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

    哈艮图斯擅长操纵机关,摩拉克斯可以施展岩石的力量,而玛尔法斯以污秽的情欲为养料野蛮生长。她悲愤的情绪到达顶峰,一剑下去便会将整个天衡山劈成两半,而她面无惭色,几近漠然。

    怀中的花束散落一地,她毫不留情的踏过,霜雪在脚下粉碎,乳白色的汁液溅在腿上,粘腻的感觉好像浓稠的血液。

    她高高举起神剑,双手紧握住剑柄才能勉强控制颤抖的剑身,光芒闪耀如有贯天之势,金玉所铸的殿堂也不堪一击。

    “你在做什么?”

    金鹏感受到强压还以为是外敌侵入,他谨慎的护住了神殿核心,推开门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腾空而起。

    殿内上百只蜡炬换成了吉庆的红烛,如同在雪原燃烧的绯红玉髓。寒气穿不透门前的结界,一面是漫天飞雪,一面是满堂喜色。

    “在杀你,看不出来吗?”

    他的表情比她还要冷静,走过去拾起她脚下的甜甜花。细小的花瓣格外脆弱,洒在雪地里就像是祭奠墓园的贡菊一般,吟唱着风中的哀悼。

    “还没动手就已经在缅怀我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化作人形,少年衣衫单薄,青玉色的长发肆意翻飞,额间一点慧眼让人不敢轻视,金瞳比她拥有的任何珍宝都要美丽。虽为山中鸟兽,隐隐又含仙人之姿。

    殿外滴水成冰,冰冷刺骨,他没有仙法护体,也没有厚裘加身,和娇嫩的花朵一样柔软而执拗,不肯叫她轻易采摘。

    虚空的剑隐于无形,她缓缓落下,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进了门。

    剑意被强行打断,半数的能量化为反噬,血液在经络间炸开了花,她已经尽力掩饰,一丝鲜血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吃饭?”

    玛尔法斯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好在祭坛感应到主人的伤势立刻开启了疗愈,不然她真怕被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金鹏气死。

    她仔细地抹去嘴角的血迹,转过身问他,“我的饭可不便宜,你拿什么来换?”

    她随意的坐在祭坛上,手指却紧紧扣住了玉阶边缘支撑着身体。金鹏缓缓走她,半蹲在她身前,一手捧起她的小腿,一手聚风吹散了蜿蜒的白痕。他的手指微凉,让她体内叫嚣的戾气沉寂下来。

    她不安的抽回腿,并不习惯他的触碰,可风干的甜甜花汁液让两人胶着在一块,有些难舍难分的意味。

    “别动。”

    他取来一块湿热的帕子,轻柔的拭去她腿间的粘腻,最后才擦了擦手,缓缓站了起来。

    玛尔法斯挑了挑眉,“这就是你预付的饭钱?”

    他摇了摇头,指着身后两排奢靡的烛火说道,“我看地窖里还有没干透的落落莓,碾成汁做了一百六十只红烛。往年山下的售价是五十摩拉一只,今年大雪封路战火绵延,价格怎么也得翻十倍。”

    “多少?你怎么不去抢呢?”

    她突然很后悔让金鹏看了藏馆内的书卷,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混入什么奸商的心得笔记,把他都教坏了。

    “万物有灵,杀伐抢掠都是不对的。”

    金鹏说话一本正经,她也一时没了言语。两人僵持着,谁也不先开口打破沉默,谁也不愿让步一厘。

    终于她叹了口气,换了个也不怎么愉快的话题,“你刚刚,为何不躲?”

    他坦然的望着她的眼睛,“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大晚上的别给我念经颂钵,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板着脸教训道,“一切崇高的意义,前提是生命不会绝迹。”

    他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金色的眸子未起波澜,唯有倒映的烛火明灭。

    玛尔法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以你的心性,成仙不过时间问题。这顿算给你压压惊,至于工钱嘛,这神殿里你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拿去。”

    “你想让我走?”

    她的话总是模棱两可,金鹏抿着唇紧张的看着她,眸中满是幽怨。

    她反问道,“你不想走?”

    飞鸟生来向往自由,他也从不甘受困于此。但尝过了佳肴的滋味以后,仙山圣水,于他都太过寂寞了。

    “作为交换,告诉我你是谁。”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向她讨要了别的报酬。

    名字啊……她对着烛台吹了一口气,火光摇曳如同盈亏的月色,在微弱之刻也能窥见盛时的惨象,横跨山海,穿越时空,徐徐照耀着千年后的世界。

    “荧。”

    她是魔神,这点显而易见。

    她不知道他对玛尔法斯这个名字了解多少,又是如何看待。这一瞬的羞于启齿,或许就是她患得患失的开始。

    “苏莱曼神殿不养闲人,想要留下来的话,”她转过头来看向他,“做我的眷属吧。”

    金鹏心中一滞,随即不受控制地狂跳。他们在雪中彼此依偎,在殿中相互照拂,已经跨过了魔神与金翅鹏王应当保持的距离。

    “你没有称心的佣人吗?又或者,缺少称心的武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那你可太小看我啦!”荧拍了拍衣摆站起来,“我不想要佣人,也不痴迷于武艺,我只是想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人而已。”

    金鹏仰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与他相似的金色,却更温暖,更明亮,像是永不沉沦的月亮。

    “我从来没有和一个人朝夕相处过,也从来没有感受过无条件的相互信任。”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试试?”

    她或许并没有想要长久的与他为伴,可他太过单纯,一点甜,一丝暖就让他放下了警惕,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陷入了被豢养的境地。

    “要。”

    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尝尽失去的滋味,还能坦然的表达自己的欲望。他知道她做事的风格,付出一定讲求平等的回报,与其说是契约,不如说是交易,听上去还算公平。

    “好,那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她突兀的咽下自己的魔神名,在他额心的慧眼处印上炙烈的凭信,“唯一的眷属。”

    往后他还会有许多头衔,美喻降魔大圣,妙称护法夜叉大将,尊号三眼五显仙人,他或许也心生欢喜,聊感慰藉,但都不是此时的心动了。

    “死生不弃。”

    他们相对跪坐在天地之间,以此世为证许下了不离不弃的誓言。

    后人只道金翅鹏王为祟之魔神迷惑,拜她座下受她驱使,却无人懂得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从来都是对等的。她愿与他比肩同行,就好像今夜,她愿与他俯首相拜。

    他们纠缠了千载,其实相伴的时间不过一年,而单纯的日子更是难寻,就连最初的小心试探,后来想起也算甜蜜。

    像这样的幸福,自然也不会持续太久。

    魔神战争的战火已经蔓延到整片因提瓦特,群魔并起的阶段暂且落幕,有实力称王争霸的魔神达成了默契,宣告停战调息。

    可谁都知道,这只是风雨前的片刻宁静,若是安于现状不思进退,己方的哀嚎便会成为下一场战争的第一声号角。

    “亲爱的赛洛欧斯,又一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愚蠢。”

    比勒斯摇着手里的团扇,一手搭上姐姐的肩膀,亲昵的枕着她随意翻看着,信上无一不是永结同心白首相携一类的无聊话语。

    赛洛欧斯耐心的将她揉皱的纸条一一铺平展开,“爱是这世上最玄妙的东西,怎会与愚蠢相联?”

    比勒斯轻轻嗅了一下她的指尖,尽管用上好的纯露洗过多次,还是残留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刺鼻气味,扰乱了古朴肃穆的檀木香。

    “在这世间,欲才是最真实的。”

    带刺的舌头扫过赛洛欧斯细嫩的手指,第一次被比勒斯亲密的触碰时她触电般的抽回了手,而现在她娴静的端坐在王座上,任由自己的亲妹妹做着僭越的事。

    “你要记住,情降之术切忌对魔神施展,若是凡人我尚能设法挽回,可魔神之躯难以掌控,会出什么乱子也说不准。众魔神之间必有一战,我只期望他们能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比勒斯一把甩开她的手,肆无忌惮的与她分坐王位,“姐姐的信仰者众多,虽然这些年离群索居,力量却足以与这片大陆的魔神抗衡,何必妄自菲薄呢。”

    赛洛欧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希望我登神?”

    “怎么会,你若成神,哪里还能任我拿捏?”

    爱神圣而高洁,欲却令人避如蛇蝎,比勒斯眼中经年累世的怨毒一寸寸割在赛洛欧斯身上,渗出她甘之如饴的汁液。

    “哦对了姐姐,我认识了一个很合得来的新朋友,就不陪你吃饭了。”

    赛洛欧斯的笑容僵在脸上,急忙站了起来,“这几样都是你爱吃的。你不是说去年的绝云椒不够味吗,我特意做成了辣酱,来不及吃的话就把这个带走吧。”

    比勒斯随手掀翻了精致的琉璃彩罐,眼角眉梢俱是残忍的笑意,“不必了,她不爱吃辣。下次你做点甜食备着吧,她说不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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