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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司音神君(2

    松风穿林而过,澄空湛蓝如洗。

    后山的小路上,白浅随手薅了一根狗尾巴草,眉头皱了又皱。

    方才在讲学殿,他竟然说往后每日过了晌午他便是倾慕她的男子,可他堂堂战神为何会倾慕她这只不起眼的小狐狸?

    可那会儿她愣神着跟他对望了好半晌,他眼里虽是噙着笑,却半点都不像是在说笑,反而认真得让人整颗心都似被攥了一把,且她还分明在那双糅着笑意的眸子里瞧出了要溺人似的脉脉柔情,直看得她灵台里都飘起了一片恍惚雾气,最后还是他先站起来说要带她看看这昆仑虚。

    可他为何会喜欢她这只毫不起眼的小狐狸呢?

    而且他不是昨日还说她是他娘子,怎地眼下又说倾慕于她,唔……难道真的是她忘记了一些事?

    可老凤凰明明说是要送她过来拜师的,怎地就变成成亲了?

    而且她才五万岁啊!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跟人成亲?

    就算,就算是她一直很仰慕战神墨渊的威名,可她也从来没对他生出过这样的歹念啊~!

    可昨晚在那个炼丹房里他竟然还说出了她是青丘白浅,莫不是他因着思慕于她,所以早就在留意着她了?然后趁着老凤凰不在就将她掳了来?

    可瞧着他也不像是会,是会跑到旁人家里掳人家小姑娘的,那不成了强盗了~

    还是说是她当真忘了一些事……

    难道她真的已经被老凤凰送来拜师了?

    然后他见了她便很,咳,很喜欢她,唔,又或是他早就思慕于她?

    或者她拜师以后他就一直偷偷地思慕她,而后有一日终于情难自禁地同她表明了心意,但她又一直没答应,是以他昨晚见她丢了些记忆,便情难自禁地说了她是他娘子?

    还是说,还是说她原本就……可他今早不是说两个团子是他收的小徒弟,而且她过完今年才到整五万岁,怎么,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同人成亲了,还,还生了两个儿子??

    且她无端地觉着他应是不会骗她的,看他那副堂正端方,斯文如玉的模样也不像是个会骗人的~

    她昨晚就给老凤凰传信了,老凤凰怎地到现在还没过来。

    他那会儿是怎么说的来着,往后晌午之前他做她的师父,晌午以后,咳,他就是倾慕她的男子……

    咳,怎,怎么倾慕……

    ……

    后头的脚步声走得越发心不在焉,他停下步子怕她被绊到,回身便见低头走路的小狐狸撞了过来……

    从前那两万年里她便隔三差五就要往他身上撞一回,不是前面便是后面,有时他都要怀疑她是否是故意的,倒从未见过她撞过她的师兄们。

    他抬手欲环上小腰又改成扶住小肩膀,看着怀里人儿惊慌的小样子又实在是被气得有些想笑,她还打开他的手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明明是她撞他在先,现下反倒像是他对她无理,她还嫌弃地往肩上抹了一把……

    他收回手负于身后,复将唇畔笑意掩一掩,“如何?”

    她抖着一颗狐狸心怔然抬头,愣了几瞬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接着便是狐狸心又一颤,彼时浸着笑的温沉嗓音也又似在耳边响起,那会儿他说的最后一句便是问她,如何……

    晌午果然不是个好时候,这昆仑虚不愧为神族第一圣境,这山莫不是高得要耸到天上去了,晒死了!

    她禁不住清一下嗓子,忙低下头免得前头,咳,免得头顶上的日头晒得恼人,赶紧小跑着绕过他往前。

    如何……咳,这有什么可问的,是他自己想要倾慕于她,她还能不让倾慕他不成!他现下还来问她做什么,咳~

    能少上半日课当然好了,可她若是,咳,若是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岂不显得她不够矜持!

    她小跑连带小走带得风扫在脸上才凉快了一点,步子慢下一些抬起头忽见前头是一方视野开阔的崖台……竟是有好些只仙鹤!

    怪不得这两天老是听见鹤啼呢!

    “这些都是你养的仙鹤么?”她惊喜得回头问一句忙又小跑着去看鹤,那些鹤竟也一点不认生,想来是许久未瞧见过生人,竟还伸着膀子也来迎她!

    她赶紧快走几步,眼瞅着到跟前时才忽地发觉好像不大对劲儿,那伸着雪白的脖颈过来的仙鹤怎地瞧着有点,唔,凶?怎地瞧着像是要啄人似的?

    她下意识刹住脚步,大白鹤也跑到了她跟前,接着伸过来的脖子便顶了顶她,竟是拿云团儿似的脑袋蹭上了她的胳膊,跑过来的另一只也蹭上她另一只胳膊,两个还状似委屈地先后叫了一声……真是可爱得紧!

    从前她跟四哥出去招摇撞…闲逛时也有瞧见过有人养仙鹤,可旁人养的鹤却远不及小白脸养的这样英俊,瞧这一个一个的,生得跟浑身冒着仙气的翩翩公子哥儿似的!

    她忙搂住两截脖子再拿手拍上牠们头顶安慰一下,想来定是小白脸平日里不好好喂牠们,是以牠们方才看到他时才想要过来啄他,然后又在看到她时想要认她做新主人,真是又聪明又乖~

    她搂着的大白脑袋果然又朝着才慢悠悠走过来的小白脸啼了一声,还啼得颇为哀哀凄凄,直逗得她忍不住笑,一边捋着牠脑袋一边偏头看一眼不好好养鹤的小白脸,“他们平日里都吃什么?”

    小白脸不知打哪变来一把鲜嫩的草叶子,她搂着的鹤脑袋登时便欢实起来,还响亮地叫了两声,直叫得震耳朵~

    她赶紧抽两根草叶喂给牠们却赶不上他们吃,只好撒开手再将小白脸手里的草叶子都搁到地上让牠们自己吃,又忍不住蹲下身再抽一根草叶逗牠们,瞧这吃相便跟饿了许久似的,也不晓得小白脸有多久没喂过牠们了~

    远处的鹤也都三三两两地跑过来,这点草一看就不够吃,她站起身一边垫脚数一数鹤,一边回手碰一碰小白脸胳膊,“再弄些草过来。”

    将他忘了的小狐狸指使人却指使得很是顺口,他深深瞧一眼如当年一般认真数着鹤的小脸,“牠们犯了错,理应饿一饿。”

    “……”

    她数到第八只鹤陡然一噎,皱着眉回头便想说牠们懂什么对错,又想到昆仑虚的仙鹤或许同寻常的仙鹤还真是不同,且她看着那双浸着温温淡淡笑意的眸子,忽然便又想到了回头她若是犯了什么错,他是不是也要将她饿上一饿……

    她没由来地心头一酸,郁闷地再蹲回地上摸鹤脑袋,跟着又听小白脸道,“这山上到处是能吃的,饿不着牠们。”

    饿着饿不着她不晓得,但定是不及这嫩草让他们爱吃的。

    连一截碎草叶都舔得干干净净的大白鹤又拿脑袋来拱她,她同情地推一推牠让牠们自己去玩,站起身忽见眼前递过来一根洁白的羽毛……

    白得像是自天上撕下来的一片云絮。

    她向来喜欢羽毛这一类的东西,忙抬手接过来,又四下里瞧上一眼,却未见哪里还有羽毛,且她瞧着方才的那些鹤也不像是会掉毛的样子,那这根鹤羽……难不成是小白脸特意拔下来给她的?

    有风徐徐吹过,那羽毛根部的细小绒毛便颤巍巍地拂动着,恍似在她心上也扫了一下又一下,而后听见如这小绒毛一般的嗓音似裹了些笑地说,“十七若是犯了错,只罚抄经便好。”

    “……”

    她拨着羽毛的指尖都顿了一下,还只罚抄经,还便好!跟着又是一噎,忽地反应过来他说的应是不会将她饿一饿的意思……

    那厢的仙鹤又啼得悠哉游哉的,被饿了也不晓得过来啄他。

    她睨一眼小白脸却未敢转头看人,攥着雪白的鹤羽一边拨玩着一边转身往回走,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起来,怪不得方才那些仙鹤要啄他呢,莫不是他平日里便喜欢这样偷把人家的羽毛~

    唔,难道他也同她一样喜欢羽毛这一类的东西?

    她唇角又弯了一弯,捏着羽毛随手对上树影间隙里投下来的日光照一照,只见笔挺的根茎像冰一样透着光,连一根根羽毛都晶莹剔透似的~

    她忍不住叹一句,“你这鹤养得真好~” 羽毛收回来时又一怔,回头看一眼踱着步子跟过来的小白脸,再一边慢一些步子一边捋着羽毛闷声地问,“你还给过旁人么?”

    那鹤一见他便要来啄他,该不会是他经常拔人家的毛吧~

    战神被问得有些想笑,除了她这只小狐狸,他还能送给谁,况且这四海八荒只怕也无人会因收到一根羽毛便如此开心。

    “不曾。”他忍俊不禁地应一声,接着见小狐狸低头掏上自己的袖子,一边翻找着一边念叨,“我也有几根羽毛,比你这个好看。”

    他挑起眉,而后见小狐狸翻了半晌后,拿出了三根羽毛……

    青赤相间的羽毛……

    他若没认错的话,那应是比翼鸟族的翅羽,还是个成年男子的。

    这九万年余年来,他竟从不知她还收着旁的男子身上的羽毛。

    他方才还在想她是否会翻出他的翼羽给他看……

    白浅翻出羽毛一来是想显摆,二来是想着小白脸若是喜欢,她便送给他~

    她打小时四哥就告诉她,倘若欠了人情最好是当时便还上,若是拖着不还,那往后就说不准要在什么时候还,要在什么地方还了,总之很是麻烦。

    “我这个是比翼鸟族的三皇子给我的。”她拿攥着鹤羽的爪子捋一把三根红红绿绿的羽毛,又忍不住抬眼瞄一下小白脸,“好看吧~”

    当年她见到这羽毛时可是惊艳得紧,方才她还以为被她弄丢了呢!幸好找到了,想来小白脸也定是会喜欢的~

    她又捋了一把也挺光滑的羽毛,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忸怩着正想要递给小白脸,却见视线里送进来一只干净又好看的大手,手中竟是瘫着一只浅金色的修长的羽毛!

    她登时睁大眼睛,忙轻着手捏起那根看着很是根骨挺拔,却又像很是柔软的羽毛,接着听见小白脸的嗓音低低沉沉地落下来,“我用这个跟你换。”

    她愣愣抬起头,跟小白脸对望了几瞬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想要跟她换她手里的比翼鸟的羽毛,他果然是喜欢的!

    她忙将三根花羽毛都塞进他手里,又等不及地摸上金羽,指尖的触感似还带一丝不大明显的温热……唔,又或是痒~

    想她在这四海八荒见遍了各种稀罕物什,竟还从未见过金色的羽毛,便是折颜那只老凤凰身上也是没有金羽的!

    战神垂眸看向手中鸟羽又不禁抽了抽嘴角,眉宇间掠过一抹难得的厌嫌,复看向小狐狸那副稀罕得不知该如何下手的小模样才轻弯了嘴角,又着实被这没良心的小东西气得不轻,她方才还美滋滋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瞥一眼手中被小狐狸毫不犹豫塞过来的、还用了穗子绑在一处的三根鸟羽,再看回又将羽毛举过头顶的小狐狸,“我的只有一根,你的却有三根,也同我换么?”

    白浅拨顺着金羽顾不上看人,只点头点得勤快,当然换了!这么好看的羽毛莫要说三根换一根了,便是十根也换啊,谁不换谁是傻子!

    某只没良心的小狐狸应得未免太过痛快,战神深深地瞧一眼日光下白腻如温玉的小脸,复将手中物什拈上一拈,“这羽毛毕竟是旁的男子赠与你的,或许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你这样转手便赠与旁人,会否不妥。”

    白浅瞅着被日头照得竟是泛着五色流光的羽毛瞅得移不开眼,颇有些不认同也不爱听小白脸这般说法,头也不回地随口道,“那是我顺手帮人得来的谢礼,他既给了我就是我的,自然是我想给谁就给谁~”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他气息里逸出一声模糊笑意又掩下,“不反悔?”

    小白脸不晓得为何话有些多,她回眸看他一眼,却见望着她的那双眸子里不知因何浸满了晃眼的笑……唔,想来是得了羽毛开心的?

    她无端被他瞧得有些脸热,别扭地撇开眼再拿指尖顺回自己的宝贝羽毛,“你别反悔就成~”

    她不自在地一边摸着羽毛一边走出几步,嘴角却不自觉又翘了起来,接着听见慢吞吞跟过来的小白脸又道,“这羽毛既是给了我,可能由我做主。”

    小白脸这会儿委实是有些话多,明明晌午前还是…咳~

    余光里的暗蓝袍摆已然走到身旁,她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又忙转回头,一边拿指尖戳着金粼粼的羽毛一边闷着点头,下意识想说他回头想送给旁人也是可以的,要开口时又忽地一哽,而后便见大手里掐着的羽毛轻轻颤了一下,还不及眨眼便已是化作了一股烟尘被风吹散了!

    她眼瞅着空下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负到身后才愕然抬头看向小白脸,“你不是喜欢么?”

    小白脸的眸子里仍是噙着细细碎碎的笑,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不喜欢。”

    她又噎了一下,怔了一怔,恍然间便好像又悟到了。

    头些日子四哥带她去看新娘子坐花轿时还嘲笑她就是个没开窍的,可此时她却突然明白过来……小白脸怕不是醋了吧?

    因着她身上还有旁的男子送的羽毛,是以他才拿一根更好看的羽毛将它换走,又因着醋了所以才变得话多,听她说那羽毛可以由他处置时又当着她的面将羽毛给毁了……

    头顶上高远地响起几声鹤啼,也不晓得牠们飞那么高怕不怕晒,她现下却是觉着晒得紧,热。

    且静静注视着她的小白脸似乎还越发弯了嘴角,她吞了下口水,又禁不住清了清嗓子,慌忙转过身迈开步子,紧走带小跑着走出一段距离才心下稍稳当些,嘴角又控制不住地扬了又扬,扬完又禁不住清了下嗓子,真是没出息!

    你四哥总告诉你身为女儿家要晓得矜持,你都忘了不成!

    那道轻缓又沉稳的脚步声愈行愈近,她矜持地慢一些步子顺带等一等他,一边捋着羽毛一边故作寻常地问,“你这羽毛是哪来的?”

    她若是未记错的话,大抵是她五百岁的时候,有两个同窗还为了她去学堂的后山上打过架,可惜那时候她年少无知,就只觉得丢脸又厌恶了~

    可惜这些年来就只有一个男子送过她羽毛,还是为了感谢她的搭救之情~

    那道清俊身影已经走到了近处,她眼也不抬地瞄他一眼,“人家比翼鸟族的皇子可是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的羽毛~”稍忖了忖,“我瞧着他拔的时候都疼的咧嘴了~”

    墨渊:“……”

    这样点人的话他若是再听不明白,只怕便要同某只傻狐狸没分别了,他勉强将唇畔笑意藏下少许,“我身上的。”

    她本是抿着小嘴艰难忍地着可能显得她不大矜持的笑,闻言却是猛地抬头,惊讶得脱口而出,“你原身不是龙么?”

    小白脸只看着她不说话,她错愕地跟那双噙着温淡笑意的眸子对望了好半晌,忽地嗓音又都高了一个调,“你是应龙?!”

    她上古史虽学的不够好,但大事上还是记得几件的,尤其还是关乎战神的事,可她从未在哪本典籍上看到过关乎战神原身的说法,没想到他原身竟是生有双翼的应龙么?!可他这幅,这幅俊雅单薄的模样,怎样看也跟轻易扇一扇羽翼便能搅得天翻地覆的应龙联系不到一块去啊~

    小白脸背着手转了身,虽未回话眼里的笑意却已然是在默认了,她眼瞅着那道好似突然裹了一身金光的挺拔背影走出十数步远才自愕然里回神,忙小跑几步跟上去,到跟前又禁不住清了清嗓子,“咳,能给我看看你原身的样子么?”

    目不斜视的小白脸走得闲庭阔步,她眼巴巴地等了漫长的好半晌才见似是黏着弧度的唇角动了动,小白脸看也未看她地说了一句——

    “不能。”

    她脚下步子陡然一卡,心尖儿也没由来地泛起一抹酸,她方才都想好了,未免让他不吃亏她也变回原身给他看!可他竟然小气得不肯给她看……

    还说什么醋了,还说什么要做倾慕她的男子。

    他若是没醋做什么毁了她的羽毛,她都没同意让他毁呢!

    她郁闷地瞪着那道走得若无其事的背影,瞪了一会儿又气不过地再追上去,“我就看一眼,我不会说出去的!”

    像他们这样的上古尊神无事都是不能随意变回原身的,她都晓得!况且要是变回应龙真身那只怕要大得…唔,那身量只怕要长得赶上半个昆仑虚了吧?

    那样大定然很是招人耳目!回头传出去战神没事儿在自个儿家里变回原身飞着玩也有失威严……

    她忖量一番,再紧跟上两步,“你可以晚上变给我看,我保证不会跟别人说的!”

    最多也就是跟四哥和老凤凰炫耀一下,唔还有阿娘和三哥大哥,不能同阿爹和二哥说,说了他们肯定要说她不懂事的!

    她兀自忖得低了头,抬眼时小白脸已又走出了好几步,她忙再追上去,正想要说一句她可以先变回原身给他看,他却突然停下步子转回身,她来不及刹住便又撞在他身上,而后那双温热的手掌又扶住她的肩,待她站稳后他便又有礼地松了手,还自个儿往后退了一步~

    她脸上许是也被撞着了,莫名地有些热,不自在地抬起爪子揉一揉脑门儿,跟着听见小白脸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响起,“我曾许过心愿。”

    她蹭着额头抬眼看他,倏而撞见糅着淡淡笑意的温润眸光,小白脸轻轻弯了嘴角,又低低缓缓地续道,“原身只给我的娘子看。”

    定然是眼下日光太过明亮也太过炽热,让她竟恍惚觉着,望着她的那双眸子都染了融融热意,且她无端觉着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咳,就像是在说她若是答应做他娘子他便给她看似的……

    且娘子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咳,怎地那样好听~

    这昆仑虚果然是比十里桃林和青丘高了太多也热了太多,原来山上的风竟也都是热的!

    她不自知地清了下嗓子,忙转过身先走,“咳,你不是说后山有桃林么,怎么没看见。”

    她迈开步子便不由自主地小步子变成了小跑,谁知人还没走出两步却先被一片温热握住了手腕,直握得她心肝一颤,而后听见小白脸笑着说了一句,“右面。”

    头顶的日头陡然更晒,她心尖儿里先是一凉,接着便是热得更厉害,慌忙抖着爪子让他松开,右面就右面,拉她做什么,也不早说!

    ……

    昆仑虚的桃林虽不及老凤凰的桃林有足足十里,可却养得一点都不比老凤凰的差,林子里有一条穿行的流泉,上头架了小桥,许是灵气汇盛水里竟不时养出了一些洁白的芙蕖,偶尔还能瞧见溜过几尾鱼儿,桃树似也比十里桃林的更为壮硕挺拔,桃花开得也格外好看!

    她走到半路时便让小白脸走到了前头,免得她再走错路闹出笑话,不知是否是这桃林里花枝浓密遮去了许多日光,她一边看着花一边偶尔看一眼那道负着手的背影,竟恍惚又觉着那道身影似早已这般看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即便她眼睛看着桃花,眼前也能浮现出那道身形,甚至是那双温润眸光朝她笑着的模样……

    她随手折上一支桃花,鼻前忽然飘过来一缕香风,与昨夜她房中燃的香有些相似,细嗅下又全然不同,这香并不似是燃过的。

    她纳闷地寻着味道望过去,瞧见前方不远处的桃树后头影影绰绰露出一间屋子,忽地便让她想起昨夜他说他的屋子在后山桃林里……

    这一路都是他在带着她走,原来他是要带她看他的屋子么?

    她寻着香气过来时已将小白脸落在了后头,此时只闻稳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由来地踩得人心尖儿发慌~

    她忙紧走几步,小跑到跟前时才发觉适才那香风竟是这间屋子传出来的,还不是门窗里飘出来的,她凑近一块木料嗅一嗅,跟着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一边抬头好好瞧一瞧这‘金贵’的屋子,一边难以置信得嗓音都飘忽了,“这是拿沉香木盖的屋子??”

    她能认得出这沉香木的味道还是托了她四哥的福,想当年她四哥迷上了拿木头雕坠子,不晓得自青丘的哪个山头砍了一颗沉香回来,然后便被她阿爹抽了一顿鞭子。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沉香木应是年份生长得越久香气便幽淡,虽淡却能传至数丈乃至数里以外,然越是到近处香气反而越是沉宁内敛,若要贴到木头上去嗅便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香气,是以这沉香木不论是做个枕头亦或是建个屋子都是最好的,而若用作香料燃烧时又能使其原本的香气很好地散出来。

    她记着当年四哥砍的那颗沉香便是被她阿爹拿去给她阿娘做了个枕头,剩下的便都做成了香粉,说是留着给她阿娘做安神香,还说这上了年份的沉香很是难得,便是整个青丘都寻不到十颗,结果却被她的败家四哥给砍了一颗。

    眼下小白脸这屋子用的沉香木她若是未瞧错的话,可是比当年她四哥寻来的那颗还要好,且这整整两间的屋子,唔,外头还有个木头亭子,这得用了多少颗沉香树?!

    怪不得他给她睡那么好的屋子,原来他自己睡得更好……

    且这门头上挂的匾额——浅音阁,浅音……唔,真是好听~她名字恰好也是个浅字呢。

    那厢的小狐狸绕着屋子跑了一圈后又抱到门框上嗅了起来,当初建这屋子时也未见她喜欢成这样……

    他忍俊不禁地近前,“进去看看。”

    她扒着门框不自觉地又仰起头去看匾额上那三个风骨俊逸的字,听见小白脸说话便跟着迈步,不想脑门儿却险些撞在门框上,跟着是一只温热的大手垫在了她额前,与适才那两回他扶在她肩上的感觉全然不同,她甚至能觉出他掌心的骨节以及轻微的薄茧……

    他只是平摊着手掌垫在门框上,并没有捂到她额头上来,守礼得紧,她却突然觉着整个额头连同脸上都似被火烤着,忙低头躲开赶紧迈进屋子,抬眼时忽地扫见一抹眼熟的金色,而后寻进里间便赫然瞧见矮榻上斜躺了一只羽毛掸子,那掸子竟全是拿或浓或淡的金色羽毛扎成的,且这羽毛同那会儿小白脸给她的金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她的那根生得尤为精致漂亮。

    她惊愕又稀罕得赶紧捡起羽毛掸子瞧一瞧,既不敢相信又不敢猜,“这是……”

    “用我身上的翼羽做的。”他被小狐狸傻愣愣的模样逗得有些笑意难掩,当初做出这掸子时她也是这样抱着捋了许久,连晚上睡觉都想要抱在怀里,还因着他不让她抱同他闹了一通小脾气,昨夜倒是忘了将它变过去了。

    她抬头看一眼背着手自门口踱进来的小白脸,再怔怔看向手里的羽毛掸子,一时心下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用这么好看的羽毛做掸子也忒奢侈了吧!况且拔了下这么羽毛得多疼啊……

    他竟然拔下自己这么多羽毛做掸子?可真是……唔,比老凤凰还要不靠谱~多疼啊……

    她一边拿指尖顺着手感极好的金羽,一边眉头都不自觉地打了结,接着听见走到跟前的小白脸又裹挟着温缓淡笑地道了一句,“若是喜欢便送与你。”

    她指尖蓦地一滞,攥着掸子的另一只爪子也没由来地一紧,胸膛里的狐狸心突然便又不稳当了,这掸子她虽是喜欢得紧,但作为女儿家的矜持她还是晓得的!

    她禁不住清了下嗓子,忙将金羽掸子塞到他身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哪有头一日,咳,就送人这么金贵的礼物的,况且还是他忍着疼从自个儿身上拔下来的羽毛~

    小白脸背着手也不晓得接住掸子,许是他站得有些近,也或许是这屋子里不够宽敞,他身上的莫名踏实且让人心底发软的气息便直往她鼻尖里钻,她受不住地又清了清嗓子,干脆回手把掸子再搁回榻上,想看人又没敢抬头,不知怎地便又顺口说了一句,“你还是留给你将来的娘子吧。”

    这样,这样贵重又贴身的东西他怎地又不留给他将来的娘子,反倒想要送给她了~

    她逃似地绕过他走到外头才站得住脚,听见身后的小白脸转身时,又不由自主地站不住了,还是外头宽敞些!

    “你这屋子里太香了,我去外头透透气!”

    一缕山风穿过两扇大开的窗,扫得榻上的掸子拂开一层金浪,几片花瓣飘落到窗台上。

    他看着那道跑得慌张的小背影,忍了须臾复默然失笑。

    昨夜他将丹房连同药田皆仔细查看了一遍,虽大抵能猜出她打算炼的是一颗什么丹药,却不知她是否有另加什么,今早他又探过她脉象,仍是丝毫无异,药性这种东西本就是失之毫厘缪之千里,况且有些药物本就伤身,解药便更是要以一种甚至几种来配伍,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给她用。

    上午罚她抄经他是有意的,若论能在她记忆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只怕抄经得算上一样。

    这世间所有的丢失记忆皆有两个共同的解法,一是情之至深,一是生死关头。

    其实那七万年倘若她再也记不起,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年他有时也会想,他的小十七似是稀里糊涂便同他成了亲,有了他的孩儿,而他除了与她剖白了几回心意,便再未为她做过什么,比如寻常男子爱慕一个女子做的种种表露心意的事,他似是一件都未做过,若用小狐狸的话说,便是她当真是亏了。

    如今不如借此机会,权作她初上昆仑虚时重新开始,两万年亦或是七万年都无甚打紧,他的小十七也值得被人好好地慕求。

    至于他们家那两个臭小子……

    唤师娘也是一样的。

    站在树下的小狐狸揪了一地桃花,光是瞧个背影也能晓得那张粉白的小脸现下该是个什么模样。

    他唇角又勾了勾,缓步近前,“若是喜欢这里,我们便将屋子换过来。”

    她揪秃了一截花枝神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闻言懵懵回头“啊?”了一声,眼瞅着小白脸越走越近才恍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竟是要将这么金贵的屋子换给她住。

    她心口里忽地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挠了一下,忙再转回头才发现手里的枝条秃了,又赶紧重新再薅上一只新的,“咳,太麻烦了,不用了~”

    说完又莫名有点舍不得,许是在老凤凰的十里桃林住得习惯了,眼下她瞧着这片桃林竟有些挪不动脚,小白脸在她身后停住步子,也不晓得会否再同她客气客气~

    她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再顺手揪上一朵桃花,兀自忸怩了几瞬才嘟囔出口,“我想看桃花时再过来就是~”

    她说完又有些脸颊发烫,若再过来看桃花便免不得再遇见他,没准儿他还会邀她去他屋子里小坐,邀她同他一道喝茶,唔,方才她好像还看见他屋子里有把琴……

    说得可怜兮兮的小狐狸从前那两万年里便惯会这般装模作样,他眼里宠溺的笑已然浓得要溢出来,开口前却还是强将笑意掩下一些,免得再吓到某位矜娇的小帝姬,“不麻烦。”

    小帝姬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出来的动静吓得她险些一抖,跟着又听小白脸轻轻柔柔地道了一声,“左右无事。”

    左右无事……

    她眼前不知为何突然便现出了彼时在讲学殿里同她对望着的那双含着淡静笑意的眸子……过了晌午他便是倾慕她的男子,又不用给她讲学,可不就是无事~

    她心尖儿猝然一颤,慌忙松了手里的枝条又险些被弹起来的桃花枝打到脸上,随之是一只大手自她颈侧伸过来帮她挡住了花枝……

    真是丢脸死了!

    她又吞了下口水,忙再清一下嗓子,急急回一句,“咳!不用了~” 慌着提步便想跑,又忽地想起不知打哪看见过的说女儿家要站有站相走有走相,于是她这步子又变回了小走,走出几步又不自觉地变成了小跑。

    折颜怎地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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