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五,还没到下午三点半,六中校门口的巷子就被来接孩子的家长堵了个水泄不通。
三班最后一节课是英语,温柔可人的英语老师最善解人意,一分钟课堂都不拖,直接放学。
同学一阵欢呼,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拉桌椅拖板凳一阵噔咣乱响,呼朋唤友叫嚷着放假这两天要怎么怎么玩。
六中做为泉县唯一的重点高中,成绩在省内虽不彰显,但校风纯正,积极向本省名校借鉴经验,施行连上三周休假两天半的休假政策。
一群十五六七岁的孩子,被拘了三个星期,简直要被憋疯了。现在听到放学铃响,个个如脱缰野马一般冲出教室。
孙慧一向最沉得住气,每逢放假的这天,大部分同学都心神不宁,上课神游天外得过且过,掐着时间等放学。可她偏能耐着性子认真听课,一丝不苟做笔记,甚至下课后有不懂的题还会拉住老师讲解几分钟。
但今天不一样,她和同学们一样,得到老师的特赦后,立即收拾书包,拿上脚底下打包好的行李袋,和同桌谢文文狂奔着向楼下冲去。
她和谢文文讲好了,放学后跟她去一家她常去的宝藏书店。那里既有高中生的精神食粮各类小说杂志,也有高中生学习必需品,类似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种的畅销教辅资料。
大部分同学放学后还要回宿舍一趟,拿上要换洗的衣服,或换季需要更换的衣服用品,所以校门口的学生还不是很多。
孙慧还没挤出校门,第一时间就看见常鸿茂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打电话。
他人高瘦挺拔,已是深秋,穿件皮夹克还敞着怀,戴副墨镜有那么点浪荡不羁的味道,往那一戳,很是吸引了许多女学生的目光。
孙慧瞄他左右,没看见常鸿飞,拉着谢文文小跑过去。
“慧慧今天这么早!”常鸿茂挂掉电话,抬手要接她手里的行李袋,“小飞还买来,你先去车上等,就在路口那个超市门口。”
自从两家和好,她和常鸿飞在一个学校读书,每次都是常鸿茂接送。
孙慧手微微一挪,轻巧避开了他的手,略带歉意地说:“常茂哥,我今天不坐你车,我和同学约好了,要去书店买书。”
她指着谢文文介绍,“这是我同桌。”
谢文文大嘴要咧到耳朵根,很花痴地打招呼:“哥哥你好,我经常听慧慧说起你。”
常鸿茂朝她淡淡点头,叉腰看着孙慧,“书店在哪?我送你们过去?”
孙慧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们坐蹦蹦就好,现在车堵这么厉害,你开车还没我们快呢。”
“跟你妈说了没有?”
“嗯,”孙慧点头,“中午给她打过电话了。”
常鸿茂再没什么可问的,毕竟孙慧也不是小孩子。
孙慧拉着谢文文走,“那常茂哥再见,你和小飞说你声,我先走了。”她怕常鸿飞马上要出来,脚步迈得有点快。
常鸿茂朝她扬扬手,嘱咐她路上小心,不要玩太晚,早点回家。
孙慧点了点头,谢文文替她摆了摆手,依依不舍地替她告别,“哥哥再见。”
等走远了,人影都看不见了,谢文文终于忍不住八卦:“哇,那就是常鸿飞哥哥呀,亲哥哥呀,兄弟两个长得很像哎,但是是不一样的帅!”
谢文文一向对讨论帅哥最感兴趣,“哥哥好像更有味道哦,慧慧你怎么这么有福气,和这种极品大帅哥做邻居。”
她越说越来劲,滔滔不绝,摇头晃脑,“哇,要是两个都喜欢你怎么办?狗血文里兄弟相争都是这种桥段哎,你更喜欢哪个?成熟稳重的哥哥,还是阳光开朗……”
她大概想起了常鸿飞在学校的风评,改了口,说:“还是……阴郁冷酷而又内心火热的弟弟?”
孙慧全程冷着脸,怀疑谢文文是看大书看傻了,思维发散的越发离谱。
“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怎么会?校草级别的帅脸哎。”
“我们村人颜值都高,他们这样的,在村里也就算是一般。”
她说得是实话,她是读了高中,接触了县域范围内的人,才知道机缘巧合,老天爷给他们那个小村子的人均颜值加了多大的码。
“哇,你们什么神仙村子,哪天带我去看看。”
“随时恭候大驾。”
见谢文文哑了口,孙慧补上一句,“常茂哥有女朋友了,人非常漂亮,不出意外,明年就能喝上他的喜酒,你要感兴趣,到时候带你去吃席。”
谢文文不甘心话题就此打住,手握拳头做出采访状:“既然哥哥已经名草有主,那请问你对弟弟有什么想法?”
孙慧白她一眼,冷冷回答:“没有想法。”
谢文文一向最爱开她和常鸿飞的玩笑。
刚好走上大路,路边的车辆明显减少,她招手叫了辆蹦蹦车,谢文文和那人砍价格,说了地址,两人上车,一路行去。
孙慧原本怼谢文文怼的理直气壮,但今天她有点心虚。
眼下有一件事让她非常烦躁。
昨天中午,常鸿飞对她表白了。
她都摸不准那算不算表白。
或者是常鸿飞在和哪个同学打赌,要看她面对“表白”的反应?
每天中午饭后,她习惯去学校阅览室转一圈,看看有什么新上的杂志、报纸。昨天中午照旧,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常鸿飞迎面走了过来。
她以为他是偶然经过,他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阅览室的,应该在操场上,或是打篮球,或是踢球,但她好奇心没那么重,很寻常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寒暄两句就要离开。
但常鸿飞叫住了她,犹犹豫豫,最终问她是不是和杨时建在一起了。
听到他这样问,孙慧第一反应是生气。
高二分班之后,有一段时间她和杨时健在学习上的交流是多了一些,这不免引起了同学们的议论。
她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个“绯闻”,心里并没有在意,处于他们这个年纪,每日生活枯燥又无聊,对这种事情自然既八卦又敏感,她并不当一回事。
但之后她已经刻意和杨时健保持了距离,上次在游乐场偶遇,有杨时健同行,是因为她在事前并不知道他也在内。
想不到还是被常鸿飞误会了。
想到这,孙慧第二反应还是生气。
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在最该努力的年纪去谈恋爱,整天不是和这个的绯闻就是和那个的暧昧,整天在学校争奇斗艳,天天不是炫球季就是比美丽,现在还要指控她早恋。
说不定回家就会告诉章淑萍,然后转头贺敏春就知道了。
然后她要面对的就是家人无穷无尽的责难。
她越想越气,最后直接送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虽然他们光屁股一起长大,但青春期后,她鲜少这样对他说话不文雅。
见他没反应,越过他要走。
常鸿飞不依不饶,又快步走到她前面,拦住她,还是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
孙慧被他问得很烦,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搞那么多对象,她一次也没过问过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孙慧反问。
常鸿飞冷着脸不说话。
孙慧觉得他这人真奇怪,虽然他们是发小,但也没熟稔到可以谈论各自的感情问题。
况且她没有感情问题,他的那些感情问题她不关心。
孙慧迈步要走,常鸿飞干脆也往前迈了一步,迫得她更进。
他现在个子很高,孙慧鼻尖差点撞到他胸口,心猛地一跳,赶紧退后半步,凶他:“你干什么,神经病啊!”
常鸿飞没想到要撞上她,又被她骂,也是楞了楞,然后也默默后退了半步。
他们各自站着都没话说。
有同学从阅览室出来,经过他们,然后还回头看了两眼。
孙慧有点不自在,毕竟作为校园风云人物,常鸿飞在校园里很打眼,坊间现在流传的是他和某位校草在为争夺校花的爱明争暗斗的故事。
“有事说事。”孙慧不耐烦地催催促。
常鸿飞离她两步远,两手插口袋里,低着头也不说话。
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孙慧有点烦他,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他的,整天摆一张臭脸,她为了解决这种尴尬局面,主动开口:“我和杨时健没关系,你回家不要乱说话!”
最后一句狠话她语气很重,如果他回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一定会像小时候一样狠狠校训他。
常鸿飞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嘴角好像还带了点笑。
孙慧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又问了句:“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
她刚要迈步离开,常鸿飞忽然开口:“有事。”
孙慧抬头望着他,意思是什么事,快点说。
常鸿飞又不说话了。
孙慧简直要被他憋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
刚要开口指责他,忽听到常鸿飞说:“你如果没和他在一起,能做我女朋友吗?”
孙慧那张开的嘴就这样张开,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
她委实没想到常鸿飞会对她说这个,过了几秒,才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这次常鸿飞答的很快:“我问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孙慧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别人。
她只觉喉咙发干,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看看常鸿飞,他那双很有迷惑性的眼睛正深沉地望着她。
她意识到这个时候不应该看他的眼睛,于是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常鸿飞又说话了,“可能有点突然,我给你时间考虑一下,一个星期可以吗?”
孙慧很认真的点了下头。
然后问他还有事吗,常鸿飞说没有了,然后她就离开了,平静地就像两人刚刚转述了一句很平常的家人交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