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果然，人生就是难得片刻安宁。
1
六月的午后，阳光正好，林安竹坐在林家院中的小凉亭里。
她使劲摇着手中圆扇，越想越生气。
穿越到地狱难度的副本里已经够惨了，还碰上曹家这样的对头。按着刚才众人的讲述，林家欠下的这笔钱，八成就是曹家搞的鬼。
“萍儿，”林安竹转了转眼珠子，“请人转告梁叔，把变卖铺子的钱全都换成银元。”
“大小姐，全部吗？”萍儿掰着手指头，有点惊讶，“那得有多少啊？”
“所有银元就散着扔在箱子里，不用整理，”林安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见过十枚一捆，用牛皮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一元硬币，“曹家不是喜欢钱吗，让他们好好数一数。”
“可是，”萍儿声音小小的没什么底气，“这不就得罪了曹家吗？”
林安竹迟疑了两秒钟，“可是，我们本来就得罪了他们啊。”
于是几天后，梁叔带人搬了十几个箱子到了林家。
“那个，大小姐，您确定就这样送去曹家吗？”站在阿贵身边的阿茂挠了挠头。
阿茂和阿贵一样，是林老爷生前的得力助手。只是阿茂更年轻几岁，也没有阿贵精明稳重，主要是打打下手。
林安竹转头看了看阿贵，他眼神中也有一丝犹疑。这眼神让林安竹有些不确定。
此时林安扬从阿贵身后冒了出来，“欠债还钱啊，银元不是钱吗？”
他凑到林安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姐，我觉得这样特别帅。”
看着林安扬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林安竹突然就有了勇气，“没错，银元不是钱啊？咱们偶尔也得出出气，不然会憋死的。”
她小手一挥，“走，咱们还钱去。”
这气势，怎么说呢，知道的是去还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带人去要债的。
2
“四哥，您猜林大小姐怎么还上曹家的钱？”老七笑嘻嘻地坐在萧楚岐对面。
正在处理文件的萧楚岐头也不抬一下，“卖铺子，你前几天说过了。”
老七猛地摆摆手，“我是说送去曹家的钱。”
“什么意思？”萧楚岐抬眼看他。
“据说，”老七把椅子又往前拖了拖，“她带人抬了十几箱子散乱的银元去曹家，还非要当场逐一清点。”
萧楚岐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老七却笑得大声，“她喝着茶吃着点心，盯着曹家满院子的人从天亮数到天黑啊！”
“曹沣就这么由着她？”萧楚岐觉得这事有点意思。
“人家林大小姐说了，这钱是东拼西凑来的，寒酸是寒酸了些，但林家尽力了，请曹少爷见谅。”老七一拍手，调侃中带了一丝佩服，“也不知道为什么，曹少爷居然没发火。”
萧楚岐思索片刻，“事后呢，曹沣也没做什么？”
老七摇摇头，“目前没有。”
见萧楚岐没再说话，老七凑上前去小声问道，“四哥，这林大小姐现在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这么折腾曹家。”
“不是说失忆了，那应该也忘了曹沣是什么人。”萧楚岐语气淡淡的，顿了顿又说，“何止失忆，这跟以前的她根本不是一个人。”
“曹少爷也挺反常的，”老七一副八卦的表情，“他不会是看上林大小姐了吧？”
萧楚岐抬头看了老七一眼，满眼都是无语。
他想起了林安竹向他致谢时眼睛亮亮的样子，这姑娘长得的确是清秀好看，但曹沣可不是会为了美色而做出让步的人。
“这姐弟俩，自求多福吧。”萧楚岐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许惋惜。
3
在曹家拿回了欠条，林安竹也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欠条上父亲的字迹，林安扬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与林老爷子素未相识，但他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
林安竹拍拍弟弟的肩膀，“只要你健康快乐地长大，他在天上会很欣慰的。”
林安扬吸吸鼻子，他使劲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怕姐姐跟着伤心。
“我知道，姐姐。”他清澈的眼神中满是认真，“咱俩一起好好过下去。”
他的眼神让林安竹不敢直视，只能回避着他的目光，轻轻点点头。
“大小姐，”阿贵有些犹豫地开口，“生意上的问题解决了，您看帮里的事……”
林安竹心里咯噔了一下。
终于还是躲不过去吗？这些日子她一直有意无意回避着与帮派有关的事情，但她心里也清楚，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躲是躲不过去的。
虽然自己的工作室规模还小，但生意方面之前勉强算是沾过手。帮派之事她却全然没有头绪，万一处理起来没个轻重，恐怕整个林家都要跟着遭殃。
见她支支吾吾，有口难言的样子，阿茂直接开了口，“大小姐，您是打算让安扬少爷接手福兴会吗？”
林安扬闻言看向林安竹，像是在等姐姐的决定。
阿贵则是瞪了阿茂一眼，“安扬少爷还不到16岁呢。”
“那大小姐也……”阿茂似乎一直与林安竹关系不错，言语间总是维护着她的。
“好了。”林安竹本意是不愿与帮派之事有牵扯，但林安扬清澈真挚的眼神又实在让她不忍，“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福兴会的事情，阿贵你先帮忙处理一阵子吧。”
4
其实林安扬曾不止一次跟林安竹提起，希望姐姐能查明林家案子的真相。
他不停地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只要姐姐允许，无论是生意上的事，还是福兴会的事，他都可以给姐姐帮忙，不会事事都让她一人操劳。
林安竹面对这个小男孩稚嫩却坚定的眼神，其实多少有些被打动。
可她却只能一次又一次模糊地回应着他。
她不是真正的林安竹，没必要趟进林家的这趟浑水，也没资格为林家做什么决定。处理欠曹家钱款的事情，她已经觉得自己有些越界了。
更何况林安扬的年纪，放到现代不过就是个刚上高中的孩子，他该烦恼的是背不完的单词古诗和算不完的数学物理，而不是什么生意和福兴会。
每天闭上眼之前，林安竹都默默祈祷一觉醒来能让她回到现实世界，可每天睁开眼，看看到的还是林家的一切。
这天晚饭后，周叔照例给林安竹端来热茶，还特意等着众人散去。
“大小姐，家里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该送安扬少爷回去上学了。”
“啊，对哦，孩子上学是要紧事。”只是林安竹看周叔的脸色，觉得又有不好的事情。
“家里，怕是只能付得起半学年的学费了。”周叔叹了口气，“自老爷出事以来，这一通折腾，咱们算是元气大伤啊。”
林安竹无奈到笑了出来。
果然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无论活在哪个世界，都难得片刻安宁。
只是林安扬天天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自己也不能不管这孩子。
“周叔，我知道了。学费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大小姐，前两年您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休养着。”周叔说着眼眶竟有些发红，“如今家里的一切却要靠您撑着……”
林安竹想起了之前听见萍儿和阿茂说过，在她昏迷之前，身体一直不太好，没想到醒来之后，虽然记忆都丢了，身体却好了起来，事情也不算太坏。
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正的林安竹若是还在，应该也不会多快乐吧。
“周叔，别担心了，我没事。我一定会让安扬继续读书的。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嘛。”她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想安慰一下老人家。
“可大小姐……也还是个孩子啊……”
林安竹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心里却有点暖。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