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阿离,你终于回来了……”

    李懿半是熟悉的嗓音在姜鲤耳边呢喃地响起。

    姜鲤本是怔愣,有些恍然回到了最初还与李懿相恋、在一起的日子。

    但是,这一句话让她卒然反应过来,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她已经死过一次,而李懿早就娶了新的佳人。

    姜鲤抬了抬手,努力地想要挣脱开李懿的束缚。奈何李懿抱得她太紧,根本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姜鲤无奈,只好放弃挣扎,木偶一般不反抗地任他随意抱着。

    李懿抱了姜鲤好一会,到姜鲤的双臂被他勒得有些发麻,方才缓缓地退开,但双手依旧紧紧地抓着她,声音颤抖地说着:“阿离,你好好地看看我。这近半岁以来,我很想你,也一直惦念着你。这芷阁殿里的陈设布置也从未变过……”

    李懿的面上露出兴高采烈地笑容。

    姜鲤的身子被他晃得厉害,头有些晕,深吸了一口气,无奈说道:“陛下,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您说的这些,臣女一句都听不懂。”

    姜鲤坚定,且假装疑惑地回望一直盯着自己的李懿。

    李懿面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之后又恢复,继续喋喋不休地对姜鲤道:“你还记得吗,前殿坐榻处的帘幔,你之前与我发脾气,随手扯坏了。我就命人换了一幕藕荷色的。你说你喜欢浅粉,有温婉、舒适之感。”

    李懿的手揽过姜鲤的肩,引着她看向身后高处的坐榻。

    姜鲤随便地看了看,继而还是更认真地回看李懿,重复道:“陛下,您的话臣女听不懂。”

    姜鲤的眉头皱紧了,像是真的很不理解李懿所言所语的模样。

    李懿望着她呆了呆,而后低了头,更温柔地笑道:“阿离,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生我后来同你说的那些可恶的话,甚至还怀疑你居心叵测,妄图与丞相把持朝纲……阿离,对不起,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从没想过伤害你。”

    “你是我的发妻,我深深地爱恋着你,即便我不能给你这后位,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合该信任你才是……”李懿复地喃喃,再次使力将姜鲤拥进怀中,贴唇在她耳边轻声,“对不起阿离,都是为夫的错……”

    姜鲤依旧挣扎着,缩了缩脖子,想要摆脱李懿的靠近。

    她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装作不认识、想要疏远的举止,令李懿感觉错愕和不悦。李懿再次半松开她,嗓音已带了些嘶吼的意味,反问:“阿离,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阿离呢?明明你们的习惯、喜好一模一样。你一直尽可能地逃避我,就是因为还在恨我吧?所以,想舍了我去选陆岁。可是阿离,你怎么可以,陆岁是你的弟弟,我才是你的夫婿。”

    姜鲤别着脑袋,不愿意多看李懿一眼,嘴上仍然强硬,“陛下您的话,臣女听不懂……”

    不等姜鲤说完,李懿立马抓紧她的双臂使力一晃,逼得姜鲤转头,继续与她面对面相视。

    姜鲤微怒,既是因为感受到的疼痛,也是因为他不休不止地为难。姜鲤再次摆了手,想要挣脱他。李懿犹豫了片刻,略将手从她的臂腕转到手腕,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姜鲤不卑不亢地道:“陛下,够了!臣女说过很多次,真的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或许您依旧只因为我的名字把我当作了故去的江贵妃。可是您看看这偌大的殿宇、内室,早就没有了人生存的气息。贵妃娘娘她已经死了,望陛下节哀。若是贵妃娘娘在也不会希望陛下如此执拗自苦。臣女就是姜鲤,从始至终只是大将军府的姜鲤,早前并不认识陛下,也不熟悉丞相公子陆岁。可是,如今臣女与陆岁两情相悦,望陛下谅解、成全。”

    姜鲤说了好大一堆,听到李懿的耳中依旧只有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江离,以及她竟然说自己喜欢陆岁。

    李懿觉得忍无可忍,索性一只手撒开姜鲤,另一只手拉着她往内室而去。他只怒气冲冲地道:“阿离,你随我来。”姜鲤不愿意,坠着身子往后。李懿就不管不顾地使力拉着她。

    姜鲤无奈,“陛下,你弄疼臣女了……”

    李懿刚想松手的一瞬,立马又抓紧。直至到了内殿,他方才略微地放开,指着内室与姜鲤道:“阿离,你还记得吗,这内殿里满是我们之间的回忆。眼前这张四方的桃花茶案,是你央着我仿照在望山的样式打造的。望山的那张茶案你还记得吗?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你说务实点就帮你把快要坏的茶案换掉。我就亲手给你做了桃花案,那时,我同你说,阿离,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你第一次喜不自胜地冲进我怀里抱我。你笑着回答,李懿,你看你还是抵挡不住我的魅力,爱上我。”

    “还有这茶案上的一整套绿瓷茶具。陆丞相送来的你封贵妃的贺礼。你虽然那时心里已经怪上我了,可偶尔也还会对我小意温柔。你笑着问,李懿,这绿瓷配上桃花案像不像就是绽放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于华’,李懿,你可得好好地待我啊。为了你,我连心中一直坚持的一夫一妻都甘愿打破了。”

    “可是,阿离,你说好了容忍我立左氏为皇后,愿意原谅我与我好好地继续过下去,为什么后来还是千百般的痛苦与不愿?”

    “阿离,你看着我。”

    李懿又去掰姜鲤的身形,望着姜鲤的瞳眸里已是泛出泪光。他驼着背、弯着腰,这一刻没有任何身为帝王的高高在上、睥睨终生,只有一个失去妻子的可怜丈夫,再苦苦地哀求他失而复得的妻子。

    姜鲤听着他的一言一语,若说原先是恼怒和不屑,渐渐地也不禁伤感起来。李懿越说,她越能回想他们曾经相爱的点滴。

    姜鲤多想与他坦白,自己努力了,但仍旧没有办法做到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如果,实在要以极痛苦的过程为难自己,那她宁愿不要这个丈夫。即使这个结局是自己郁郁而终,那也没有什么。

    可姜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莫可奈何地轻声:“陛下,节哀。”

    李懿知道姜鲤还是不愿与自己相认,便想着换个法子,没再强硬地要求她,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与她说道这殿里的每一样东西。

    他甚至完全松开了姜鲤,自己走到前方的妆镜台前翻出一支已有些老旧的银钗,挥舞着给姜鲤看,“阿离,你瞧,这是我们情密日好的时候,我买来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即便后来我贵为陛下,赏赐了许多更加珍贵的金银珠宝,你仍旧舍不得扔了它。”

    “可你如今怎么能舍得不要我……”李懿说着说着,不免陷入沉痛之中。

    但他很快又恢复,放下银钗,继而又找出了一个镯子,继续扬给姜鲤看,“这个白日落霞的黄白玉镯,你还记得吗?是我们打完第一场仗,缴了胤城太守府,我问你想要什么,你随便挑选的一件东西,说是当作纪念。”

    “还有这串玛瑙。那时茂山一战危险万分,我偷偷地撇下你独自领兵前往,虽胜了却也受了重伤回来。你一面哭着照料我,一面恼怒地与我发脾气,我就命人买来了这绿玛瑙珠串送给你。你勉强才对我扬出一个笑。”

    “除了这些金银首饰,还有……”李懿继而又从妆镜台前起身,向着另一边的书案而去,到书案上翻翻找找,拿出一本册子来,翻出里面的几封信件,又道,“这是我们最初分别时,我自边洛寄去给你的家书。即使这些年辗转颠沛,你依旧把它们保存完好。”

    “以及这个……”李懿的手里又拿着一张纸,展开缓缓地念,“李懿吾夫,山河相去远,故里依旧安。虽无烽火扰,思君情越显。这是你写给我的表白之诗。也是因为这首诗,纵然前路艰险,我还是决定把你接到我身边。”

    “阿离,我们一路走来,从望山你救了我,日久生情,结发为夫妻。到我决定起事,假意为我那偏心的父皇征战四方,你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多少次我们都以为我们要死了,是彼此之间的相互扶持,才让我们能有今天的平安喜乐。”

    “你难道真的能忘却这所有的点滴吗?你怎么能、怎么可以,不要我?阿离,我是李懿啊,阿离。”

    李懿放下书页,一步一顿地缓慢走到姜鲤面前。

    姜鲤的眼眶已经红了,但她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只侧过脸,悄然地抹了一把泪,回答:“陛下与贵妃娘娘的故事感人至深,臣女深受震撼。但臣女……”

    姜鲤说到这里又倏地转头,正过目光来,与李懿坦然地对视,“但臣女确实不是故去的江贵妃。臣女姓姜,生姜的姜,名鲤,鲤鱼的鲤。臣女是大将军姜衷的女儿,自小有名有姓,虽得过疯病,却还没有傻。臣女已经有了婚约,还望陛下明白,臣妻不可欺。”

    “说白了,你还是宁愿选择陆岁那个毛头小子,也要舍弃我?阿离,我怎么从不知道你和陆岁还有这样的情谊?好,你既然偏是不愿承认你是江离,没关系,就算你是大将军之女,只要朕想要,就不可能得不到。”李懿怒极反笑,转瞬之间,更是冷冷地瞋视姜鲤。

    “高崇喜。”李懿高昂的一声,“命人把芷阁殿给我看牢了。从今日起姜娘子入住芷阁殿,除了白日里她要去椒房殿陪皇后体事农桑,其他时候,不准她出芷阁殿一步。”

    “是。”高崇喜的回应传来。

    姜鲤不愿意接受,拧眉质问:“陛下这是何意。臣女未曾触犯律法,何故要被陛下囚禁?还请陛下放臣女归家。”

    李懿只笑,“阿离,你要演见面不识的戏码,朕就陪你演下去。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承认,我再放你出芷阁殿。再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就放你离开宫城。”

    “李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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