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穆九歌将喜糖汇在左手上，右手顺势拈了颗松子粽子糖嚼了起来。轿子甫一过去，她就眼尖地瞧见了混在对面人群中阮霜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阮霜序也同样瞧见了她，朝着她使劲儿挥手。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走远，留下一地的炮仗红纸，空气间全是呛人的硝烟味，两行人这才汇合在了一处。
穆九歌细细打量起晚香玉来。红衣御姐模样的晚香玉与旁边的阮霜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感。
“晚道友，算起来我们也有几年未见了。”穆九歌朝着晚香玉行了个平辈间的礼。
晚香玉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笑眯眯的，显得狡黠又妩媚。“穆道友，是有些年未见了，你倒是长开了，越来越漂亮。”
作为各自门派的大弟子又兼宗门大师姐，二人之间自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怀。
“师姐之前在闭关，所以谷内只派了我前往宁绥镇。”阮霜序手臂勾着晚香玉的手臂，颇显亲呢。
“穆道友，今日是你生辰，我和霜序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把我们炼的药全搜了一遍装在这个袋子里，实用。”晚香玉拎着个小巧的锦红袋子塞进了穆九歌怀里。
穆九歌在茫然间就收了一份大礼。无双谷的药千金难求，那她怀里是多少真金白银。
早上秦岱渊就送了她一本剑谱《铩羽》，是早已衰落的古阑宗孤本，有市无价。这剑法练得好就是让别人刹羽，练不好就是自己刹羽而归了。
“九歌谢过两位仙友。”
一个莫名的东西朝她砸来，她抽峦雪的手还未来得及动作，那玩意就圈上了她的手腕。
“看来逢源跟你有缘，送你了。”
最佳品质的玄铁并非坚硬无比，而是柔韧的。穆九歌看着手腕上的玄铁圈，原来叫逢源啊。
“多谢谢道友一番美意。不过……”
知道穆九歌想要问操纵逢源的术语，谢楚辞懒懒开口：“念去。”逢源顿时扩大，悬浮在空中。
穆九歌当即领会，“念来。”玄铁圈收缩，牢牢套住了自己的手腕。
脑海隐隐浮起一道声音：“有逢源护你，我安心。”穆九歌猛地觉着手腕一烫，右手不经思考地想要褪下左手腕上合乎尺寸的逢源。
完了完了，这是谢楚辞给阮霜序的护身法器，怎么变成她生辰礼给戴她手上了。
“怎么，穆道友是在嫌弃谢某的礼了？”
穆九歌欲哭无泪：“这玄铁圈……”玄铁圈贵重，可无双谷的药也贵重。
“可能是一时不大习惯手腕上戴东西。”穆九歌尴尬地松开了手：“逢源我很喜欢。”
摇铃！一个破铁圈应该没事吧？算了，谢楚辞在，摇铃就是个锯嘴葫芦。
要是嫌弃谢楚辞的东西，可能下一秒她就被拍扁了，小命要紧。
……
寒泉城·南市
南市四家白事铺子，分别为康氏、沈记、方记和曾家。其中除了康氏铺子为寡妇康氏所经营外，其余三家都是男子。
穆九歌、秦岱渊及谢楚辞三人去康氏和沈记，余下两家则由阮霜序及晚香玉前去探查情况。
穆九歌和晚香玉两拨人均探查到了妖气。穆九歌这边发现猫腻的是康氏铺子，而晚香玉那边找到的则为曾家。
先前秦岱渊就已经将城郊外发生的事情同阮霜序二人讲了。
再会合时，他们发现康氏那批新进的木材在东郊曲锄岭一带砍伐而来，而曾家新进的木材则来自曲锄岭隔壁的舫子陂一带。
秦岱渊将显示了寒泉城细节的羊皮卷横摊在桌面，他食指在羊皮卷上打了个圈，将曲锄岭和舫子陂交界的地带划了进去，上面赫然显示得是“子河界”三字。
“子时阴气与妖气混合并不利于寻妖。且我们御剑三日来此地，谢道友更是从定远门南下季州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若先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前往子河界。”阮霜序建议道。
大家都觉得可行，五人便租了南市一套中规中矩的院子。左耳三间住女子，右耳三间则由谢楚辞和秦岱渊挑着选。
此时天色已晚，夜空中还零星挂着几颗明亮的星子。
穆九歌端详着拿在手中的逢源脑袋都大了。
“宿主不必担心。谢楚辞法器多的很，今天送了你个玄铁圈，可能明天就会送个更好的法器给阮霜序护身。”摇铃公事公办地说道。
穆九歌想了想，觉得摇铃说的很对。“那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下这宝贝啦！”穆九歌越看逢源越是喜欢，这该死的金钱味儿。
穆九歌一口一个宝贝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谢楚辞从她身后的小窗翻进来，动作是让人心疼的熟练。
“三更半夜，谢道友你做贼呢？”穆九歌拍了拍起伏的胸口，刚刚那一瞬她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看在逢源的面子上不跟他多计较。
谢楚辞挑眉，慢悠悠地坐下。
穆九歌翻了个白眼。
谢楚辞话还未来得及开口，猛然掐住了她脖颈：“才过多久就不怕我了，嗯？”
耳边的声音凛冽，穆九歌脑海中的记忆翻腾，初来乍到时的窒息感瞬间涌上来，让她无法呼吸。她双手凝起剑意想要把谢楚辞的手砸开。
不过谢楚辞早在她动作前松开了手。穆九歌失去了支撑，下跌时腰间软肉撞到木桌生疼，不用看就知道皮肉指定已经青紫了。
见谢楚辞似乎还有进一步的动作，穆九歌下意识往后仰，带翻了之前坐着的杌子。
门口传来笃笃一阵敲门声，穆九歌失焦的眼睛定神。她转头就见窗子大开，有微风涌进来带着浓郁的萱草花香。
连日的奔波再加上刚刚的波折，她一下承受不住，眼一黑就晕了过去。阮霜序和晚香玉站在门外听见屋里头的动静赶忙推门而入。
“师姐，你瞧着穆姐姐现在情况如何？”阮霜序语气都焦急了起来。在北乡郊外要不是穆九歌帮她挡住了朱蕉叶的杀招，恐怕她早就被大妖给夺舍了。说起来是她不好，以为穆九歌的神识安定下来就不管不顾了，于情于理，这都是她作为一名医者的失德！
晚香玉双手定住阮霜序的肩膀安抚着她：“穆道友无事，只是先前情绪波动太大所致，不是你的错。”
穆九歌只休息了片刻就悠悠转醒。她感觉自己血液都要冻得凝固了，那种恐惧弥留心间怎么也散不掉。阮霜序又一次间接地救了她的命。
“这次又要多谢两位了。”穆九歌全身上下像是被抽离了力气一般。看到阮霜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穆九歌就知道她误会了什么：“霜序，这次同你无关，之前受伤早就被你治好了。是我刚刚修炼时一时不察，走入分歧了。你且放宽心。”
阮霜序哇的一声哭得更大了：“穆姐姐你怎么这么好。”
穆九歌和晚香玉相视一笑，阮霜序这姑娘一腔热枕，还真是最重情重义。
刚刚发生的事被穆九歌一笔带过，也让阮霜序她们帮忙瞒着，不然徒惹大家担心。
阮霜序同晚香玉走后，穆九歌就赶紧找了个储物袋将玄铁圈塞了进去。闹出这种事，谢楚辞送她的玄铁圈她是不愿意带了，她心里有阴影。
对于谢楚辞发疯她是真的有被吓到。她也知道自己以后跟他相处时要保持点距离，不然怎么走的她都不知道。
转念间，穆九歌又意识到接不接触谢楚辞，都可能会让她一死，只是让陷入僵局中的她选哪种方式罢了。
摇铃知道她心中所想，赶紧跳出来：“宿主，如果不完成任务你会自爆的，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吗？”
穆九歌眼睛一红，“我有的选择吗？”
空气安静了好久，她才幽幽开口道：“我现在连我过去的记忆都记不清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来之前的记忆会被慢慢抹除掉的吧。”
“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猛地擦掉脸上的泪：“这里究竟是个什么破地方？这种魔头，让我如何得到他真心以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摇铃默不做声。
穆九歌气消下来又想到摇铃是被自己带来的，它并不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摇铃，对不起。你让我自己呆会。过了今天，我就好了。”说完她就翻身裹着被子睡着了。
摇铃安静得落在她的枕边，亮着只有穆九歌才能看到的淡蓝微光。
……
一大早，五人动身前往子河界。
子河界树木生得高大葱郁，是一片树的海洋，御剑其中并不方便。于是几人改御剑为徒步，霎时间密林间只有窸窸窣窣的走路声，显得极为静谧。
不知是不是阳光不能直射进来的缘故，到现在这个时辰，林子里的阴气较之其他地方都要来得重些。
两间铺子产出的木头都沾染上了妖气，子河界一块妖气更是浓重。但无论如何，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大妖藏匿的地方。
站在子河旁边，秦岱渊顺着河流往上游望去，“不知这条河源头在哪。我们不若顺着继续往上走？”
林子里这时恰好走出来几人，看装扮像是林间伐木人。他们因着听到了秦岱渊的话便好心劝道：“这位贵人，在这儿游览一番也就算了，快快回去罢。子河上边的母河，原本寒骨。前阵子不知是何缘故，阴冷地让人觉着瘆得慌，那里的水冷的可跟寒天里结了冰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