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还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对着卢青云欲言又止、欲止又语言复又止的神情,华浮生借口酒喝多了该告辞,就带着“小厮”走了。
男装虽好,偶尔也有麻烦。
论说为何习惯男子装扮,方便是其中之一,缘由之二则是时下女子多梳高鬓,打理起来的样式何止百种,不同妆容发饰基本能展现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男装到底还是简单容易造假些。
是以大多数时候华浮生都以男装示人,不算刻意隐瞒,只能怪旁人有眼无珠觉得这般英俊潇洒的人不可能是女子罢。
消食时间,还得是在夜市中瞎逛有感觉。
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可以观察道店铺新开几家,又关了几家。
真实的烟火气展现在繁华的夜里,笙歌一片,通宵不散。
华浮生在前面走着,萧应檀在后边跟着,神游一般只知道盯着前面的人,满脑子的“不是,她刚刚怎么亲我”的念头。
左拐、左拐、右拐,华浮生比对着手里的一本册子认真找路,兜完圈子后终于拐到一家比较偏远的小作坊。
是武器铺,刀剑都有。
她拉来身后的人:“挑一把,你喜欢剑多一些还是刀?”
她自己喜欢环首刀更多一些,单面开锋,脊厚刃薄,刃面能切割,反面能砸核桃,刀尖穿刺起来不比剑差。
可惜要修身养性,她珍藏的大刀好些时候没能使用。
剑则刃宽而长,中有脊,身笔直。把手大多花里胡哨,呈六边形带云纹。可伤人,也可以同时伤到用剑者,是文人雅士的最爱。
指甲敲在武器上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嗡鸣。
“为什么突然挑武器?”回过神的萧应檀拿起一把刀,恰到好处的重量让手感变得相当好。
他先前用的剑早在逃亡路上就丢了,逃到小院的时候用的刀都是抢来的,后来没带上。
再后来,凭借着术法甩掉通缉他的人,踏上旅途,一路上和平的像是学子带着侍卫出门游学一样不必为身家性命忧心。
武艺有阵子没练,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
华浮生轻咳一声,挥手虚虚一晃:“就当,方才唐突你的赔礼吧。方才只顾着推脱才出此下策,没想太多……你别往心里去哈。”
出来仔细想想,她不把男女之防当回事,也不受时下对女性行为观点的约束,但别人可说不准。
“没事。”萧应檀微微低头,手指摩挲着刀柄,“一路上受你照顾颇多,应当是我谢你才对,这点小事……能帮的上忙就好。”
华浮生给自己也挑一把没开刃但非常好看的横刀:“左右也是无事,买两把回去我们也能对练一二,上次看你对敌,招式挺不错的。”
“好。”他自然是应允。
她其实想找人对练也想了许久了,手痒的时候还去参加过比试,封住术法加持的部分,单凭技艺与人对练——结果是忘记问为什么设那个擂台,然后险些被人当金龟婿捉了去。
自此后对那些免费练招的活动有了敬畏之心。
要学人家侠客去按排行榜上的人一一挑战她又觉得没意义而且讨厌和人打交道,导致只能在实在是很无聊的时候自己练习。
没办法,她其实是一个大多时候都很自闭的人。
现如今可不同了,多一人一起旅行确实会有趣的多。
至少自己坚持不下去的刀剑练习在有伴之后就有了比较的对象,变得不那么枯燥,关于意义的思考被习惯取代——至少在有人的时候华浮生能够把自己装成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奇怪的、关于虚无主义的思考也可以与人分享。
也不用刻意找话题,就是走在旁边,偶尔聊起一念之间的话题——比如人死后转世,转世之后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构成一个人的到底是过往的记忆,还是那莫须有的灵魂?
对于她天马行空的观点,他会积极思考,给出不确定的回答。关于灵魂与转世,他觉得可能也许,人的灵魂聚起来很不容易,执念不够就会散去,可能今生会保留前世的一些痕迹。
华浮生觉得她才没有前世,也不会去管来生,就算有也拒绝前尘后世,因为觉得累世的因果不应该让只有几十年记忆的人去背负。
当然,很多问题都没有绝对正确的回答,也不是每个问题都需要答案。
只是当她拿把刀在耍腕花的时候,萧应檀忍不住问:“你不是说花里胡哨的招式没用吗?”
“是没什么杀伤力,”她说着,并完成一个帅气的花式旋转收刀,“但是能提高手指手腕灵活性啊。”
怎么耍不算是锻炼体魄呢?
才不是在炫耀。
……
决定要在霁州多停留一段时间,华浮生于是到牙行找起宅子来。
粗略看了两三个,却都不太满意。
回到客栈暂住处,华浮生将手搭在房间门上,敏锐的感知告诉她里头有一个人。
这是我的房间吧?
她左看复右看,确定是自己的房间。
推门。
里头有一位不速之客。
堂而皇之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哼着曲,翻着书。
不是陌生人,也不是朋友,是她换去一身行头也想甩掉的人。
按道理来说她那种程度的变装相当于换脸,在按照图画找人的时代有着极强的蒙蔽性。更何况她连文碟都换了,不可能说有人根据她留下点什么讯息找到跟前才对。
华浮生于是后退一步,把门关上,再左右确认一次。
真是见了鬼的,前东家怎么还真找上门来了。
再次打开门的时候,玄煜笑着扬了扬自己手里拿着的册子向她打招呼——定睛一看,那是她随手放在床头没有收回去的话本。
华浮生想扎人的想法随着在手心出现的小刀一同出现,她讨厌这种乱动别人东西的人。
手腕甩动,飞刀破风刺去。
玄煜偏手躲闪,书则躲避不及,被飞刀带着钉在墙上。
手侧被划出一道痕,渗出些许血,他用另一只手抹开,触感略微潮湿。他没在乎这道小口子,视线投向墙边,再扫回门口:“多好的书啊……怎么这么凶?”
“非请而进视为闯,不问自取是为盗……这里不欢迎你。”华浮生冷冷道。
“别这么凶嘛?我是来找你赔不是的,上次是我不对。”玄煜笑容不减,语气陈恳,“非常抱歉把你当成一般奴仆,采用了不合时宜的手段来请你帮忙。”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屋里的茶具斟好两杯茶,不多不少刚好八分,后摆出敬的姿态:“聊表歉意。”
见他的态度做的足,华浮生犹豫片刻,还是接过茶,没闻出什么异样,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于是喝完。
她道:“还有事吗?没事请离开吧。”
“真的不考虑回来止风吗?如今止风壮大,已不只是一个江湖组织……”玄煜说着,伸手指指上头,“与不少达官贵人都有联络。以你的才能,若是能……”
“不感兴趣。”华浮生打断他的话,走到门口将本来就打开的门再打开一些,送客的态度明显且坚决。
“好吧,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这一回玄煜出乎意料的沉静,见劝说无望,尬聊几句居然就真离去了。
房间里的华浮生才不管他,她将墙上的话本子取下来,看着墙上的坑犯难。
这退房的时候被发现了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
冲动一时爽,找补火葬场。
对比颜色和质地,她认命的使用打印机制造出颜色一样的修补材料,抹上去,等干了之后再打磨一二就不成问题了吧。
做完这些,她难得感觉有些倦意。
这一天天的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仔细想想也没想出来有什么不对的,于是就着穿洞的书册凑合看上一会,打算睡觉。
然而就在客栈外不远处,玄煜没有走远,手里捏着瓷瓶听着那厢的动静。
居然没事吗?毒药对她不起作用。
他想着,低头看自己被袖子盖住的手。
事先服用过解药的他——手上还是起了疹子,而他的试探对象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没有意识到喝了不该喝的东西……最多是有些犯困。
至于为什么要试探……当然是因为会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