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真的？”张艺兴故意整理一下衣服，在最中央的主位坐下，浅浅笑道：“蛮好，我应该看起来还挺像PD。”
林素盯着纸上的文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忽然间，她认识到这是在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场合，理应表现出成熟的姿态，而不是像个十岁小孩和他置气。
“制作人来了。”林素抬起头，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毫不闪躲地看向张艺兴：“这次你责任很大啊，我叫过PD的人也只有我们公司的PD而已。”
张艺兴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相信我，年纪摆在这呢，是吧？”
林素也笑起来，他们不太自然地闲聊一番，假装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被请来做舞蹈老师的程潇，和王嘉尔以外的另一个说唱导师欧阳靖也很快落座，几人寒暄一番，现场导演把台本发给每个人，走到摄像拍不到的地方：“各位老师，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开始了。”
摄像机下的小红灯亮起，房间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齐齐望向张艺兴。他有一瞬而过的紧张，临场经验令他很快恢复了摄像机面孔，扫了一眼台本，略带严肃道：“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很荣幸，作为《偶像练习生》的全民制作人，嗯，首先第一个，我非常热爱音乐，也是从练习生体制下出来的艺人。我比较喜欢……”他顿了顿，寻找合适的语句：“做音乐，唱歌跳舞，还算比较专业。”
“当然专业，你连曲都是自己编的，我知道。”王嘉尔肯定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像我也是从小喜欢hiphop音乐的，我觉得好的音乐作品，像是歌的那个beat，歌词也是我自己做的，在拍那个mv的时候……”
听着他们说话的同时，林素边跟着点头，边思考着。等轮到她时，目光在对面的王嘉尔和欧阳靖之间流转，说：“我不仅是歌手，也是组合出身的，我可以教给练习生的是，比方说，怎样在组合里呈现歌唱的能力，每个人利用好自己的音色，怎么配合起来最好听，包括一些创作上的技巧，也可以给他们一些建议，对。”
“所以你是自己也有写歌？”王嘉尔接着她说。
“对，我一直在自己写。”林素明白他的用意，点点头，笑着说：“就是下个月，我第一首单曲要发了，都不要忘记听哦，再过一个星期公开音源，很好听的，听了绝对不会后悔的。”
“欸等一下，为什么开始做个人宣传。”王嘉尔站起身来，夸张地挥着手臂，“这一段要剪掉，你不要夹带……夹带私……私人物品啦！”
“私人物品？”林素故意重复了一遍，纠正他的用词：“夹带私货！”
旁边的欧阳靖一脸困惑，发音也十分蹩脚地问:“扎……什么……什么佛？”
众人爆发出大笑，房间里有了笑声，使气氛也缓和许多。录完导师的第一次会面，他们被带到另一个房间，等着录制单独的采访，录完就可以离开，和练习生的正式录制会在一个月以后。
其他人或是在采访间，或是在化妆室时，备采间里就只剩林素和张艺兴两个人。她坐立不安，正打算找个上厕所的理由离开，张艺兴忽然对她开口：“那个，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林素定定看着他，脑中闪过一千种可能性。其实在内心深处，她的回答已经是肯定的了。
张艺兴看上去局促不安，说：“下个星期世勋要来北京了。”
“是吗，他是在北京有工作行程，还是在休假呀。”
“他和灿烈一起过来，拍个画报。”
“那……那很好啊，都在北京，有机会的还可以见面。”林素尴尬地笑了一下，满心困惑，他想要让自己帮忙，说话却没头没尾。
“他说，他想见鹿哥。”
“世勋哥要见鹿哥？”林素有些意外。
张艺兴立刻说：“我一开始也跟他说见不了，自从……公司就不太允许我们私下接触，而且他这次是为行程来的，经纪人一直跟着，怎么可能同意让他见。”
林素想了想，回答道：“其实也不是不行，等经纪人睡着，偷偷从酒店房间溜出来就行了，以前我们在国内跑行程的时候，就这样半夜出来吃宵夜……不过，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张艺兴叹了口气：“也不是帮我，唉，就是，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们两个见一面。”
林素更加不解：“他们两个见面，你直接找鹿哥商量不是更好吗？”
“这个……”张艺兴苦恼极了，对林素的询问束手无策。
他不愿向林素抱怨，各自回国发展之后，种种冲突和分歧，以及横在两人之间越来越深的隔阂。他肯定无法一下解释清，而且说这些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背地里说人坏话的小男人。
他越想越乱，只能胡乱回答：“一下也说不清楚。”
林素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的实质，试探地问：“你不想亲自找鹿哥？”
“我下周没时间，有别的行程要赶。”张艺兴试图解释，越描越黑。
林素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和鹿哥是不是吵架了？”
“总之你别管，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你好好准备你的单曲就行，这是要紧事，别的不用操心。”
见他这样搪塞，不知怎的，林素一下气恼起来，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又是这样，你什么事都自己憋着，明明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脑补得那么严重，让别人也紧张。这次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我和你说吧，宝儿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张艺兴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思路，脱口而出：“她告诉你什么？”
林素克制着不让自己生气，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又太难堪，太可笑。好像她情不自禁地为了他伤心，后悔，可他毫无反应，甚至无视她。
“世勋哥的事我会安排，当我帮他一回，可是你，你，你……”林素死死盯住他的脸，嘴唇颤抖着，许多话堵在胸口。这回她彻底放弃了，低下头，轻轻说：“算了，不重要。”
气氛降到冰点，望着林素黯然的表情，张艺兴心头泛起悲伤。他想对林素说些什么，告诉她自己无意欺瞒，只是想尽力保护她。他想去车上把钱包拿过来，给她看，连她在很久之前送的手机挂坠至今还挂在钱包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他很重要……即使在有限的条件下，都让他的生活变得美好。
但，他再一次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我可不可以进来？”门口忽然传来发音别扭的中文，两人同时望过去，看见欧阳靖站在那，身后跟着工作人员，不知道已经在那站了多久了。
林素转过身去，不想让别人察觉自己的异样。
可欧阳靖径直走向张艺兴，递给他一杯水，又转身递给林素一杯，说道：“别生气呀别生气，我们中国人不是说，以和为贵，对不对？”
林素勉强憋出一个笑，点点头。看也不看张艺兴一眼地说：“欧阳老师您录完了，那我进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十二月的深夜寒意袭人，林素把车开到酒店的后门。她坐在车内等了几分钟，透过车窗上的薄雾隐约看见有人走来。她摇下车窗，尽管有夜色的遮拦，还是认出了吴世勋。他几乎要融入黑夜，黑帽子，黑口罩加一身黑大衣，更显英挺。
“林素？”吴世勋靠近车子，用韩语轻轻问了一句。
“没错。”林素也小声回答。
他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林素才注意到他拎着一个小纸袋子。
“你拿的这是什么？
“巧克力。”吴世勋将袋子放在膝盖上，关上车门，搓了搓手说：“北京真是冷。”
“奇怪了，从首尔来的人说北京冷。”林素笑了笑，发动车子，又问：“怎么也不穿羽绒服，穿的像要参加颁奖典礼一样。”
“这样郑重一点。”吴世勋低声回答，他的神情非常古怪，完全没有重逢旧友的欣喜，眉宇间满是惆怅。
“你今天怎么了，很困吗？现在才十二点半。”
“我不困。”吴世勋摇摇头，又问：“鹿晗哥他答应了要来的吧？”
“当然啊。”林素只觉得奇怪，还是回答说：“约好在一点，我定了餐厅的包间，他也说了会去的。”
吴世勋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头靠在椅背上仿佛陷入遐想。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车和人，林素开着车畅通无阻地行驶。她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鹿晗了，很是期待今天的见面，心情非常好。她主动打破沉默 ：“世勋哥，你和鹿哥，多久没见了？”
“三年。”
“这么久没见了，待会可要好好聊一聊，那家餐馆的米酒很好，可惜我不能喝，你们两个一定得喝几杯。”
“嗯。”吴世勋明显心不在焉，他又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上去整个人都很紧张。
林素意识到他此刻没有聊天的心情，只得安静地开车。行至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吴世勋忽然开口：“她怎么样？”
“谁？”林素茫然地问。
“我是说那个女孩子，鹿晗哥的……女友。”他声音渐低，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夹杂着悲伤，林素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和她不认识，不过家境很好，人也漂亮。这些都不重要，鹿哥喜欢她就行了。”
“是……他喜欢就好了。”他喃喃地说，过了一会，好像突然放松下来，声音顿时带了点疲倦：“我们回去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回去吧。”
林素将方向盘稍稍偏转一些，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她大为意外，又完全困惑。
“为什么要回去？”
“我想，或许我其实没有什么话想说，我想说的话都是无意义的。不管他想不想听，我都不想说了。”他注视着林素，眼睛里仿佛是一潭死水。
“怎么了？”
“你不懂。”他的声音透出一丝真挚的痛苦。
林素不解，又清楚吴世勋的性格，他不想说的话是绝对逼不出来的。她觉得进退两难，不由生气：“那你自己跟鹿哥说吧！”
她掏出手机，却看到十分钟前鹿晗发来的信息，说车出了问题，今天恐怕来不了，改天有机会再见面。
两个人同时放了对方鸽子，林素彻底没话说了。
一直以来，她自认为活得清醒，看得通透，到头了却什么都搞不明白。
“今天晚上对不起了。”下车前，吴世勋充满歉意地对林素说，他看了看一直攥在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个，送给你吃吧。”
“我谢谢你。”林素接过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她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才觉得略微舒服一些。拿过手机一看，上面又显示几条来自张艺兴的信息：
’世勋说你们今天去’
’注意安全’
’到家了吗’
林素迅速地回复：“我们没去”
’你们几个没有一个正常人！’
她怒气冲冲地打下这句话，便将手机丢在一旁，爬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