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两个世界

    崇弈见她不舍,微挪身子坐到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向外望去。

    初秋的凤屏山,林间色彩层叠,梯田间金黄麦浪微涌,乡间小路上农家养的几条小狗欢脱奔跑着,一派宁静安详之象。

    简家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土质的院墙融入了这幅画卷中。

    她,便是在这样质朴美好的环境下长大的,崇弈心中感慨。

    崇弈抬手,为她举起窗布。修长的手臂越过她的肩头,仿佛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简柠有些不自在,转回头不再看,想往旁边坐去。

    崇弈轻声道:“快看,你爹娘。”

    简柠忙又看向窗外。

    此时马车已将驶出云来村,简家小院门口挥手与她告别的家人们,显得如此遥远。

    简柠终也向窗外挥了挥手,落下泪来。

    爹娘对她,终究还是有一丝不舍的吧!

    片刻后,马车驶出云来村,拐入了官道。官道平坦宽阔,马车速度快了许多,不多时便完全看不着云来村了。

    崇弈放下窗布,见简柠哭得不能自己,只觉心中窒闷。

    他伸手想为她擦去眼泪,简柠却紧张地猛一后退,后脑勺直接撞在了车厢上。

    崇弈见她吃痛,不敢再上前,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马车颠簸中,简柠情绪渐缓。一时间,二人都无话,车厢里安静非常。

    又过一阵,简柠见崇弈双目微闭。心想着,马车如此颠簸,他坐了一日一夜赶来,怕是根本无法休息。

    如今一番折腾之后,又这样赶着回去,恐怕是累极了。

    她微低头偷偷看崇弈,此时的他不再咄咄逼人,不再说些令她为难或恐惧的话,也不再有那强烈的上位者的压迫感,眼下淡淡的乌青显示了他的疲乏。

    闭上眼睛,敛去气场之后的这张脸,真真是顶好看的。

    此时马车应是路过一段不平整的路,颠簸得尤其厉害。崇弈略有惊醒,并未睁眼,却直直伸手向简柠抓来。

    他触到了简柠的手臂,轻握了下,喃了声:“你在就好。”

    接着,就抓着她,又睡去了。

    简柠见他如此,想到了月前他受伤在屋中养伤时那脆弱无助的样子,不觉心中有些不忍。

    想他这样抬手抓着她,必休息得不安稳,便挪到他旁边坐,又将他手放到自己手腕处,让他的手臂能自然垂下。

    简柠此时与崇弈同向而坐,是以没见到崇弈嘴角裂开的那一抹笑意。

    马车又一阵颠簸,简柠顿感肩头一重,原是崇弈睡沉了,脑袋靠到她肩上。

    正犹豫是否叫醒或推开他,可见他眼下那两抹乌青,又心软了。

    他就这般安静地靠着她,睡着。

    这一瞬间,简柠居然有丝怪异的念头。她想着,他若不是摄政王,他若只是一个普通人,贩夫走卒也好,农夫猎户也罢,该多好。

    静谧的时光过得尤其快,转眼天色暗了。

    侍卫们引着马车进了一处驿站,当晚就要在驿站休息了。

    几桌人在驿站厅里坐着,崇弈拉着她坐了一处。

    驿站伙计将热腾腾的食物端了上来,喷香的肉汤伴着晶莹的白米饭,属实诱人。简柠一路也未进食,此刻饿了,引颈盼着。

    可直到另外几桌都吃将起来了,她和崇弈这一桌也没上一道菜。

    简柠皱眉凝思,这摄政王的待遇也太差了点,都没个属下帮他张罗吃食。

    正欲去寻伙计,却被崇弈拉住了。

    “我一贯不吃外面的。”崇弈淡然道。

    “啊?”简柠没反应过来。她知道崇弈对吃食挑剔,可……完全不吃,是否也过了头?

    “所以……”所以他说来时一日一夜未进食,恐怕不是因着要赶路,是自己不愿吃?

    “出发前,你不是为我准备了吃食?”崇弈提醒道。

    简柠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马车上取了两个提篮。本想将提篮交予伙计去热下里面的食物,又想到崇弈可能介意,便让伙计带着亲自去了灶房。

    片刻后,简柠端了两个盘子出来,一盘是上午在林中小屋吃剩的鸡蛋面饼,一盘是下午在简家临时烙的葱香芝麻饼。

    将两盘食物放上桌,简柠皱眉站着。

    崇弈已拿起筷子夹了块芝麻饼,见她仍站着,问道:“怎么不坐下吃?”

    简柠未搭话,她见隔壁几桌侍卫们都在吃着肉和精米饭,他却跟着她啃这农户家的干粮,心里有丝难受。

    踟蹰半刻,她问道:“我用驿站厨房原料做点饭菜,你可愿吃?”

    崇弈恍然明白了她的心思,拉着她坐下,柔声道:“不必纠结这些,你今日累了,别再费力了。”

    “可是……”

    “山珍海味、奇珍异馐,摄政王府应有尽有,平日里也都吊不起我的胃口。可我爱吃你做的这些个,你看它是面饼粗糙,我看它却是美味佳肴。”崇弈郑重道。

    说罢,又夹一块鸡蛋面饼吃了起来。

    先头开始吃的侍卫们大多都吃完了,回房的回房,值勤的值勤。厅里此时就剩下她和崇弈,另门口站了一个穿深蓝色束身服的带刀侍卫。

    吃饭间,一黑衣侍卫入内,径直到崇弈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崇弈表情凝重,皱眉思索片刻后,回了句:“继续跟线,盯紧点,先不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简柠提醒自己别听、别想,只管好自己的事。

    见他干吃着面食,拿起桌上茶壶倒了杯放到他面前。

    “外面的水,我也不喝。”崇弈却笑了笑,将茶杯端回给她。

    简柠闻言,眉皱得更紧,心里想着,怎地有人挑剔成这样。

    又想到这一整日没见他喝过水,低声咕哝道:“可你一天都没喝过水。”

    崇弈放下面饼,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在担心我?”

    伴着他的低语,温热的气息扫在了简柠耳边,她只觉霎时间一股酥麻的电流流过全身,从耳朵到脸都烫得吓人。

    “你……”简柠又羞又气,想训斥他。可一想到他如今的身份,所有的话又憋了回去。只得气鼓鼓地继续低头啃着面饼。

    崇弈见她又不再搭理他了,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片刻后,他喊来蓝衣侍卫,去马车里取了一个精致的水囊。

    拿着水囊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哄道:“可看好了,我可听话喝水了啊。”

    说着,举起水囊喝了起来。

    他暧昧轻哄的语气,让简柠的脸更红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失控,扑通扑通跳得她生疼。

    略一抬头,落入眼中的却是他袖口处的金丝祥云纹。

    简柠瞳孔骤缩,背后冷汗涔涔,蓦地站起身来,转头往厢房跑去。

    留下厅里的崇弈,满眼痛楚失落。

    “我竟……让你如此厌恶吗?”

    简柠回房后,见崇弈并未寻来,心情渐渐放松,简单洗漱后便睡去了。

    第二日,马车上,崇弈也未再像前一日般刻意靠近她。他一直端正坐着,不发一言,只偶尔看一眼她,眼神晦暗不明。

    第二日晚,马车经盛京城西的安定门进了京。

    因已过了宵禁时间,城门已闭,马车在城门口暂停了片刻。

    简柠略掀窗布,见那高大巍峨的城墙上,一排纹绣着“南”字的红旗随风飘扬着,一排重甲士兵执戟肃立。

    城门口,两排轻甲兵合力推着高大的朱红色木门。将门完全打开后,齐刷刷跪地,连呼三声:“恭迎摄政王回京。”

    洪亮的高呼声,在高大的城门洞内回响着,震得简柠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就在那一刻,简柠真切地感知到,那闭目端坐在她眼前的男人,与她,身于两个世界。

    因已宵禁,马车进城后,简柠只看到一排排形制规格极近的房屋,并未见到说书先生口中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繁华市井。

    又过一阵,马车停稳在一处典雅气派的府邸前。

    想是到了王府了,简柠感觉心跳又开始加快,手指尖微微发麻。

    觉察她的异样,崇弈终是不忍,安慰道:“不必忧心,一切有我。”

    简柠未答话,只微微点头。

    崇弈又轻声交代道:“简柠,府里厨子、家丁、杂役颇多,你不必想着去厨房忙活,只偶尔为我改善下伙食即可。进府后,住我院中,我已让人安排好了。”

    简柠震惊地抬头看他,满眼抗拒却不敢开口。

    崇弈昨夜细细回想了一晚上,这个小女子缘何对他忽而关怀、忽而抗拒,终于让他摸着了门道。

    当他受伤、虚弱或需人关怀时,她总是会主动些、亲近些;而当他刻意靠近她、亲近她时,她总是会因恐惧而躲着。

    是以,说辞都已备好了。

    “我自小有严重的洁癖,除我母亲外无人能触碰,故此身边一直没有婢女照顾。”崇弈淡然说着,仿佛说的只是今日的水稍烫了些。

    简柠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是一直在主动靠近她,触碰她吗?这两日,拥抱、牵手……

    “你是特例。”崇弈目光灼灼看着她道,“你是唯一一个与我接触,而我的身体未有不适反应的人。上回受伤后,面上虽已痊愈,但仍有许多不便,偶有不适,如果连你也不能在院中帮衬着,我……我便也只能继续自己忍着了。”

    简柠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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