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不能工作，我会建议说，让她修养半年。艺人保持敬业精神是很好的，但作为一个人，首先要给自己安慰，有些人做不到这一点。”

    林素瞥见心理医生密密麻麻的诊断记录，思绪在心中翻滚。现在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

    她没有犹豫，没花时间措辞，直接给孙富阳打了电话。

    “......宏讯给我在国内安排的行程，我一个也不会缺，对，我想韩国这边的最好也不要落下，麻烦您，尽量帮我协调。”

    “这样啊，时间会不会太紧张了点？”孙富阳有些迟疑。

    林素咬咬牙：“我可以不睡觉。”

    她声音有力，连带着身体也充满力量。某种心中沉睡已久的信念被唤醒，一种强烈的，被人需要的感觉。这种信念使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又被卷入漩涡般的一系列工作中，林素尽全力配合JYP公司的要求，一边应付周静和宏讯。

    宣布一位获得者时，林素代替组合队长领奖，这是6MIX经历重创之后，拿到的第一个打歌节目一位，证明她们并没有被击倒，无疑是巨大的安慰。

    林素面对正前方的镜头，笑盈盈地举起奖杯，开口时却哽咽了一下：“Lena，你一定在看吧，看，我们又拿一位了......”

    话没说完，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下，林素伸手扶住额头，感到眩晕。她将奖杯递到哭得昏天黑地的定延手里，悄悄退到角落，回想最近身体出现的异常，过去几个月休息确实很少。

    她强撑着回到后台，眩晕没有减轻，她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墙。

    “Suno姐姐，你怎么了？”Sana扶住她的肩询问道。

    声音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般，飘在耳边那样不真实，林素想回答，却没有力气说话。她用手撑住膝盖，裙摆垂下的流苏被压在手掌下，硌的生疼。忽然腹部又有一阵剧痛袭来。

    她忍不住恶心干呕，膝盖一软便倒了下去，难受到快要无法呼吸。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感觉到脸贴着地面，凉凉的。

    察觉不到身边的任何变化，身体强迫她一直睡着，报复般要把所有欠下的睡眠都补回来。人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清醒的，另一半好像永远不会醒过来一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皮的重量终于减轻一些。林素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轻易地辨认出这是间病房，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整个房间都很温暖。她艰难转过头，瞥见床边坐着一个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一瞬间，林素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你......”林素微微挪动身体，试着开口，嗓子像是被刀片割过，又涩又痛的感觉瞬间把她拉回现实。

    “你醒了！”

    张艺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几乎是“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林素吓了一跳。他朝床边张望，按了呼叫铃，慌慌张张道：“我，我先出去一下。”

    林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如一阵风一般逃走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静的像是没有人来过。她盯着天花板发呆，琢磨着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门外进来几个医生护士，还有经纪人。

    “姐姐，现在是几点？”林素撑起身体，沙哑着嗓子问经纪人。

    “下午三点半。”经纪人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才觉得好些了。

    “你睡了一整天了，早上郑社长和朴制作人来过了，那时候你还没醒。其他成员刚到东京，下周她们会回来看望你。”经纪人替她掖掖被子，轻声说：“上午LAY也来了。”

    她的心一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

    医生询问了几个问题，又交代了病情，一堆韩语专有名词让林素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很快，林素就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忧伤的神情在她过于年轻的面孔上浮现。

    林素一言不发，静静喝完杯子里的水，抬头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开始工作？”

    “工作？视情况而定，我建议半年以后。”

    “一周之内，我能不能出院？”她用略带请求的语气说，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胃像纸一样脆弱这个事实。

    “如果你强烈要求也可以，但是，不代表那时候你完全康复了。”

    林素沉沉的一颗心稍微轻了一些，点点头。

    “LAY是不是……”待医生护士离开，林素立刻询问经纪人道。她话音未落，话中提到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张艺兴面色凝重，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摩擦着。

    一时间，两个人都在拼命组织话语。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候，究竟何时才能逃脱这种难堪的处境。林素盯着张艺兴的眼睛，心里充满各种声音——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痛心，为什么你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总是在帮我却一句话也不说。她别过头，有一种无理由地想要哭泣的感觉。

    看见她这样的神情，他的心也跟着一起难过，仿佛被人捏紧一般抽痛起来。

    “怎么搞成这样了？”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行程太密集。”林素勉强笑了笑，很快悲伤又回到她眼中，生硬地问了一句：“那，你，你在首尔做什么呢？”

    “十月份出专辑，我在公司录音。”他也生硬地回答说：“编曲可能还要改。”

    林素捏紧了被角，眼睛怎么也不肯离开他。只是看着他的脸，就让她感到阵阵心痛，以及强烈的焦急。

    经纪人在一旁整理林素的日用品，她听不懂中文，也没有打断两人说话，反而给林素倒水时，顺便给张艺兴倒了一杯，默认了他在这里毫无理由的逗留。

    “我没想到你会来。”她低下头，手里捧着陶瓷水杯，用指尖轻轻摩擦把手的边缘，心脏砰砰直跳：“为什么？”

    张艺兴一时语塞，他发现林素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我只问一次，就这一次，你只回答我这一次就可以。”林素抬起头，眼神充满着坚强意志，底下似乎涌动着他从未见过的感情。

    他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紧张，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终于说出口了，林素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这漫长的几年，一句话就足够。

    张艺兴如遭冻结，一刹那，仿佛回到还是什么情况也搞不清楚的年纪，站在走廊角落里，糊里糊涂挨了姜东源一拳。整个人眼冒金星，站也站不稳，脑中嗡嗡作响——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各种想法在他脑中横冲直撞。他们两个都还在进步，事业上的，性格上的，想法上的，艺人的职业生涯很长，他的专辑还没出完，这事为时过早，对他们来说都代价昂贵，爱情长什么样子，什么味道……

    结果，他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时间恢复了流动，林素的眼神逐渐冷下来，她明白了一切，于是笑着说：“我还没醒，肯定还晕着呢。”可眉眼间没有一丝笑意。

    “林素？”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林素望过去，顿时有了见到亲人的感觉，喊道：“舒月姐！”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吓坏我了，我一听到消息就坐飞机过来了。”徐舒月快步走到床边，心疼不已地握住林素的手。

    “我没事的，看，现在不是好好的。”林素扯出一个笑。

    等看清跟着徐舒月进来的人时，林素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徐总。”尽管她坐在床上，仍然坚持俯了一下上身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