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从小，她都会有这种让人笑容消失的能力。

    李修然从小就会察言观色，能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但她从来对这种的变化无能为力，她的解决方式从来都是沉默，什么都不做，不面对。

    外公对她讲，她的妈妈陈曼特别优秀，从小时候开始，钢琴、舞蹈、画画样样精通，到高中大学各种辩论、演讲、商业竞赛，还是现在经商，都能做到最好。谈起妈妈，外公总是一脸骄傲。

    修然这个名字也是外公给她起的，他希望李修然能够像这个名字一样，从容稳重，勤奋好学，知书达理。

    可是这几乎成了李修然从小的魔咒。

    无论做什么，她都会像陈曼看齐，本该贪玩的年纪，却出乎意料地听话懂事，芭蕾、钢琴、画画、各种比赛、表演她也都做到了最好。

    陈曼平时很忙，每当有她获奖的消息，李修然才觉得她有正当理由给陈曼打电话，甚至会得到一场庆祝晚宴。

    陈曼先是笑着庆祝，接着会问准备的过程会不会很辛苦。

    比如芭蕾比赛，其实是很辛苦的，为了完成别的小朋友完不成的动作，比如脚尖点地，放学便在家里的舞室独自练习，直到洁白的连裤袜渗出点点血迹。江姨心疼地都哭了，她还说不让江姨告诉陈曼，怕陈曼担心。

    她对妈妈说，她喜欢舞蹈，喜欢在舞台上表演，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回答地滴水不漏。

    妈妈总会叹叹气，点点头，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可李修然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明明由橙色变成了冷色调的蓝。

    身边同她家境相当的朋友，要么去了国际学校，要么在国外。

    李修然靠自己的努力本本分分升上了最好的公立高中。

    在外人看起来，李修然做什么事都是正正好好，就连嘴角笑起来的弧度都是。

    因为她生的好看，加之于家境极好，会有人找她搭话，可她没有一个特别亲近，能让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李修然那些优秀的履历，优越的家庭背景，变成她一个个头衔。她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大表情，站在李修然身边，有时候总会显得别人热络过了头，像是在讨好，反正总会不自在。

    包括杜聿宁，少年自认为没心没肺，可是刚刚李修然说付钱的时候，竟觉得她在怜悯自己。杜聿宁承认他也是被外界对她的舆论影响了。

    因为杜聿宁打心底里觉得李修然只是想帮助自己，她就算没泼那几滴酒，他的袖子还是会被燎个洞。

    所以这损失不该她承担，她就不应该说出那句话。除非李修然有读心术，知道自己是因为想到她才出神的。

    就算那样，那还是他自己的责任啊。

    刚刚自己的态度，不算太差吧。不算太差吗？杜聿宁自己都不确定起来。他好久没为这种小事纠结过。困扰地挠挠头。

    创建二中超话话题的题主、表白墙墙主、八卦集聚地、多种身份集于一身的路闻远，是他的同桌。

    他向来对于他的这些分不清真假的无聊八卦不感兴趣。

    那天路闻远非逼着他在选校花比赛上投她女神一票，说第二名眼看就要超过她了。

    路闻远甚至拿出替他打扫一个月卫生为筹码。

    路闻远把手机还他的时候杜聿宁瞟了一眼。

    他扫到那个叫李修然的女生。

    她的照片排在第二位，明显就是偷拍的。一手拿扫帚，一手拿簸箕，视线盯着脚下。走廊上的光线很好，照的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是她的竞选宣言吸引了他。其他人都是热爱小动物，有爱心之类的，长长的一大段话。唯有她是简单几个字:

    【没有人能在我脸上看到第三种表情。】

    除了面无表情和假笑外的第三种表情。

    一定是投稿人的恶作剧，却意外吸引了大批讨论和投票。

    杜聿宁因此记住了这个女生的名字：李修然。

    和她带给人的感觉一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校服穿的板板正正。像是住在小学思想品德书里面的乖孩子。

    想到刚刚荒唐的场景和她瞪大的眼睛，杜聿宁又控住不住扶着窗沿笑起来。

    他看到了，第三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