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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月(1)

    许清欢双手撑在地面,黑血不断地从口内淌出。仔细看,便能发觉她现在身子已经颤栗的快有重影。

    “刚到南岭的时候,我就发觉一直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躲在人群里。”许清欢胸口一阵绞痛,良久才回过神来。

    “蝎毒发作了吗?”她问。

    街上的厮杀声哪怕离了这么远还是能听见,许清欢摇摇晃晃地站起以后,盛长安才艰难地启唇:“我怕是……真要死了。”

    他的话就像一道惊雷打响在许清欢耳畔,她下意识地捂住嘴,污血不断地渗过指缝,一个踉跄又狠狠地砸倒在地上。

    “咱们还真是身残志坚啊。”许清欢强忍着膝盖的疼痛拽着盛长安一同靠在土墙上。凌乱的发丝垂在颊畔,身旁的盛长安闷哼一声朝许清欢倒去。

    他枕到一片柔软,许清欢抬袖擦拭着唇周的血渍,任由盛长安躺在自己的腿上。她有气无力地说道:“魏秋衡能解决吗?”

    “不知道.....”

    盛长安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大,青筋发黑。

    滋啦——

    扇匕划破布帛,许清欢指尖颤栗着将布叠好递到盛长安唇边:“咬住。”

    前些年的伤病累积到了一定程度,让许清欢时不时就会呕血。她没有带药,如果没有人将她抱起,几乎不能行走。

    咬住布料以后呕出的血又倒流,盛长安身子震颤双眼猩红。许清欢见状费劲全力才将他拖拽起身,以免因为呛血而窒息。

    盛长安的的血与唾沫混杂在一起,胸腔宛若被一双无形的手撕裂。就好像有一根巨刺横在身体里,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稀烂。血珠从耳畔淌落,就连鼻腔也止不住血。

    断肠草的种子还未破壳,而盛长安已经是有五窍在流血,再过三日,便是蝎毒的最后一次发作。浑身腐烂,七窍流血。以万箭穿心的痛苦,惨烈地死去。

    盛长安眼神涣散地伸出手轻抚许清欢的脸庞,道:“看来老天都站在你身边了啊,迟澄动了心,你就永远……永远有和他博弈的底牌。那些诸侯,上一世,你怎么帮许宸收拾的,如今照做便可。楚清澄与陈怀瑾都站在你这边,有了他们二人……兵权,神权也就都攥在手心。”

    眼前的许清欢已经变成一片血色,模糊的重影让盛长安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万俟玉册。”在盛长安听来,许清欢的声音也微弱了几分。

    眼前身材高大的少年披着斗篷,万俟玉部的人与中原人的相貌差异很大。深邃的五官宛若工匠仔细雕琢出来一般,赤发碧目,鹰钩鼻和厚唇。万俟玉册生得极美,上一世许清欢与他初见,都错把他认成女郎。

    万俟玉册一眼便看出盛长安是蝎毒发作,而那个用他们的语言说出他名字的女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中了鬼红蝎毒,只能活三天了。”万俟玉册屈膝蹲在盛长安身畔,把住他的脸晃了几下道:“如果想救他,你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这几天,中原皇帝要与我们联姻,说是将你们中原的长公主嫁给单于。我们本是已经签订了和约,可你们的皇帝临时毁约,屡次派人进犯我们的疆土,还要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先越界。”

    少年的声音还很稚嫩,眼神却已经如狼般充满掠夺性:“第一,如果你敢泄露我的行踪,我就割断你的喉咙,第二,告诉我你们的皇帝在哪。看你的打扮,应该是皇亲贵族。”

    “没有第三吗?”许清欢开口问道。

    “什么?”万俟玉册反问。

    “没有就好……”许清欢松了一口气。

    耳边只听见呼啸风声,脖颈处便感到一阵寒气。许清欢垂眸瞥见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说:“杀了我,你们单于只会降罪于你。”

    万俟玉册回想着先前看到的画像恍然大悟,他收了刀,紧盯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还泰然自若的女子,冷声道:“你们中原人最为狡猾……”

    万俟玉册的两条长生辫随着他的身体幅度晃动,许清欢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想开战。这几年万俟玉部遭遇太多天灾人祸,叛乱,干旱,和其他部落的战争劳民伤财。如今,南梁虽败了前几次的战争国力减弱,但若是南梁与万俟玉部开战,其他部落便会趁虚而入。我并不认为,万俟玉部有着同时作战的能力。”

    “你!”

    许清欢抬眉,“我也知道,你也厌倦了老单于的昏庸暴戾。你们都知道,皇帝被压制,形同虚设。但是,兵权在我手上。发不发兵,只在我一念之间。南梁最不缺的,便是壮丁。”

    万俟玉册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清欢,明明她与自己年纪相仿,还是个瘦弱多病的人,怎会有兵权。

    “你别以为你能唬住我!”万俟玉册厉声道。

    许清欢抬手挡开万俟玉册的刀,许宸现在就要让自己去和亲,只怕不是想要将她“流放”。而是,要让她在去万俟玉部的路上,被万俟玉部的暴徒玷污杀害,不仅除掉了她,也有了开战的理由。

    那个在他背后给他出谋划策的,估计就是那个看似疯疯癫癫的妖道。

    “我身为长公主,少帝年幼,权归太傅。太傅,早已是我的人。而拥有兵权的将军效忠我,群臣不得不屈服我。第二个权势滔天的人,就在我旁边。你说,我有没有权力发兵。”

    万俟玉册就像一只狼崽子般把牙咬的嘎吱作响,许清欢轻叹一口气。当初在万俟玉部,若没有万俟玉册帮她,只怕她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之后,也是他放了她一条生路。

    许清欢摸着万俟玉册的头发,说:“我本意并非是要开战,相反,我想止戈。你说的那些,我都可以答应。但,我这里有更好的交易。”

    许清欢也不给万俟玉册接嘴的机会,轻轻拽了拽他的辫子,咬字清晰:“第一,我要你救他,因为你们随身携带治蝎毒的药丸。第二,我要你陪我做一场戏。作为回报,我能让你当上万俟玉部的新单于,同时……屠陵会划分出来,里面本就是不服统治的羌族人,划出来,作为万俟玉部与南梁的分界。隔着屠陵,也能减少万俟玉部与南梁的摩擦。”

    万俟玉册懵怔地微张开嘴,听到这里的盛长安用尽全力打了许清欢一下,道:“你疯了,那么一座城池就分出去了。”

    “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难走长远。屠陵本身富饶,只是羌人不服统治,屡屡闹事。分出去,不禁减少了开支,而且,面临南梁与万俟玉部,他们也不敢轻易造次。况且,屠陵最大的作用,是缓解万俟玉部与南梁的摩擦。”许清欢低声说道。

    “这些,就是我的诚意。前提是……”许清欢清了清嗓,“得等我当上南梁的皇帝。这便是,我与你的交易。我要你做的那场戏,便是要等到我前往万俟玉部的那一天。”

    许清欢松开手擦去唇角的血渍:“你可能会不信任我,我会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或者,你现在便可以跟我走,看一看,我与皇帝,谁有实权。”

    “当然,以你谨慎的性子,自然是不会铤而走险跟着我。所以,两日后,在这里碰面。对了,我不会泄露你的行踪,所以你也该答应我,给他治疗蝎毒。毕竟,中原的习俗是礼尚往来,你可要入乡随俗啊。”

    万俟玉册死死地瞪着许清欢一会儿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瓷瓶,他倒出一白一黑两颗药丸粗暴地塞进盛长安的嘴里。活脱一只炸毛的小狼,逗得许清欢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你若是再碰我的头一下,我便砍了你的手。”万俟玉册的话语听起来毫无威慑力,许清欢一边帮她整理着斗篷下乱蓬蓬的发,一边勾起唇畔。她的笑音犹如一颗银铃坠入万俟玉部的天池般,万俟玉册心想着。

    “呢册,谢谢你。”

    呢册是许清欢在万俟玉部给万俟玉册起的小名儿,她总觉得他们的名字太长,不好记。当时也不读诗书,便只能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小名。

    万俟玉册的身子一僵,好像也曾有人用这样的语调称呼他。许清欢收回手环膝,实际上方才她说的话,有一半是在唬万俟玉册,一半是唬自己。

    阿宸啊阿宸,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异族人对我好呢?

    事到如今,是你先将我逼上这条路。愿你下辈子,莫要生在帝王家。

    万俟玉册倏尔出声:“他就是万俟玉部那个不祥之子,对吧。”

    服用解药后盛长安似乎因为疲惫昏睡过去,许清欢“嗯”了一声,盛长安的身子一歪,不偏不倚地倒在她腿上。

    “能帮他把身子扶正吗?”

    “嗯。”

    万俟玉册又问:“你为何会与他一起?”

    许清欢眸光闪烁了几下,嘴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小弧度。

    “他......应该算得上是我的驸马。”

    万俟玉册不是没听过万俟玉檀去到中原后,被切掉了子孙根入宫当奴才这件事。当时所有的贵族都在拿此事做笑料,而他当时和他年龄相仿。一个吃着喷香的羊肉,一个在宫里讨着狗食。

    万俟玉册呼吸一滞,问道:“可他不是个残缺的人吗?”

    许清欢摇摇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一池波澜不惊的春水。她低下头说道:“因为我们在一起,所以他不再残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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