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赋言很快就发现，他有些低估了这种状态下的江凛。

    那挂坠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不仅让江凛恢复了灵力，还能让他暂时屏蔽痛觉，甚至强行提升了境界。

    再加上凶剑阎罗的加持，秦赋言几乎是被全面压制。

    秦赋言看着围绕在江凛身边的，不见丝毫消减的汹涌灵流，眸色幽深。

    输了就是输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管江凛用没用什么法宝，他不会给自己找什么理由。

    如果这是生死之斗，那江凛完全有能力杀了他。

    但他还是不甘心，明明大家同为绝灵者，只是因为他入门晚了两年，只是因为江凛有丹修之祖何谈和含容潭的加持，两个人就能差了这么多。

    轩辕学院中有规定，两人比试时，旁人不得插手，直至胜负分明或一方认输，就算比试的一方是偷偷混进来的江凛。

    因此周围的学子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等到华敛闻讯赶来时，秦赋言已经是节节败退，只能勉力防守。

    江凛已经杀红了眼，出剑已经毫无章法，使剑却用出了使刀的气势，反被凶剑阎罗带着强行进攻。

    华敛直接一扬手打出一道灵力，将缠斗的两个人分开，随后赶来的巡逻弟子立刻控制住了江凛。

    此刻的江凛状态有些不对，不停挣扎，阎罗的黑气缠绕在他身上，额头青筋暴起，隐隐有入魔的迹象。

    华敛一招把阎罗给他打脱了手，长剑落在地上，剑身缭绕着黑气颤抖不止，嘶吼声直逼神魂，周围的弟子都被这嘶吼声震得有些不适。

    华敛气得胡子都歪了，摘星阁这师徒俩真会给人添麻烦，天天跑到轩辕学院来发什么疯。

    这江凛也是不自量力，他是什么境界自己没数吗？还敢动用阎罗剑，就他这点破修为，不被它影响入魔才怪。

    还没等华敛有什么动作，江凛身边凭空出现一道青烟，烟雾旋转缭绕，幻化成了一名灰衣老者。

    见到来人，华敛面色一凝，立刻躬身行礼：“衡息长老。”

    周围的学子们一见太上长老现身，哗啦啦顿时拜倒了一片。

    “都起来吧。”

    宋泽伸手放在江凛额头，将多余的灵力全部引出来，青烟围绕着江凛，慢慢将他从狂乱的状态中安抚下来。

    血凝珠的时效结束，江凛立刻陷入了反噬的虚弱状态，从被五个人才能压制住变成了得五个人搀着才没有倒下去。

    他看着面前的灰衣老者，有些头晕眼花。

    宋泽一手收过阎罗剑，刺破指尖在剑身上画出一道血色法阵，血迹凝成一个小人的模样，随即被汹涌的黑气撕碎。

    宋泽招手取过剑鞘，将黑气与嘶吼声都压制回剑中，收剑入鞘。

    解决了这个，宋泽又看向撑剑站立的秦赋言。

    “基础不错，扎实稳固，体术竟也没有落下，”宋泽捋了捋长须，露出些赞许的神色，“子宣教得不错，叫什么名字？”

    秦赋言并不太清楚这位衡息长老的来历，只知道他是太上长老之一，当即忍下翻涌的气血，勉强行了个礼：“弟子秦赋言。”

    “这是摘星阁洪曦月的徒弟，名叫江凛。”华敛指着江凛向宋泽解释。

    “嗯，”宋泽点点头，“根基不稳，莽撞冲动，还爱摆弄些花架子，是曦月丫头教出来的。”

    江凛听出来这位衡息长老德高望重，还跟洪曦月有点渊源，于是立刻向他请求：“长老，晚辈想见林低烟一面。”

    华敛眼睛一瞪：“你小子，混进我轩辕学院，打伤我学院弟子，不但不知悔改，还胆敢恬不知耻地提要求！”

    江凛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勾勾地等着宋泽发话。

    宋泽果然捋了捋胡子，作思索状：“林低烟？是子宣新收的弟子吧。”

    华敛一听这话立刻竖起了耳朵。

    当初洪曦月闯进学院说周子宣从摘星阁抢走了往生，可这都几天过去了，周子宣硬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诸位院长夫子都心痒痒得不行，又没处打听。

    沉默了一下，秦赋言恭敬道：“正是，是这一代的往生。”

    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学子们顿时炸开了锅，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事，都以为往生已经加入摘星阁了。

    华敛忍无可忍，咬牙道：“无关者即刻散去，否则就滚去戒律院领罚！”

    众人一听，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立刻一哄而散。

    “说起来我也还不曾见过。”宋泽笑眯眯地看着秦赋言。

    秦赋言心领神会：“在竹林中，我去找她。”

    ---

    林低烟正蹲在与秦赋言初见的那个寒潭边，对着满潭的游鱼狂喷秦赋言。

    秦赋言御剑落地时，带起的风吹动了占风铎，淙淙的水声惹得她抬头去看。

    只见刚刚还被她狂骂的秦赋言面色苍白，拧着眉，一副十分不适的模样。

    林低烟也是恩怨分明，立刻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了？”

    总不会是被她气成这样的吧。

    秦赋言垂眼看她，摇摇头，只道：“衡息长老要见你。”

    末了又补充：“江凛也在。”

    “啊？”林低烟一愣。

    当她看到半死不活的江凛时，人都要惊呆了。

    这人穿着学院的学服，明显是偷偷混进来的，而且这才几天不见，这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来时路上，秦赋言已经跟她简要解释了太上长老是怎样的存在，因此一落地就向宋泽行礼。

    “晚辈林低烟，见过衡息长老，见过华院长。”

    华敛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林低烟身上，上上下下来回打量。

    “根骨不错，就是修为差了些。”宋泽笑眯眯道，“听说你不久前才现世，已经差了其余几人六年，自己得多下功夫才行。”

    林低烟乖巧称是。

    这时，华敛的通讯法阵亮了起来，有巡逻弟子向他报告：“华院长，洪曦月又要硬闯学院了！”

    华敛一听，正要发作，突然又想起宋泽还在身边呢，硬生生憋住了。

    宋泽笑呵呵道：“不碍事，放她进来吧。”

    不消片刻，洪曦月御着红鸾剑赶来，她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林低烟，随后才去找自己徒弟的身影。

    “你们师徒啊，一点规矩都没有，”宋泽收起笑脸，严肃批评洪曦月，“这两回三回的是个什么样子，太胡闹！”

    洪曦月愧疚不已，低头道歉：“都是晚辈管教无方。”

    “罢了，”宋泽大手一挥，“人既已见到，老夫也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了，你们自己解决去吧。”

    说罢化作一缕青烟，飘飘袅袅散去。

    林低烟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内心赞叹不已。

    华敛眉头皱成了山，十分不悦，依他来办，这洪曦月江凛师徒俩屡屡闯进学院，扰乱法纪，得让他们出个大血才行。

    但衡息长老明显是纵着这俩人，他也只能作罢。

    也就是让这两人赶了巧，碰上周院长不在。

    思及此，华敛冷哼一声：“就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时间一到，即刻离开学院，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再次见到洪曦月，林低烟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恐惧，见秦赋言也要走，林低烟立刻拉住了他。

    秦赋言看出她害怕，顿了顿，对着洪曦月道：“洪掌门，衡息长老答应地是让他们两人见面，你我就不必在这看着了吧。”

    洪曦月欲言又止，但见林低烟抗拒，也只能放弃，跟着秦赋言走到了一边。

    见洪曦月远去，林低烟这才松了一口气，跑到江凛跟前查看他的情况。

    江凛此刻灵力亏空得厉害，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低烟。

    “你真是不怕死啊！”林低烟压低声音数落他，“我师父本来就不待见你们，你还敢偷跑进来！也就是她老人家有事不在，不然你死定了！”

    江凛满眼都是两人方才师兄妹情深的画面，强压下心痛，艰难开口：“我只是很自责，那天没能保护你，明明都答应过了……”

    “不提这个，”林低烟摆摆手，“那天我晕了过去，师父她没为难你吧。”

    江凛绝口不提周子宣的杀招，轻轻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林低烟稍稍安心，“师父平日很温柔，可惜一提到摘星阁就冷脸，也不知你们怎么得罪她了。”

    江凛听她一口一个“师父”，知她不可能离开这里了，痛苦与悔恨占满了内心。

    “在这过得还适应吗？”他苦涩地问。

    林低烟眼睛一亮：“适应啊！我家周围也有一片竹林，跟这里可像了，我很喜欢！”

    她絮絮叨叨地跟江凛讲里面的竹楼和悬桥，溪流与寒潭，以及挂满了竹林的占风铎。

    说到兴起，她突然想起来乔夏凉：“那天发生的事太突然，我都没来得及跟乔夏凉再见一面。”

    江凛想起那时，乔夏凉得知她被周子宣带走后，难过得哭个不停。

    他从怀里摸出个镯子，递给林低烟：“这是她让我给你的，说可能是你的东西。”

    林低烟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镯子，一时愣住了。

    “是在瀑布边发现的，本以为是跟她妹妹有关的东西，就被她家人带走了，”江凛的声音缓慢而温柔，“后来她说见你在湖边找什么东西，猜想这可能是你的。”

    林低烟双手接过，抚摸着上面的祥云纹金丝。

    “找到时已经摔碎了，她说要找个工匠做成金镶玉，这才耽误了几天的时间，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成想出了这样的变故……”

    林低烟慢慢红了眼眶，那个大大咧咧的红衣姑娘，其实是一个很心细的人啊。

    “谢谢，”她颤着声音，捧着镯子的手都在发抖，“谢谢你们，我很想她……”

    江凛扯出一个笑，抬手擦去少女眼角的泪：“嗯，我们也很想你。”

    “没关系，我们会再见的。”他这样安慰林低烟，也是安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