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儿，这两边的东西拿出去都是值钱玩意儿，去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都送你。”念墟大手揉了揉千晗的脑袋。
千晗看了看非煜，又看看念墟，很听话地朝右边跑去。
念墟注视着千晗的背影，笑问：“还挺可爱的，是吧？”
“嗯。”非煜应了声。
念墟不再关注千晗，转头看向这边的贵族少年，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关于血族当下的状况，我要细问你些事情。”
非煜轻点了下头，等待六代王的发问。
“血族如今分为几派？”
“可以划分为五派。”非煜思索了一瞬，又答：“其中一派以贵族涧西为首，主张等待纯血出现，整顿血族；贵族萨危、狄魔、羽堂各自为首，分成三派，想要称王；还有一派……”
非煜眉头微皱，说道：“以变异血族北斗为首，北斗原本是中级血统，十五年前突然变异为贵族血统，于血族西南境崛起。多数血族认为变异血族掀不起大浪，北斗一派暂时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对血族谁人称王的态度并不明确，所以不太受各方关注。其余族人要么保持中立见风使舵、要么有些野心但实力不足，都不足为惧。”
念墟了解了个大概，又问：“你将变异血族那一派单独列为一派，是认为他们不容小觑？”
“没错，这一派系过分低调了。遇到挑战不敢应，面对挑衅不反驳，给外界一种软柿子的形象，可他偏偏在西南境有人支持……其中必然有猫腻。”
“这样啊，看来只有亲自去试试他才能见真章了。”念墟若有所思，“话说回来，你把血族划为五派，那你呢？属于那一派？”
念墟的神情中带着几丝玩味的探究。
“我属于，暂时不足为惧的那类。”
“暂时这个词很微妙。”
“很弹性的词罢了。”非煜颔首。
“有野心的孩子。”念墟笑了，说：“不过就像你说的，只有野心而实力不足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非煜看向念墟，不知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非煜，以灰石堡的大殿改造出的月光冢，看起来不错吧？”念墟饶有兴致地问，但他不准备等非煜回答，反而继续说：“我这一点都不喜欢月光冢的人，竟在这里睡了五百多年，也是时候离开了。那小不点儿讨人喜欢，我带走，至于你……纯血长眠之地对于非纯血必然是有进无出，这话你应当是听说过，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念墟肃然道：“我在灰石堡殿门口等你三个小时，你若能走出灰石堡的殿厅，闯我长眠之地这事儿，就算了。但如果你走不出去，那月光冢就将是你的长眠之地。”
念墟这段话尾音刚落，一股莫大的威压便将他压跪在地。
“这还仅仅是五成威压罢了，等我带着小不点出去了，可不会留情。”念墟轻声说。
“千晗，过来。”
念墟侧头招呼在一边背对着他们鼓弄许久的小丫头。
千晗转过身，直接晃到了念墟和非煜的双眼。
双臂上、脚腕上、脖颈上戴满了金闪闪的佩饰，千晗怀里还捧着五六把巨型冷兵器。
这小丫头一步一步地往他们这边跑来，十分费力。
“……”
“这孩子是随谁了？”念墟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
等千晗呼哧呼哧跑来，绸缎般的黑血从念墟背后铺展，将千晗怀里捧着的兵器揽下。
念墟扯住千晗的小手，“走，我们出去。”
“啊？”千晗愣怔，转头看向跪着的非煜，想要挣开念墟的手掌：“不要。”
“千晗。”非煜手撑着地，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压力的束缚，“没事，出去等我。”
念墟眉头一挑，有些不可思议。
要不是非煜脖颈上的青筋爆出，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威压失效了呢。
“走。”念墟拉着千晗往门的方向走。
千晗挣开念墟的手停在原处，可忽然有一股她反抗不得的力量强势地推着她，就好像有一面墙堵在后背上让她根本没有转身的可能。
——这是一种不可违逆的、令人无力的力量。
她只能频频回头，去观察非煜的状态。
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后，千晗使劲儿抿着嘴，不再回头了。
当灰石堡大殿的门合上之后，非煜砰的一声跪地向后划去，令灰色石砖都震出几道裂纹。
殿门外，千晗满脸写着委屈。
“能吗？”
“嗯？”念墟注视着这小不点儿。
“出来，他，能吗？”
“你相信他吗？”念墟下蹲，抬头看她。
千晗点点头。
“那他就能，我们等等。”念墟的语气都变温柔了起来，思考了下，决定转移小不点儿的注意力：“这些东西你都喜欢？”
千晗又点头。
“最喜欢哪个？”
“这个。”
千晗照实回答后，跑到念墟的身侧，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似乎是在表达“我没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念墟身旁，时不时地往灰石堡殿门方向瞅。
这小不点儿不但可爱，还很机灵。
念墟摸着下巴，问：“你是不是失忆了？能记住的有多少？”
千晗一怔，冲念墟摇摇头。
念墟琢磨了一下，“都不记得了？”
“嗯。”千晗应了声，觉得念墟也许知道什么，便问：“我，什么族的？”
“什么族嘛，唔，”念墟思考了下，逗小孩似的摇摇头，“不好说。”
千晗注视着念墟，在分辨对方这话的真假，缓缓地，她“噢”了一声
千晗撅了下嘴，显然有些失望；念墟觉得若是这小不点儿脑袋上有那种毛茸茸的小耳朵，势必会耷拉下来。
他轻笑一声，搓了搓千晗的头，见千晗又转头往殿门那边看。
念墟有些搞不明白，“你跟那个贵族少年认识多久了？”
千晗考虑了下，“两天？三天？”
有点算不明白准确的时间。
“就这几天？”念墟无奈住了，“那你就这么关心他又信任他的？他可是血族，你不怕他咬你？”
“会咬死吗？”千晗睁大眼睛反问。
“啊？”
念墟不是没听清，是没听懂。
“血，喝一点，不够吗？会一口咬死的？”千晗费力地解释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念墟听懂之后差点要笑了，是要被气笑的。
感情这小不点儿还真做好了被咬的准备了？
深呼了一口气，念墟决定还是要跟千晗科普一下常识的。
“没有分寸的血族一般在吸血时都会直接咬死自己的食物；若是有分寸点儿的，或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咬死食物的，在吸血时，从獠牙处也会释放出一种毒素，这种毒素的作用效果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会因毒性而死，也有些人被咬之后就是受了个小伤，没什么严重的，甚至他们可能会获得血族快速愈合伤口的能力；不过多数人的症状严重程度是介于前两者之间，比如伤口腐烂、行动力降低之类的。”
“就算是血族被咬，也是会产生些不良反应的。”念墟又补充了一句，然后一副教育孩子的口气问千晗：“懂了吗？”
信息太多，千晗勉强接收了念墟说的话，点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问：“你饿了？”
念墟：“……”
这孩子以为他跟她说这么多是因为他饿了？
“血族的血统等级越高，对食物的需求就越低。因为高等级血统本身的血液纯度够高，可以持续为自己提供能量的。当然，嘴馋的另当别论。”
千晗看着念墟，迟疑地点了下头，脸上好像写着“所以你饿了吗”……
念墟有些心累，算了，教育孩子的重任还是换个人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千晗不自觉的发困，额头在膝上一点一点的，忽地一道巨大的碰撞声将她惊醒。
殿门！
千晗看去，只见殿门伴着碰撞的声响一下一下地在向外震。
门是锁着的？
千晗愣了愣，立刻就想起身给非煜开门去。
“他能自己开的。”念墟按住千晗的肩膀。
千晗压下起身的想法，再看向那边时，就听到了石头碎裂的声音。
咔嚓、咔嚓——
伴随着一下下的撞击，终于，一道黑刺刺破了深灰色的石门。
“十三下？黑血练得倒是不错。”念墟在一边赞许道。
灰石堡的殿门终于承受不住非煜的攻击轰然碎裂，石墟之后，是非煜带着血的面庞。
千晗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奔向非煜。
“你……”
跑到非煜面前的千晗刚张嘴就没话了。
刚刚还在的伤口已经愈合，而从额角顺着脸颊流向下颚的鲜血却狰狞得很。
“别担心。”非煜垂眸，递出了一个灰白色的布袋子：“这个给你。”
千晗抓起袋子，仔细看了许久。
“这是储物袋，”非煜无奈地指了指千晗满身的佩饰，“戴着它们不累吗？”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抵住我的全部威压不是个棘手挑战。”念墟踢开几块碍事的石块，慢悠悠地走到千晗身旁。
“先王赠与的试炼指导，晚辈受教了。”非煜这一回是真诚地向念墟弓腰作揖。
“开胃菜而已。”念墟停顿了下，“更棘手的挑战在后头。”
非煜还不明所以时，就见一道血红色的光迎面而来，直冲他的眉心，他反射性闪躲，可却已来不及，就失去了意识。
千晗连连扶住后倒的非煜，奈何力气不足，跟着他直接后摔在地。
念墟挠挠脑袋，略带歉意，“没想到你扶不住。”
千晗也没恼，反倒指了指非煜那什么痕迹都没有的额头，“刚刚那个？”
“是好东西。”念墟没做多解释，反而评价起非煜来，“心性、胆识、眼界、战斗力，唔，各方面都不错，是个好料子。”
千晗挠了挠脑袋，仔细瞧着念墟，见他脸色以极快的速度苍白了下去，忽地惊了一下，语气重重的，“你！你，坐着。”
千晗起身想要去扶念墟。
“小不点儿还关心我呢？”念墟乐了一声，还挺开心的。
“坐着！”千晗强硬地重申道。
她看念墟的面色越来越白，原本红润的嘴唇颜色在变淡，金色的发丝也开始没有光泽起来。
“你，为什么？”千晗把念墟扶到前边坐在地上，忙问。
为什么气色一下子这么差？
“就是送了他一些小礼物，问题不大。”念墟示意自己没事，又说：“当下局势太复杂，我可不想掺和，我当初的那些事还尚无结局呢。”
念墟回忆起过往，摇摇头，“算了，懒得整理这些麻烦事，还是操劳操劳你们这些个后辈吧。呼，这月光冢现在看来也不错，我还想再睡一段时间。”
千晗沉默地盯着他许久，终于自己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向他确认：“你的纯血，给他了？”
“对啊。”念墟理所当然，“血族一堆烂摊子，我可不管。”
千晗垂眸看向念墟缓缓流失水分的肌肤，“那你，怎么办？”
“小不点儿，你不会以为我要死了吧？”念墟扯了扯嘴角，“纯血永生，这句话听说过没？”
“得了，估计你也没听过。”念墟解释道，“纯血是不会死的，当然了，纯血会陷入沉睡。我把血给了他，再睡个几百年就恢复如初了。”
念墟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千晗也不说话，就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盯着念墟的脸，动也不动。
久久之后，千晗问：“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别担心我了，我还能害自己不成？”念墟食指勾起蹭了下千晗的小鼻子，笑着问：“要不我们打赌那小子什么时候会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