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谁是谁的劫 >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两天后宋西林依照振东的要求带王雨来到人民医院做孕检。

    振东领着王雨做完各项检查后把王雨和宋西林带进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他让王雨和宋西林在这里等待检查结果。

    王雨曾经来过这间办公室,这里正是振东的主任——当年给王雨做流产手术的那位妇科专家的办公室。

    振东离开后王雨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脑海里不由浮出数年前那位妇科专家为她清宫的一些画面,那些画面中尤为清晰的是白瓷盘里的一堆血肉,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宋西林坐在门边的一张四方木凳上,门和窗一北一南,他和王雨保持着这个房间内最大的距离。

    两人不看彼此,也不发出一丝声响,房间安静地仿佛无人存在。

    大约二十分钟后振东回来了。

    振东拿来了王雨的B超报告单和几张检验单。

    振东向宋西林和王雨宣布了检查结果:王雨体内的胎儿发育正常,但是王雨本人体重偏轻,营养不良。

    王雨听到胎儿发育正常时神思恍惚了一下,她想起自己被爸爸一脚蹬进墓坑,身体重重地摔在奶奶的棺材盖上,以及她为了寻死一连数日不吃不喝,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情景......

    她没想到这个孩子的生命力这样顽强,遭遇了那么多劫难还能平安无事。

    王雨的眼睛有点潮湿,她觉得很对不起孩子,却又忍不住牵起唇角,她庆幸肚子里的小生命安然无恙。

    振东温声对王雨说,“我知道你现在还有严重的孕吐,但是为了孩子你必须好好吃饭,你如果长期营养不良会导致胎儿生长缓慢、发育不良。”

    王雨对振东微微点点头。

    振东看向宋西林,眼神别有深意,“根据B超的检查结果,推断王雨怀孕9周了,也就是60天左右。”

    振东想要传达给宋西林的意思很明白,王雨是清明节期间怀上孩子的,而宋西林正是清明节带王雨去了云谷山庄。

    振东在暗示宋西林,王雨肚子里的孩子大概率是他的。

    但是宋西林对振东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他站起身,语气清冷地问振东,“下次孕检是什么时候?”

    振东说,“孕期16周时要做唐氏筛查,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

    宋西林点点头,说句,“你去忙吧,我们走了。”便拉开门走出去了。

    王雨默默从振东面前走过,跟随宋西林而去。

    振东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了,方才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

    王雨的生活暂时安定下来。

    宋西林把王雨的一日三餐托付给璐璐的老公,他每月付给璐璐的老公1000元餐费。

    璐璐的老公在自己的饭馆亲自掌勺,他雇了个男孩给他打杂,王雨在他的饭馆吃饭对他来说不仅不麻烦还能多一笔收入,因为璐璐吃什么王雨就跟着吃什么,他无非是给璐璐做饭时多添一瓢水而已,璐璐的老公对王雨在他那里吃饭很欢迎。

    王雨的餐食问题解决了,其他就都是小事了,宋西林在兴隆坊的沿街店铺给王雨买了两套睡衣、两套内衣内裤以及两条连衣裙,这几件衣物的颜色和样式极其普通,显然只是随意买的,王雨也不挑剔,宋西林给衣柜里挂什么她就穿什么,天气渐热,这些衣服足够王雨度过夏天了。

    宋西林隔三差五就会拎点水果回来,这些水果也是他在兴隆坊的摊子上买的,他买的水果和他给王雨买的衣服一样:品相一般,味道也一般,虽然如此,他却从没让茶几上断过水果。

    王雨睡的大床旁边之前摆了一个长条沙发,宋西林把沙发移到了门边,他住在这里后每晚都睡在沙发上,沙发和床的距离是这个屋子里宋西林所能挪开的最大距离。

    宋西林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表明,照顾王雨并非他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

    他们两人每晚共处一室,却从不说话,甚至不会抬眼看彼此一眼。

    璐璐和王雨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实质上是璐璐剃头扁担一头热,她从早到晚黏着王雨,这让王雨觉得她好像除了黏着自己就无事可做了,后来王雨才明白,璐璐确实是无事可做。

    璐璐的老公以前没有雇过伙计,他们的饭馆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店,这次璐璐怀孕后她老公说什么都不让她在饭馆里继续操劳,因此特意雇了个伙计,这么一来璐璐就闲下来了,她正闲得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王雨忽然搬来了,王雨也是孕妇,璐璐理所当然地把王雨当成了玩伴。

    璐璐每天都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她一天能往王雨的屋子跑八趟,她一会儿喊王雨去她的饭馆吃早饭,一会儿喊王雨吃中饭,一会儿又喊王雨吃晚饭,每顿饭吃完后她还要拉着王雨跟她出门遛弯消食,王雨被璐璐搞得每天都不得空闲,一天的时间好像全部用来吃饭和遛弯了。

    但是王雨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抗拒和不悦,她总是一副随波逐流的模样,璐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仿佛她是璐璐的跟班一般,只是她这个跟班既不伺候璐璐也不巴结璐璐,就像个沉默的机器人伴在璐璐身边,她不说话,脸上也从来没有笑容,似乎每时每刻都深陷在某种忧虑中。

    以至于璐璐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王雨说,“没有。”

    璐璐隔了一会儿又问,“你跟你老公是不是关系不好?我都没有听到过你们聊天。”

    王雨别过脸,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璐璐识趣地就此打住,她跟王雨相处有段日子了,对王雨的脾性大致有所了解,王雨想回答的问题自然会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怎么问也没用,璐璐最好奇的是那晚王雨和宋西林是从哪里沾染了一身泥巴,她隔三差五就旁敲侧击地问王雨,王雨却始终缄口不言。

    璐璐是个心大的人,王雨的沉默丝毫影响不了她的情绪,她依然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不在乎王雨给不给她回应。

    “王雨,我听雪姐说你老公在附近上班,你老公租雪姐的房子是为了方便照顾你,你和你老公都是本地人,你们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吧?”

    王雨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璐璐又说,“王雨,我跟我老公攒够钱就回老家了,我们打算在老家的镇上买个房子,再买一间小店铺,到时候我在家带孩子,我老公继续开饭馆。我其实很喜欢这座城市,可我们在这里无亲无友,无依无靠,我们不是本地人,我们没有房子,户口也不在这里,为了孩子上学我们也得回去,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王雨这时说了一声,“挺好。”

    —

    陈慧6月底才来看王雨。

    王雨见到妈妈很激动,她以为妈妈是来接她走的,但是不是。

    陈慧是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来的,她出现在王雨眼前的形象又黑又瘦,可想而知她这段日子过的何等辛劳,但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别样的光彩。

    那时璐璐正躺在王雨的床上给自己做胎教,她的胎教是把一个小小的录音机贴在凸起的肚皮上,录音机里放着儿歌,“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璐璐怀孕快5个月了,她跟王雨一样也是纤瘦体型,之前一直不怎么显怀,直到现在肚子才明显大起来,王雨现在怀孕接近3个月,体型就跟没有怀孕一样。

    王雨为妈妈和璐璐介绍过彼此后,璐璐知道自己不宜留在这里了,很有眼色地告辞走了。

    屋里只有母女俩了,母女俩拉着手在床边坐下,陈慧从上到下打量了王雨一遍,瘦削的脸上浮起一个欣慰的笑容,“王雨,你气色好了,脸上也有肉了!咱们的宝宝一定是个健康的孩子!”

    王雨的孕吐前几天忽然消失了,她最近这几天吃的好睡的好,精神状态和以往相比确实大不一样了。

    王雨却嘴一咧,委屈的问,“妈,你怎么现在才来?”

    陈慧上次走的时候对王雨说她过几天就来,结果王雨等了她足足一个月。

    陈慧对王雨解释了一番,她现在做着4份工作,实在忙的抽不开身,即便如此,她一个月才能攒下1000块钱,她让王雨再忍耐两个月,她想攒够3000元再把王雨接走。

    王雨一天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和宋西林相对无言地生活在一起,对她来说是一种无比难熬的摧残和折磨。

    “妈,难道你手上一点钱都没有吗?我在鸿越上了两个月班,我的工资卡在你手上,那张卡上最少也有3000块钱,你现在就带我走吧!”

    陈慧唉声叹气道,“你的工资和我之前攒的钱,还有王辉打工带回来的钱,全都给你奶奶买棺材办丧事了!”

    王雨蹙起眉,“那时我爸要卖房,黄伟给了他10万,他还账用了8万,应该还有两万,为什么不用他那两万给奶奶办丧事?”

    陈慧苦笑一下,风轻云淡地说,“黄伟前脚把钱给他,后脚他就回老家把钱输掉了。”

    “输掉了?”王雨又惊又气。

    陈慧脸上挂着淡笑。

    王雨看着妈妈的笑脸一阵心疼,妈妈的笑是一种极度失望、极度绝望下的无可奈何的笑。

    “他跑回老家赌搏,全输了!那阵子你待在祝新村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照看奶奶,你对我说家里的一切事情都不要指望你了!”

    王雨无言以对,她确实说过那种混账话,她那时甚至把自己的家当成累赘,想和爸妈断绝关系!

    母女俩不再提及从前,她们是亲母女,王雨曾经的绝情对她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妈,要不我找吴耿借3000块钱,我跟吴耿说好了,我生完孩子就去他的饭店上班,到时候我拿工资还他,我想今天就跟你走,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王雨心焦气躁地看着妈妈。

    陈慧却用不容反对的语气说,“不要向吴耿借钱!咱们现在还欠吴耿两万块钱!旧债不清新债不借!不能向人家开口了!”

    王雨张张嘴,有心告诉妈妈她们并不欠吴耿的钱,可解释起来势必会牵出她在糖酒公司短款的事,那件事是她的污点,她不想提及,也不想让妈妈知道,她做过的错事已经够多了,她不想让妈妈觉得她一无是处,方方面面都如此糟糕。

    王雨瘪着嘴,几乎哭出来,“可我不想住在这儿了!我想跟你走,再苦再难我都愿意”!

    王雨的模样让陈慧心都碎了,陈慧握着王雨的手柔声劝慰,“王雨啊,你听妈说,妈不是不想接你走,我现在手上只有1000块钱,我干的那些零活今天有明天没,我必须多攒些钱才能接你走,要不然我忽然挣不到钱了,咱们就揭不开锅了!你容我多攒一点钱,就是没活干了咱们也能扛上一阵子。”

    王雨哭丧着脸,憋了半天,忽然咬牙道,“不要孩子了!把他打掉算了!”

    陈慧立即训斥道,“别说这种话!这个孩子一定要生下来!”

    王雨瘪着嘴,委屈地看着妈妈。

    陈慧的语气软下来,“王雨,我这些日子拼命干活,每天累得腿肚子抽筋,可我一想到我要抱外孙了,我就忽然浑身是劲儿!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心劲儿,我生下你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心劲儿!我也不瞒你,我一开始让你生下孩子,目的只是让你不再寻死,我这辈子活的窝里窝囊,就像一头只知道拉磨干活的驴,你爸他们家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深坑,我这大半生全给他家填坑了!我现在想通了,我从今往后不管你爸了!我要为我自己活,为我女儿活,为我外孙活!”

    陈慧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我一想到我要抱外孙了,我就觉得我的日子又有盼头了!我没能让你上高中考大学,我要让我的外孙上高中考大学!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供我外孙读书,让他以后出人头地!”

    陈慧正笑着,倏而又悲伤起来,她握紧王雨的手,哀求道,“王雨,把孩子生下来!你要是把他打掉了,我的日子又会像以前一样,就像那拉磨的驴,没有盼头,没有心劲,我不想过那种日子了,那样活着真没意思!”

    王雨红着眼睛看着妈妈,她没想到这个孩子已经成为妈妈困苦生活中最大的希望了。

    王雨内疚地低下头,低声道,“妈,我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别当真,这个孩子我不会打掉的,我也不瞒你说,我一直忘不了以前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害了一条性命,我不敢再害第二条了,我对自己发过誓,如果我怀孕了,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剥夺孩子的性命。”

    陈慧噙着眼泪笑了,“那就好!”

    看到妈妈笑了,王雨也含着泪水笑了。

    母女俩继续往下聊,王雨问妈妈,“我爸这段日子打过你吗?”

    陈慧说,“哪能动不动就打呢,那样的话早就过不下去了,我跟你爸过了这么多年,其实他也没有对我动过几次手,上次你奶奶过世,他气急了,才打我打得重了些,他后来再没打过我,你别担心了。”

    王雨点点头,心里对妈妈一阵内疚,爸爸对妈妈动手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

    陈慧开始对王雨讲述王平安的情况。

    陈慧说王平安还是老样子,自从给他老娘办完丧事回来后就什么都不干,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最近王平安打算回老家种地去,他一把年纪了,很难找到工作,回去种地也能帮王辉他妈分担一些体力活。

    王雨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喜悦,“真的吗?我爸真的要回老家种地?”

    陈慧道,“他前几天这样说的!就是不知道他几时走,我估摸他兜里还有几个钱,等他把那点钱全换成酒喝光了就该走了,我现在一分钱都不给他,他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回老家,老家的田里有粮有菜,他起码饿不死!”

    王雨不自觉地笑起来。

    陈慧也笑起来,“高兴了吧?以后咱娘俩过!等你生了孩子咱们三个过!我这辈子没靠过男人,我只靠自己,我相信只要不怕苦不怕累,总能把日子过起来!你也要像我这么志气才好!你的路还长,你以前总在弄什么考试,你说等你考到什么证书了就能挣大钱,就能带我吃香的喝辣的,我不指望沾你的光,我想让你继续考那个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也要多想想以后,咱们以后挣的越多才能让孩子过的越好!”

    “嗯!”王雨重重点了下头,心里想象着只有她和孩子、妈妈三个人的温暖生活,心田漾起阵阵快乐。

    王雨受到妈妈的感染,忽然士气十足,这些年如果不是爸爸和老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累她们母女俩,她们两个早就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了!

    王雨对妈妈道,“妈!咱们以后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陈慧笑着点点头,说道,“你等我两个月,两个月后我来接你。”

    王雨顿时蔫了,心间的愉悦一扫而空,她还得在这里煎熬两个月。

    王雨嚅嗫道,“我以后肯定不会让孩子见他,也不会让孩子认他,现在却要吃他的喝他的,这对他似乎很不公平,我自己也觉得很难受,好像我是个癞皮狗,故意赖着他,强迫他养我......”

    看着王雨丧气的样子,陈慧忽然怒了,“让他养你几天怎么了?他不该养你吗?他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把我辛苦养大的女儿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没闹到他家去他都该千恩万谢了,怎么反成了咱们欠他的?这两个月就让他养你!他应该的!照理说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咱们跟他要笔钱都是天经地义的!咱们没开这个口已经够善良了,你有什么可难受的!”

    陈慧瞪了王雨一眼,扭过头,忽然看到门口的沙发上放着一套叠摞整齐的铺盖,不由问道,“他也住在这里?”

    王雨“嗯”了一声。

    陈慧皱紧眉,“他不在家住他媳妇不跟他闹?”

    王雨垂下头,“妈,咱们不聊他行吗。”

    陈慧气恼地瞪了王雨好大一会儿,最终叹口气,无奈地说,“我都要给他养孩子了,他姓啥我都不知道。”

    王雨低声说,“他叫宋西林。”

    陈慧又叹了一口气,接着站起身说,“王雨,我得走了,我晚上还要干活。”

    王雨顿时一阵难过,“你晚上还要干什么活?”

    陈慧说,“去饭店洗碗。”

    王雨把妈妈送到兴隆坊的村口,临别时她对妈妈说她每天都会给手机充满电,她让妈妈没事给她打电话。

    陈慧说,“没事打什么电话!浪费电话费!”接着抖抖肩膀,摆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走喽!给我外孙挣奶粉去喽!”

    —

    陈慧这次看过王雨之后,王雨忽然变开朗了。

    她不再每天板着面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脸上有了笑容,和璐璐在一起时话也渐渐多了。

    璐璐对她的转变最为敏感,陈慧走的当天就问她,“你妈给你下了什么药,她走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

    王雨只笑不答。

    璐璐叹口气说,“说你变了吧你又没变,说你没变吧你又变了。”

    王雨自己很清楚,她的确变了,她的心情比起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每天都觉得生活充满阳光,充满希望,只要臆想一下跟妈妈和宝宝生活在一起的画面,她浑身都会洋溢起一股暖流,连头发丝都是暖融融的。

    她现在对肚子里的宝宝格外珍爱,这个宝宝承载了她和妈妈所有的希望,她经常轻抚着平坦的肚皮给宝宝唱儿歌,她没有收音机,只能这样给宝宝做胎教。

    有一天她唱歌太投入,宋西林走进屋子她都没有察觉,她一边唱着“白龙马,蹄朝西”,一边不经意的抬起眼睛,这才猛然看到了站在屋里的宋西林。

    王雨立刻背对他躺到床上——以前不管他什么时候走进屋子,王雨都像一滩死水似的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宋西林对王雨的转变有些讶异,但他只是讶异地扫了王雨一眼表情便回归冷漠了。

    他们之间依然是互不理睬、沉默相对的状态。

    王雨想依照妈妈的提议拾起书本继续参加自学考试,为此她专门去了一趟祝新村,祝新村被一圈围墙封住了,王雨绕了不少路才在围墙上找到了一个缝隙,她贴眼看去,祝新村已经变成一片空旷的平地,一间房子都没有了!

    王雨在围墙下站了许久,心中一片怅然,不论如何,她毕竟在这里生活了6年时光,如今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王雨没有拿到书,便暂时打消了学习的想法,璐璐每天像麻雀一样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她就算拿到了书也无法专心学习,她打算9月份和妈妈一起生活后再买书学习。

    王雨和璐璐越来越亲密,这次不是璐璐剃头扁担一头热,王雨对璐璐也逐渐热情起来,只要璐璐不打听王雨和宋西林之间的事,王雨什么都肯对她讲,她俩整天腻在一起吃饭聊天,每天都要把兴隆坊的街道从头逛到尾。

    7月末的一天下午她俩正在街上闲逛,晴朗的天空忽然一片昏黑,紧接着刮起一阵大风,随后就迅雷不及掩耳地下起了大暴雨,王雨和璐璐无处躲避,璐璐猛然间看到有户人家的门口放着一个大铁盆,那种铁盆王雨小时候家里也有一个,每到夏天陈慧就用大铁盆晒水给王雨洗澡。

    璐璐被暴雨淋急了,跑过去把铁盆举起来倒扣在头顶,王雨也不失时机地钻到盆下。

    她们两个一人一边撑起盆沿,大铁盆居然把她俩严严实实地罩住了,两人撑着铁盆往家跑,暴雨叮叮咣咣打在盆底,王雨和璐璐一边跑一边开怀大笑。

    这是王雨住到兴隆坊后第一次这么开心,这份开心简单而纯粹,王雨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虽然她的童年并没有整天和她形影不离的玩伴,更没有撑着大铁盆在暴雨里奔跑的经历。

    —

    8月初吴耿来看王雨,吴耿给王雨带来了两大串葡萄,吴耿说这两串葡萄是今年的新品种,味道相当不错。

    王雨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身材较以前丰腴了不少,吴耿见王雨一切安好极为高兴,两人轻松愉悦地聊了好大一会儿。

    吴耿对女人怀孕方面的事一无所知,便向王雨胡乱瞎问了一通,王雨知道的就坦然相告,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王雨以前最不喜欢开口求人,如今却转了性子,她上次让吴耿给她一份工作,这次又让吴耿帮她解决孩子的户口问题。

    户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没有户口就是黑户,王雨可不想让她的孩子成为黑户,但她未婚生子,她很清楚以她的情况没有门路压根就给孩子上不了户口。

    吴耿让王雨别为户口担心,他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一定能办成。

    王雨随后问起了吴耿的感情生活,吴耿毫不隐瞒,对王雨如实相告。

    吴耿现在和那个小演员处在分手边缘,小演员对他爱得死去活来,这一点令他非常感动,但那个女人控制欲太强,经常做一些肆意妄为的事,吴耿岂能忍受女人的控制,他想跟小演员好聚好散,每次提出分手小演员都哭得一塌糊涂,他心一软又跟她和好,和好之后她又胡作非为,这种情况反反复复,让吴耿烦不胜烦。吴耿说他打算这几天就跟小演员做个了断,不管她如何哭闹都要坚决分手。

    王雨对吴耿说其实你也是爱她的,否则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呢,如果可能的话两个人还是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能在一起尽量在一起,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会爱你爱到死去活来。

    吴耿说他会考虑王雨的建议。

    吴耿走后王雨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到宋西林下班回来还没醒来。

    璐璐几次来到床边叫王雨起床,王雨却一直迷迷糊糊无法清醒,璐璐无聊之余跑到院子和杨雪种菜去了。

    璐璐刚走不久王雨就醒了。

    王雨近期变得懒惰好睡,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得昏天黑地,她醒来时大脑昏昏沉沉,她摇摇晃晃地坐到茶几边,为了能让脑袋快速清醒,她拿起茶几上的葡萄吃起来。

    她正吃着葡萄忽然十万火急地冲向门外,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动了靠在沙发上看书的宋西林,宋西林疑惑地跟到门外。

    杨雪和璐璐正蹲在小菜地边拔草,王雨惊慌失措地跑到她俩面前,咧嘴哭道,“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杨雪吃了一惊,忙问,“你怎么了,出啥事了?”

    王雨跺着脚,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我把葡萄咽下去了!”

    璐璐一头雾水,“你啥意思?”

    王雨气急败坏地一面跳脚一面举起右手,她将拇指和食指环成一个圆圈,哭道,“我把这么大的一颗葡萄不小心咽下去了,我没嚼,整个儿咽下去了!”

    璐璐问,“那又怎样?”

    王雨没有眼泪的仰面大哭,“会把我肚里的孩子噎死的!”

    杨雪气得瞪了王雨一眼,璐璐顿时哈哈大笑。

    王雨还在大哭,杨雪万分嫌弃地对王雨身后的宋西林喊道,“快把你的傻媳妇领回屋里去!我们都被她搞神经了!”

    宋西林没有说话,一脸淡漠地转身进了屋。

    王雨还在仰面干嚎,璐璐抱着肚子狂笑,“王雨,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孩子在你肚子里张着嘴巴接你吃下去的东西啊?”

    王雨止住哭嚎,呆呆的看着璐璐。

    璐璐笑道,“王雨,你傻啦?胎儿是通过脐带摄取营养的!你的孩子现在住在你的子宫里......”

    璐璐话没说完,王雨面红耳赤地逃回屋子。

    王雨背对宋西林躺到床上,摸着肚皮忍不住笑起来,她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又好笑又丢脸,她明明知道这些基本常识,刚才怎么会产生那样奇怪的担忧!

    经此一闹她此时心明眼亮,刚刚盘踞在脑袋里的昏沉感一扫而空,她惊恐狂跳的心脏也安稳平静了,她抚着肚皮一阵心安:管她刚才丢不丢人,她的宝贝平安无事就好!

    宋西林垂眸看书,紧闭的嘴唇微微上扬。

    —

    8月下旬王雨的孕期满16周了,宋西林带她去振东那里做了唐氏筛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王雨这个时期开始显怀了,她的肚子虽然不是很大,但任谁看见她都会知道她是个孕妇。

    8月过完天气就要转凉了,宋西林拜托杨雪给王雨买了两套春秋穿的孕妇装,杨雪惯于在大商场购物,那两套孕妇装面料细腻,做工精良,王雨却碰也没有碰过挂在衣柜里的那两套衣服,9月马上到来,她很快就要跟妈妈住到杨庄去了,她再也不想碰宋西林买的衣服了,她觉得住到杨庄后她可以穿妈妈的衣服。

    她天天等天天盼,9月2日这天陈慧终于来了。

    陈慧在夏季最热的7月和8月劳作之后,看上去更黑更瘦,但她像上次一样,呈现给王雨的依然是一副精神百倍干劲十足的面貌。

    陈慧看上去异常高兴,她黑黑的脸上尽是笑意。

    她对王雨说王平安今天开始收拾行李了,他就要动身回老家了!

    王雨开心地抱着肚子蹦了一下。

    陈慧接着告诉王雨她现在一共攒了3500块钱,她今天就要在杨庄找房子了,她说活动板房不能住人,王平安走后她要立刻把活动板房退掉。

    王雨想跟妈妈一起去杨庄找房子,陈慧见王雨肚子已经大了,不想让她乱跑,再则王平安还没离开,陈慧怕王平安看见王雨会对王雨动手,便让王雨在兴隆坊乖乖等她来接。

    陈慧没待多久就心急火燎地离开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她说她现在就要回去找房子!

    王雨心情大好,妈妈走后她把自己的小包和几样常用的日用品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准备随时离开。

    谁知只过了一天,陈慧那边突然发生意外情况。

    第二天晚上凌晨2点,王雨在熟睡中忽然被一阵手机铃音吵醒。

    她点亮屏幕一看,来电号码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王雨大惑不解,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在深更半夜给她打来电话。

    宋西林背对王雨睡在沙发上,王雨为了不打扰他睡眠,走进卫生间关紧门后才接听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竟然是陈慧。

    陈慧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像扭曲在风中的一缕细线,“王雨,你爸中风了!”

    王雨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她的手,腿,脖子,忽然间全都不能动了,只有嘴巴可以一张一合。

    王雨机械地说,“你应该送他去医院。”

    手机听筒再次传来陈慧鬼魅一样的扭曲哭声,“我让人帮我打了120,120的车来了,可你爸不肯上120的车,120现在要走,我是借司机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王雨又机械地说,“他不上120的车,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先给你黄姨打了电话,我想让黄伟过来帮我,你黄姨说黄伟今晚没住在她家......”陈慧的声音时断时续,“我不知道该找谁......你去求求姓宋的,让他来一趟,他是男人,他能搬动你爸,他有车,他能送你爸去医院......”

    王雨木然地举着手机。

    陈慧哭着催促,“你快让姓宋的来啊,我一个人弄不了你爸,120的人说你爸不去医院会有生命危险,你快点让他来啊......”

    通话忽然中断,听筒里传来一阵盲音。

    王雨僵硬的站着,卫生间里寂静无声,时间好像忽然凝固了,王雨盯着眼前白得耀眼的瓷砖墙,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她觉得刚刚接听的电话异常诡异,爸爸昨天已经收拾行李了,他现在应该在老家啊,他为什么还没走呢?他怎么会中风了呢?妈妈黑瘦喜悦的脸庞在眼前摇晃,妈妈要在杨庄找房子,妈妈就要来接她了,这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啊!

    王雨的脑袋混乱不堪,她花了半天时间才认清现实:爸爸中风了,不能回老家了!妈妈也不能找房子了!她和妈妈共同生活的愿望泡汤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送爸爸去医院!

    王雨在手机上翻到吴耿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听筒里很快传来几声长鸣音,王雨正在等待吴耿接听,那头忽然挂断了,刚刚的长鸣音变成了短促的“嘟嘟”声。

    王雨怔愣片刻后,又拨了一遍吴耿的手机,听筒里的长鸣音刚刚响起就立刻变成了“嘟嘟”的短促音。

    王雨再打,情况依然如故。

    王雨又接着打,这次终于打通了,但是接听电话的人不是吴耿,王雨刚叫了一声“吴耿”,一个女人愤怒尖锐的骂声骤然间像密集的子弹一样从听筒里穿出来,“你个不得好死的骚表子!你半夜找吴耿想干啥?你犯贱了还是发情了?你要是犯贱了就去找根裤腰带吊死,你要是发情了就去马路上找条公狗!你个臭不要脸的......”

    王雨大声喊道,“你误会了!我是吴耿的同学,我找他有急事,请你让他听电话!”

    对方情绪激动,骂骂咧咧,“你成天勾引吴耿,你一会儿假扮他妈,一会儿假扮他店里的经理,我认得你的声音!你就是学狗叫我也知道你是谁!你这个臭女人,你给我滚远,滚的远远的!”

    那女人愤然挂断电话。

    王雨的心脏砰砰撞击着胸腔,她呆愣了半天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她想不通吴耿的手机怎么会在一个女人手上,她更想不通这个女人怎么像神经病一样不可理喻。

    王雨还是想找到吴耿。

    她再次拨打吴耿的手机,吴耿的手机关机了。

    王雨握着手机的手臂无力垂下,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拉开卫生间门走出来。

    天花板上的大灯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间一片明亮。

    宋西林穿戴整齐的站在卫生间门口,无声的看着王雨。

    王雨看着他的眼睛,口齿笨拙地问,“能不能,帮帮我?”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