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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5)

    冰块触及肌肤时微疼的刺激感让许清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抬起手反扣在盛长安凑过来的脸,说道:“白日不可宣-淫。”

    盛长安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扯,将许清欢带入怀中。冰块上滴落的水珠在她手臂上向下流淌着,他轻咬她耳垂,询问:“意思是,入夜即可?”

    许清欢身子一抖,“夜里的事情,便在夜里说。你在我这儿待的时间太久了,盛长安。”

    他闻言低笑一声道:“怕惹人耳目?但是你想想,哪怕你我各在天涯海角,他们也能说得天花乱坠。既如此,何不多待在一起。”

    听盛长安提起这个后,许清欢靠在他肩膀上疲惫地阖上眼睛,声音略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个老道。妖言惑众,三人成虎呐。”

    “他这几日不是四处传道,说什么牝鸡司晨,只怕我成为第二个万俟玉音。”

    “万俟玉音?”盛长安弯眸一笑,“我小时候倒是听过她的事迹。”

    见许清欢来了兴趣,盛长安便清了清嗓。他的嗓音好似杳霭流玉的清晨般,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的声音于她而言才是安神药。

    “我知道的不多,当初各个部落混战,万俟玉部好不容易统一,百废待兴,就被当时还强盛的南梁大举进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梁铁骑踏破庄稼,在万俟玉部做的一切,相当于今日的屠城。万俟玉音因为生得妖艳绝色,最终万俟玉部被迫将她与中原和亲,才幸免于难。”

    视线交汇时勾起的本能让许清欢又往盛长安的怀里靠了靠,她摆摆手说道:“打住,我是想知道她之后是怎么掌权的。”

    盛长安明眸淬火,笑音轻快:“怎么?这么快就想着要取而代之了吗?那你干脆和我说说你要如何揽权,还方便了迟澄死后我们两个再续前缘呢。”

    “如果你的再续前缘是指继续和我斗得你死我活,那我现在便可以将你直接踹下马车。”许清欢拨弄着耳铛,掀开帘子后瞧见不远处的荷塘开得正好。

    翠绿的荷叶上还有着蛟珠般的露水,荷塘水浅能看见游鱼嬉戏,缭绕的薄雾就像昨夜流转星河落下的纱织,马蹄声踏破了宁静。

    “这荷塘里的水还真是浑浊。”许清欢说。

    盛长安的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开得最好的那株荷花上,先人所说的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便是如此。粉红的花瓣毫无羞怯地展示自身,绽放风华。

    他的吐息太热,被许清欢伸手推向后。“水清则无鱼,不是么。”

    盛长安的话让两人之间的旖旎烟消云散,许清欢回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确,这几日的风平浪静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指不定哪一日就会毒发暴毙。并非是针对你,而是针对于我。”

    “尽管不愿承认,但我在看人这方面,的确不准。自以为在迟澄心里有一席之地,最后落得个地牢惨死。”说起地牢,许清欢意味不明地“剜”了盛长安一眼。

    他面露窘色握拳干咳。

    “再然后,便是阿……许宸。你那日说的没有错,人们总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认为对对方有恩,对方也不会恩将仇报。实际上,在我还因为你攻破谪阳心急如焚时,许宸早已经想好了如何脱身,再引我前来自投罗网。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我还没到谪阳,就因为迟澄的背刺叫你抓了去。”

    许清欢表情有些幽怨,一旁的盛长安则是偏过头尽可能地避免在此刻与许清欢对视。毕竟若眼神能伤人,他早就是被千刀万剐。

    “所以你还要不要听万俟玉音如何掌权的故事?万俟玉音在的时候,南梁还叫大梁,是之后许铮继位才改为南梁。”盛长安把话头引回一开始的万俟玉音,许清欢实在是了解他的性子,冷嗤道:“干嘛要扯开话题,我们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她接着之前的话说:“迟澄现在不针对你,是因为许宸偏袒你。而许宸现在面上虽唤我一声皇姐,实则心里指不定想将我斩草除根。本以为远离了皇宫,就远离了勾心斗角。实则,现在的平静是因为他们二人彼此需要,所以相互妥协。只看许宸和迟澄,谁先按耐不住要出手。况且,现在杀我,或者杀你,都不是好时机。”

    许清欢重新坐在软垫上屈肘撑着头,斜睨他道:“想好要怎么做了吗?南巡起码要用上一月,现在还未到洛水,便已经是暗藏杀机了。”

    盛长安眉梢一挑,满眼促狭地睇她一眼道:“你现在就像是任人刀俎的鱼肉,莫说是洛水了,你能在南岭毫发无损地待上几日,都是万幸。”

    “哦?”许清欢正色道:“那九千岁倒是说说,本宫会在南岭遇到些什么呢?”

    听着许清欢阴阳怪气的腔调盛长安也不恼,“别介,咱家可担当不起长公主殿下一句九千岁。咱家不过是皇上的狗腿子,怎么算得上九千岁。”

    这样熟悉的对呛已经许久未出现在二人之间,许清欢指捻发丝辗转道:“那你何不将这九千岁全分给我,我常常听他们对我说一句长公主殿下千岁,你将你那九千岁分给我,下次他们该说的,便是皇上万岁。”

    右脸忽然一疼,许清欢闷哼一声被盛长安揪住糯米般软的脸,他黑着脸说道:“这天儿都还没暗下来呢,长公主殿下就开始做梦了?咱家若是把那九千岁都给了你,你当了万岁,第一个要杀的便是咱家。”

    许清欢强忍着脸颊的疼痛咬牙道:“松开你的手,盛长安。”

    她的威胁不仅没有让盛长安松手,他反而还掐的更用力了些。“长公主殿下和咱家可是知根知底,莫说是同床共枕了,连佛殿的地板上——”

    盛长安突然闭上了嘴,许清欢也敛下眸子。

    “莫不是要伪装成山贼拦路,让我有一个好理由暴毙?”许清欢的手轻抵着盛长安的脸,在他耳边低语。

    他摇摇头道:“南岭山穷水恶,的确是有山贼出没。但这条路,莫说是山贼了,狗都不愿意来。应是许宸派人来监视你。”

    许清欢不由自主地说道:“你耳朵可真是比狗还要灵,怎么练出来的?”

    盛长安: ......

    相较于南岭的炎热,谪阳这几日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站在魏秋衡身侧的小太监一边帮他研墨一边用余光瞥着魏秋衡纸上写的东西。

    “再乱看,当心你的眼睛。”魏秋衡的性子相较于盛长安的圆滑要显得冷漠的多,阴雨连绵的天气闷热的叫人心烦意乱。魏秋衡本是想随手写几句诗,心里却乱成一团。

    再过几日江春来便是彻底要入迟府了,自上次私自把她带走后,她便一直赖在他的府邸不肯走。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得变着法地哄她开心。

    他对迟府森严的府规早有所耳闻,一日二食,讲究清淡。而江春来却是喜欢大鱼大肉和辛辣。嫁入迟府后,且不说迟澄很可能对她不利,江春来再也无法那般随心所欲地敞开-双腿骑马。

    “督主,督主!”小太监弯下腰凑到魏秋衡身边大喊一声。

    “本督没聋。”他冷冷地暼了那小太监一眼,那孩子也是实诚,直截了当地说道:“可方才奴才喊了您好几声。”

    魏秋衡终于是放下笔目光森然,“有事说事。”

    “这几日的开销大了很多,尤其是在招兵买马的方面。”

    魏秋衡也没多在意,“那万俟玉部还在边疆蠢蠢欲动,陛下自然是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小太监闷闷地“哦”了一声,似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又大声喊道:“督主!”

    魏秋衡才拿起笔又烦躁地撂在桌上睨他,“有事说事!本督没聋!”

    小太监被他吓得身子一缩,颤颤巍巍地说道:“就是,奴才听说最近这长公主殿下啊,骄奢淫逸,在宫外她的府邸里养了十几个面首。还有一个皇上敬重的道士说,长公主殿下命格不详,会让南梁多灾多难。您看,先前的诸侯混战,还有南岭的蝗灾,洛水也才刚经历过洪灾。”

    魏秋衡眼眸微转,冷然道:“注意着你的舌头,长公主殿下岂是你一介奴才说得了的?若非这儿没旁人,你年纪尚小,本督定然是要扒了你这小滑头一层皮。”

    “督主!督主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对长公主殿下出言不逊。”说罢那小太监就抬起手要打自己耳光,魏秋衡无奈叹了一口气制止他:“罢了,以后管住你的嘴。对了,你说的那道士是谁?别是什么江湖骗子出来招摇撞骗。”

    “据说那个老道士是神仙下凡,虽是疯疯癫癫的,还是个半瞎子。但是他说的东西全都是真的,连皇上都对他颇为敬重。他都快赶上咱们的国师大人了!”

    魏秋衡听后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你既然将他说得如此传神,可知道他在哪个地方?本督也有想要求问的东西。”

    “回督主的话,那道士云游四海,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待上过长的时间。奴才也不知道那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宫里的人都信服那道士,听说还有人掷千金让那道士为自己改命。不过,奴才道士听说那道士最近又去了一个地方。”

    “他去了何处?”

    “南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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