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胡为乎泥中？
几日后，城东百花巷，防风邶如约而至。
玟小六把毒药和解药，一一给防风邶说清用法和疗效。可只见防风邶并不在意听，随手把毒药揣好后就拉着小六出了巷子。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防风邶就像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郎，带着小六游山玩水。
这次来到了城内仙岳山，正可谓，人间三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上桃林正盛，连片桃花若彤云，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喂，你忙完了没有，快过来喝酒。”防风邶坐在桃树之下，招呼着忙上忙下摘花的小六。
小六鼻子上沁着汗，头也不回道“虽比不上西山王母的桃花，但是这新鲜的桃花瓣正好可以给你做一杯桃花笑。”
“桃花笑？”
“喝下让人笑意不止，直到笑死的毒药。”
不知不觉间，防风邶已经走到小六的身后，他歪头从后凑头对小六的脸搞怪，他一只手指按着小六脸颊肉，往上提成一个像笑意的弧度“是像这样笑么？”
小六白眼一翻，打开他的手，不耐烦道“别影响我干活哈。”
防风邶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只觉好笑，嘴角抿起，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忽然间，小六觉得自己双腿离地。身体也轻盈地飘起。——他被防风邶带着上了桃花树。两人并排站在桃花树树枝上。
“喏，你现在可以采最新鲜的桃花了。”防风邶眨眨眼示意小六摘花。
可小六却直接坐在了树枝上，不干了，他赖皮着“哎，我忽然想到，你可以用灵力帮我收集这花瓣。我干嘛还要那么辛苦的摘呢？”
“讲点道理好不好。”防风邶嘴上怼道“我花钱买药，还要自备材料。你这老板也太轻松了些吧。”可他手上却施法，灵力之下，桃花瓣从花枝上散落，汇聚在风中，形成一朵花云。
花朵做成的云更是在他施法之下变幻着各种形状。
“你看，这是冉遗鱼，长着鱼的身子蛇的头和六只脚，眼睛长长的像马耳朵，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睡觉不做恶梦，也可以辟凶邪之气。”
“这是鵸鵌，长着三个脑袋、六条尾巴，经常发出像人笑声一般的声音。”
“遇到这些异兽时，不要背向逃跑，它们野性难驯，你越奔逃，它们越会追击。”防风邶幻化着人们遇到异兽后的几种情形。
小六听得很认真“我之前灵力不错，所以遇到异兽妖族直接开打就好，根本没有章法。后来，我没灵力了，就用毒药撂倒，然后逃跑。可我知道，要是有天遇到了毒不倒的异兽，我就完蛋了。”他提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灵力不高的人也可以杀死异兽呢？”
防风邶像是早知道他有此一问那样，召集花瓣汇聚成鵸鵌的三个脑袋。“就像蛇有七寸那样，兽的弱点就在口、目这些柔软之处。只要箭簇能射中这些地方，那生还机会会大大提高。”
“可搭弓射箭也需要灵力啊。”
“只要方法得当，未必不能射杀比自己灵力高强之人。”
“看来，箭术的确值得一学。”小六忽然想到防风氏善于射箭的说法。他如梦初醒一般，才会意道“你是想教我射箭？”
“你想学吗？”
“当然，但是我没有束脩给你。”小六要钱不要脸“不然，我给你做毒药，你教我射箭吧。就是...嘿嘿，毒药的材料钱你得给我。”
“可以。”
防风邶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他认真教，小六也认真学。【参见原著or电视剧脑补哈，夭柳为数不多的大糖】
又过一月，正式到了玄庭被当众斩杀的行刑日。
外爷让玱玹在轵邑城里架起高台，让众人亲眼看着惹得天怒人怨的玄庭——原来的轵邑城主是如何被明正典刑的。
玄庭——其实只是轩辕王用来清理中原对轩辕有异志氏族的棋子罢了。
但当众杀了玄庭，一是解了中原氏族的仇怨，二来也用玱玹的身份宣告一个事实——即便是一个要被送到高辛当质子的轩辕氏王子，只要轩辕王点头，也是有权利斩杀原来中原王都城主的。
帝王心术，让人怵然。
小六早早来到了刑场，她只想要见见玱玹。可却因为灵力低微，根本看不清楚台上玱玹的脸。只看到了玄庭被砍头时鲜血四溅的样子。
败兴而回。
玱玹离开后不久，轩辕王来中原巡视，驾临轵邑城①
对于小六来说，其实并不想见到外爷，如今的他日子过得清贫但平静悠闲。
只是不料，曾经的神农山侍卫头领刑天行刺黄帝，竟然一路突破重围，逼到了黄帝面前，几乎将黄帝斩杀，危机时刻，幸得后土相救，黄帝才险死还生。
发生这样的事，意味着什么？
在中原，有人在黄帝眼皮底下，藏起逆党刑天百余年。
在轩辕，有人勾连内应。
小六猜测，中原几个大族之间未必互相没有提前通过气，否则按外爷多疑的性格，又怎么会这么毫无防备地让刑天近身了呢？
但为何是这个时候下手呢？恐怕是因为那些中原大族也发现了，即便杀了玄庭，如果换来的是下一个玄庭，那么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杀了外爷，让轩辕内斗。
一个纷乱的轩辕，将无法彻底钳制掌控住中原。
那么四世家，中原六大氏包括旧神农王族就还能有喘息反扑的机会。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一击不中，要付出的代价是族灭身死。
【那之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原死了一大批人，轩辕的朝堂内也死了一大批人，黄帝的六子轩辕休就死在那一次风波中，八子轩辕清被幽禁，煊赫显耀的方雷氏没落。】
听到消息的当晚，小六做了一个梦。
她回到了被九尾狐囚禁的那些年。九尾狐对着她说的那些话。
“你是轩辕妭和蚩尤偷情生的孽种。如果高辛王知道了绝对会杀了你泄愤。他连对自己弟弟都尚且下得了手，更何况是对你一个毫无血缘的孽种？”
“你知道吗？轩辕王为何也一起悬赏找你？因为他知道你的亲爹是谁——他的敌人。你就是高辛和轩辕的耻辱。即便你回轩辕，他也会偷偷处死你，让你的身世彻底被掩埋。索性，出这么个悬赏，让你顺理成章地死在外头，也不沾了自己的手。”
“啊，还有西陵家对么？西陵嫘当年在朝云峰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也很清楚，当年神农可还没灭国。西陵家都不管不顾，更何况是现在？他们会顾惜你才是天大的笑话。”
“哈哈，这就是你的亲人。你还妄想他们来救你？他们不杀你就是好的了。”
“不是的，娘说过会来接我的，哥哥说会来接我的！”小六哭喊出声，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但是今天听到了外爷的消息，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噩梦已醒，却也没有再次入睡的勇气。小夭起身，倒了杯茶，推窗看月。
忽然，他的院门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点了，怎么会有人找。”小六心情很糟糕，蹙眉趿鞋去开门。
“来啦，来啦，这么晚了，是找我接生么？”
一开门，就有一个穿着兜帽风衣的男人倒在了小六的怀里。
小六一摸那人后襟，湿热一片。抬手一看，借着月光能看清是血迹。
“防风邶？”小六没看到正脸，但直觉怀里的人就是他，于是喊了一声。
没等应答，小六就忙扶着防风邶进到屋里。
防风邶今夜穿得黑漆漆的，生怕是别人看不出来他去做了坏事一样。
小六心里腹谤着，可手下却不停，他快速地搭了防风邶的脉，拿出一些之前炼制好的药丸给防风邶服下。
等处理完防风邶肩膀被洞穿的外伤后，小六才看着脸色苍白的防风邶困惑道“这么重的伤，总不会是窃玉偷香被人家丈夫打的吧。”
小六又搭了一次防风邶的脉搏，方才给他服下的药物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小六走到院子里，看着月色如水，想起了有一次防风邶也是踏月而来，拉着他两人同去游船。
防风邶那时看着漫天烟火，感叹道“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
自己则是回答“再稀罕的景色看多了也腻，除非有人陪我一块儿看才有意思。景永远是死的，只有人才会赋予景意义。”
小六终于心里做了决定。
他去了药房，拿了把刀，割了手心，攒了一小碗血。心道“可要端好这碗，我这血可金贵了。等防风邶醒来，我得好好和他算算账。”
喝了小六的血，防风邶脸色逐渐好起来。看着他没了生命之忧，小六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不少。可能是因为献血的原因，小六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做了噩梦的小六，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一觉睡到天亮。
等小六再醒来时，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躺在了床铺上了，手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包扎好——简直裹成了个大熊掌。
“好丑啊。”小六吐槽着防风邶的包扎技术，却笑出了声。
可下一瞬，当他意识到防风邶已经离开后，那笑意又渐变苦涩，最后化成一口轻叹。
①原著：仲春之月、腓日，黄帝下诏，要来中原巡视。
上一次黄帝来中原巡视还是二百多年前，那一次巡视的经历非常不愉快，曾经的神农山侍卫头领刑天行刺黄帝，竟然一路突破重围，逼到了黄帝面前，几乎将黄帝斩杀，危机时刻，幸得后土相救，黄帝才险死还生。
那之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原死了一大批人，轩辕的朝堂内也死了一大批人，黄帝的六子轩辕休就死在那一次风波中，八子轩辕清被幽禁，煊赫显耀的方雷氏没落。
如果把黄帝打败蚩尤、统一中原，率领属下登临神农山顶、祭告天地算作黄帝第一次来中原巡视；刑天行刺那一次就是第二次；那么如今黄帝第三次巡视中原。对中原的氏族而言，黄帝每一次来中原，都血流成河，第三次会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