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注意到杜聿宁,不是因为他在新生大会上演讲,不是因为他因为竞赛获奖上了学校的表彰墙,也不是他每次考试全校第一,那是李修然之后想起来的。
她第一次注意杜聿宁,是因为他家的烧烤摊。
最近爸爸妈妈吵得更凶了,却总想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都没发生地样子,可是,李修然不是傻子。
两人因为各自的公司忙,不经常回家,回家后两个人氛围也很是奇怪,像是两人中间隔着一把双刃剑,谁靠近一步就会把对方扎疼。
索性李修然借口在学校上晚自习,把晚上的家教辞了,不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了。
李修然是走读生,有出入证,可以在规定的点出校门。
大部分时间,她都不会老老实实上晚自习,只是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瞎逛,到了晚上十点又会走回校门口,等着她家司机接她回家。
她最近的兴趣,就是坐在杜聿宁家的烧烤摊对面的咖啡厅,偷偷观察他。
第一次看见杜聿宁是好奇。
高中学习紧,任务重,高中生在这时候,要么在补习,要么在自习。
尤其在这南市这个一线城市最好的高中二中,即使还没文理分科,有些人早已打算好学习以后的内容了,好抽空往竞赛,专利等其他方面卷。
可是杜聿宁,悠闲地在烧烤摊帮忙。
有时候会帮忙烤串,端盘子,没事的时候他就在收银台前看书。
昏黄的灯光打在杜聿宁漫不经心的脸上,看不太清脸,但是看着轮廓和身形,就觉得,很好看。
开烧烤摊的应该是杜聿宁的爸爸妈妈,他们会给每一个来烧烤摊的人打招呼,仿佛都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来的客人经常会拿那个少年打趣,应该是一些夸奖的话,他妈妈笑容灿烂地摆摆手,却一脸骄傲。
有时杜聿宁六七岁的的弟弟会来,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一个糯米团子,坐在收银台前拿着书本找哥哥补习功课。杜聿宁会宠溺地捏捏弟弟的脸。
那时候隔壁包子铺的热气化作白雾似有似无地飘过来,让这个冬天,显得热气腾腾。
今天天气格外冷,还有点落入余晖,小吃街的灯还未完全亮起,还没开始上客,仅有一两个客人。爸爸妈妈也去进货了,留杜聿宁一个人看店。
没什么事了,杜聿宁拿起一本五三开始看,顺便在炭火边取暖。
“结账。”李修然的声音像小猫一样怯怯的,跟她在国旗下讲话的声音完全不同。
“七块。”杜聿宁抬眸,看见她后愣了一下,笑着说,“这么冷的天,只喝冰酒啊?暖胃吗。”
他笑起来真好看,一双桃花眼亮亮的。
李修然感受到自己可能盯得太久了,心虚地看向别处。
“酒?”李修然看看手中的罐子,是Leo出的新包装的酒。她从来没进过烧烤店,也不知道该点些什么,担心被杜聿宁看出自己有些局促,因此随便拿了一个好看的罐装饮料,她也没想到自己拿的是酒。
“我只是渴了。”李修然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后悔了,现在在杜聿宁的心中,她一定是个渴了大冬天喝冰酒的奇怪女生,难免会让人怀疑她的精神状态。
要是当成开玩笑,哪有不熟跟别人开玩笑的,杜聿宁一定会想,这人也太奇怪了。
杜聿宁轻笑两声,看着她严肃的神情,笑容紧急刹车。
见李修然穿的很单薄,鼻子冻的通红,嘴唇有些干涩。杜聿宁想,她可能确实是渴了。
“等我一会儿。”杜聿宁含着笑意,李修然看着他走进挂着帘子的后门。
太尴尬了,跑吧。
李修然觉得她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么不得体的事,她对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地,包括对父母。像一杯温水,温度刚好,无色无味,会让人感到无聊的那种。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解锁手机,结果弹出小聿烧烤的支付界面……
李修然这才想起,她居然忘记付钱了!手中的酒突然变地灼热烫手。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今天不宜出门。
她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酒,奇怪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她皱了皱眉头,吐了吐舌头。
可真难喝。不知道那些人应酬时怎么那么喜欢喝酒。
李修然喝一口,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渴了。无用的证明。接着她硬着头皮快步走回小聿烧烤。
那少年拿着五三在炭火边发呆,他拿的太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火星子溅起来,五三的一角正慢慢燃烧。
眼看着就要烧到他的羽绒服袖子,李修然见状,一边喊着着火了,一边把她手中的液体泼像他手里的书。惊得经过的路人频频侧目,见没什么大事,便又和旁边人有说有笑地走开。
她又忘了自己手中拿的是酒,幸亏易拉罐瓶口不大,寥寥几滴,这下那点小火彻底把他袖子燎了个洞。
“卧槽。”杜聿宁惊得跳起,彻底把手上的书丢在炭火里。虽然没有羽绒服没有烧起来,他还是不放心地将羽绒服脱下来放在地上踩了两脚。
“对…对不起,我看见你的书一角烧起来了,都快烧到你的袖子了。我一时情急才…但是我忘了我手中是酒。”李修然紧张地不敢看他的脸。
杜聿宁整个人笑到不行,肩膀一抖一抖的,扶住窗沿。
他笑自己从吓得飙脏话惊跳起到被烫到脱羽绒服还踩两脚一气呵成的动作,看起来一定像极了狗急跳墙。
看见她瞪圆眼睛,保持姿势不变怔在原地的样子,觉得也有些好笑。
“一时情急,加了把柴是吧。”杜聿宁笑着看向李修然,眼睛中一点怒气也没有,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
炭火中五三燃烧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李修然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热烈地跳动。
“刚刚是不是等了很久?”杜聿宁本来想给李修然倒杯水,结果发现饮水机的插座没插。
“我保温杯里还有热水,这里也有纸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喝一些。或者对面就是咖啡店。”
李修然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杜聿宁挠挠头,有些尴尬,自己确实也没跟人家太熟络,不该多管闲事的。
“我想起自己忘记付钱了,你算一下加上五三和羽绒服一共多少钱,我一起付给你。”
杜聿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用,就7块就行。”李修然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如果说刚刚两人间的气氛是明快的橙。她好像亲眼看见颜色开始泛白。她怕极了这种氛围,恨不得马上逃离。
腊月寒冬的天气,五三的纸张化为灰烬,风吹出点点猩红。
李修然点点头把七块付了,转身走进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