷嬷已回到了荣安堂,正要向太夫人姬氏禀报,谁知公爷钟熙未经通传径直走了进来。

    “儿子唐突了。”

    姬氏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接着对李嬷嬷吩咐道:“正好熙哥儿来了,你开始说吧。”

    李嬷嬷称“是”后,将自己调查所得细细道来:“回太夫人、公爷的话。今日午间橙姐儿身边的二等丫鬟品绿来荣安堂报信,说是橙姐儿的乳母柳氏突发身亡,橙姐儿也昏死过去。

    奴婢赶去养体轩后,安排人将养体轩前后院门封住,并请来府医为橙姐儿瞧病。据府医说,橙姐儿是受了惊吓才晕厥过去的,吃几剂安神汤就无事了。

    奴婢又让府医勘验了柳氏的尸身及当日的午饭。府医查出乳鸽燕窝羹里有砒/霜,而柳氏正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的。奴婢带人将养体轩翻了个遍,均未发现砒/霜。只在...只在柳氏的指甲缝儿里找到了残留的砒/霜粉末。

    奴婢将养体轩内的人分批拷问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只是...橙姐儿身边的二等丫鬟品红说...今儿午饭前,夫人曾叫她娘也就是柳氏过去...商议橙姐儿的婚事...”

    听到此处钟熙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毒就是杨氏命令那乳母下的!”

    “胡闹!人证物证皆无,如何能把罪名安在国公府主母身上?”

    “那国公府主母与乳母商量侄女的婚事倒说得通了?”

    钟熙的反问让姬氏一时间哑口无言。她也明白,此事就算与杨氏无关,单柳氏是杨氏的人这一点,杨氏就脱不了干系。

    她正要劝儿子冷静下来,门外突然传来争执声,大丫鬟菩提疾步走了进来,“太夫人,夫人在外面求见。”

    钟熙冷哼一声,“她倒有脸来?”

    “为何没脸?身正不怕影子歪,妾有何不能来?”

    杨氏一进来就跪倒在地,向姬氏哭诉道:“不得丈夫喜爱是媳妇无能,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这罪名媳妇可万万担不起。还望婆母还媳妇一个清白,到那时媳妇自请下堂就是了。”

    左一句“不得喜爱”右一句“自请下堂”犹如一盆盆冷水浇在了钟熙头上,他身上的火气立刻消了一半。姬氏吩咐李嬷嬷将杨氏扶到自己跟前坐下。杨氏自觉拿捏住了丈夫,心内得意洋洋只是面上仍做戚色。

    杨氏刚一坐下姬氏便开口说道:“熙哥儿的话虽是冤了你,可难保外头的不这么想你。柳氏从你那儿回去后就意外死亡,不论此事是否与你有关,一个治家不严你总归逃不了的。”

    堂堂公爵府嫡出小姐的饭食里出现毒药,这可是闻所未闻的罕事。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会怎么议论呢?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就算杨氏与此无关,但身为公府主母,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等事,只能说明你的无能。

    杨氏刚升起的心气儿就这样被婆母的三言两语给打散了,只好唯唯称是。可姬氏并未放过她,“你也入府多年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张口闭口的自请下堂,这是什么好话不成?”

    杨氏知道婆母自来就偏疼自家丈夫,哪怕是公爹在时婆母也敢分毫不让地维护大儿子,更何况今儿个是自己浮躁了些。好在她在婆母面前一向能屈能伸,立马站起来给丈夫行礼赔罪。

    钟熙知道这是母亲在给自己和妻子台阶下,他为人一向孝顺,虽心内仍有不忿,但也不愿拂了母亲的好意,于是起身扶了杨氏一扶就算了结刚才的事儿。

    杨氏刚舒了口气,只听钟熙问道:“橙姐儿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为何母亲与我均不知情?”

    杨氏恼恨柳氏是个沉不住气的下流胚子,事还未成就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她强笑道:“妾也只是找她问问橙姐儿近日身体如何。眼看着橙姐儿就要出孝,这婚事自然是不能再耽搁了。我也就随口说了一句,谁知道那个柳氏就当起板上钉钉的话来了。

    我也是太相信柳氏的为人...可她毕竟是弟妹留下照顾橙姐儿的人。唉,公爷又不是不知橙姐儿那性子,和弟妹一样的倔强。若是她不同意,这事儿就没有个能办成的。我也是关心则乱,想透过柳氏问问她的心思。”

    当初钟煦为了迎娶孔毓莲为妻,不惜以绝食抗拒母亲姬氏另寻的婚事。两人好不容易终成眷属,婚后子嗣上却很艰难,多年来只有橙姐儿一个女儿。

    于是姬氏以传宗接代为由逼迫孔毓莲为夫纳妾,却屡遭孔毓莲的反抗。直到最后,孔毓莲一尸两命也未能给二房生下男孩,致使钟煦这一房彻底断后。姬氏更加恨毒了她,连带着对她的女儿也满心不喜。谁叫橙姐儿越长大越像孔毓莲了呢。

    杨氏的一番话勾起了姬氏多年的心结,她哼了一声,“你也糊涂。终身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晚辈自己做主的。”

    杨氏知道今儿这关算是过了,她笑吟吟地赔不是道:“婆母说的极是,是媳妇想差了。”

    哄完了婆母自然还要哄哄丈夫,她娇嗔地看了一眼钟熙,“公爷也太肯动气了些。妾是橙姐儿的亲伯娘,还能委屈了她不成?妾为她选的是妾娘家的二郎。”

    杨二郎杨脩,是杨氏亲兄的长子,杨氏嫡亲的侄儿,也是杨家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孙。年方二十三岁已是御前侍卫统领,前途不可限量。

    钟熙没料到人选竟是杨脩,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朝杨氏作揖,诚恳地说道:“刚才是为夫错怪了贤妻。还望原谅则个。”

    杨氏心内冷笑面上却红了眼睛,哽咽道:“妾只盼公爷不再疑心,妾就知足了。”钟熙对杨氏本就有些陈年旧愧,如今更是愧上加愧,于是低声哄慰着杨氏。

    过了好一会儿,钟熙终是想到这里是母亲的荣安堂,脸不由得有些红,不好意思地朝母亲笑了笑,“儿不孝,这般年纪了还要母亲操心。”杨氏立马顺着丈夫的话向婆母道歉。

    姬氏笑道:“你们夫妻和睦是母亲我最愿看到的,只是...”她突然冷了脸态度强硬地说道,“媳妇虽是好意,但这婚事不可。”

    钟熙不解道:“母亲这是何意?这婚事难道不好吗?”

    姬氏冷笑道:“好是好,可橙姐儿没那个福气!”

    “母亲!”钟熙低吼道,“您怎么能这么说?橙姐儿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孙女儿。”

    一旁的杨氏比谁都盼着婚事能成,自然是要开口说话的,可姬氏根本没给她那个机会。

    “橙姐儿的婚事不劳你们夫妻操心,自有我这个做祖母的。杨氏,自即日起,养体轩的事儿你不用再管。”说罢,由李嬷嬷伺候着回了后院安置。

    钟熙夫妻俩面面相觑,都被姬氏今晚的古怪脾气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杨氏,她心中纳闷,这么多年婆母都不管那个病秧子,如今怎么又管上了?难道...是怀疑上了自己?

    可若是怀疑,今儿的事就不会轻拿轻放。想必是真觉得那丫头配不上二郎吧。可惜呀,可惜。罢了,本来想借着这门亲事一来消除公爷对自己多年疑心、重修夫妻感情,二来给二郎做做挡箭牌。如今最大的心愿既已达成,就放那小贱人一马吧。哼,凭老太婆和孔毓莲的陈年旧怨,她的婚事也只会更不好的。到时候自己再往嫁妆里做些手脚...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想到这里她心内郁气一散,看了看还傻站着的丈夫,假模假样地劝道:“公爷,婆母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还是慢慢劝的好。许是她老人家觉得橙姐儿的脾气秉性与高门大户不合,怕她婚后日子过得不舒心也是有的。您说呢?”

    想到橙姐儿平日间的少言寡语,杨氏的话似乎有些道理。钟熙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

    听出钟熙话里的松动,杨氏说起话来更温柔了些,“夜深了,公爷还未用饭吧。妾那里早就备好了饭菜,咱们这就回吧。”

    钟熙此时才看清了妻子今日的装扮,素净雅致与往日的华丽大有不同,别有一番滋味。他笑了笑牵起杨氏的手离开荣安堂回了杨氏的全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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