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方视线一沉，漂亮的眉眼升腾起一种无形的力量，修长的手指抚过琴弦，手背因为用力绷出好看的筋骨。
净白皮肉下的青色血脉，丹青一般淡淡的隐现，像是一道蜿蜒曲折的小溪，潺潺不息。
“就算东西真到了王莽手中，我答应你的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男人下巴一挑，勾起的嘴角诡谲一笑，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粗粒的嗓音在夜色里犹如砂砾，散漫岔开的长腿朝前慵懒的支着。
“听闻王莽在封地娶了新妇，对夫人宠爱至极，百依百顺。我的人查到，那妇人是有名客栈的老板，家底深厚，先前也来过番邦，甚至认识……柯桀。不知是什么样的妙人？”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了冯无放利刃般的双眸朝他袭来。
那眼神如冰雪寒霜，冷冽极了。
柯桀？
他脑中浮现多年前在皇家狩猎围场时候的那些事。
那时候，柯桀对她就很不同。
他瞧得出那人的心思……
只是，那时候的他在无理由站在她身边，就如同现在一样，只能眼睁睁看她嫁给他人……
琴声戛然而止，再无悠然。
冯无方原本平和淡然眉眼显露杀机，语气没了温度，“如果你想同我合作，就别轻举妄动。”
男人隔得老远都感受到了他的恼怒，捂嘴一笑，拇指随意地刮了下眉毛，密探的调查的消息果然没错。这个女人不仅同王莽、柯桀纠缠不清，和这个显赫尊贵侯爷关系也不同寻常。
什么云淡风轻、超凡脱俗。
还不是求而不得。
死鸭子嘴硬罢了。
男人语气耐人语气耐人寻味，顶着他的妒气迎上去，“侯爷这是怎么了？难道，连你也认识王莽这新妇？”
冯无方看着那张戏谑可憎的脸，冷冷道，“你若不按照我计划行事，日后出现任何问题，后果你自己承担。”
男人起身，靴子上的银铃清脆地响动不停，几步走到冯无方跟前，一脸嘲弄的笑了下，“我的人同我说，侯爷之前隐藏身份在封地逗留，身侧总是跟着一名女子。莫非，就是她？”
男人目光驻足在冯无方俊美的脸上，想要从上面寻找到蛛丝马迹，佯装一脸好奇道，“这女人可真有趣，竟让你们三人都如此痴迷，我倒想见见她了。”
冯无方疾言厉色的打断了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你有闲人去调查我的私事，不如多派些人手去盯着柯桀那边，他已潜入中原，随时都有可能来破坏我们的计划。”
好个私事。那就是承认了？
男子不怕柯桀来袭，他敢动柯桀，就不怕他来报复。
男子自负的将粗壮的手臂拢起，端在身前盯着冯无方，一脸讥诮，“有时候我就在想，你帮我对付柯桀，目的到底是合作，还是本就存了私心想除掉他？”
冯无方眉心微不可察的动了下，忽然嗤笑一声，仰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一怔，忽地双手撑着魁梧的身躯，俯低上半身，犹如草原上燃起的狼烟，语气低沉可怖，“侯爷放心，我的人手够用。只是……你的私事也好，情事也罢，都别误了我们的大计。”
冯无方慢条斯理道，“你不信我？”
男人坐了回去，再次拿起那杯已经放凉的茶，傲慢睥睨着一切，“我选择和侯爷合作，自然是信得过。你的狠我见识过，傅家一脉死的死，逃的逃，连坟你都让人刨了，可谓斩草除根。可你要的我做的，我也都做了，若你也跟董贤一样达到目的就撩了挑子。最后，我能捞到什么好处？这亏总不能……都让我吃吧？”
冯无方眼眸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男人居傲的唇轻扯了下，继续道，“侯爷，若兵符玉玺都落在王莽手中，你答应我的那些，要如何给我？”
冯无方目视前方，温吞的声线像一首曲子，婉转悠扬，没什么情绪道，“就算没兵符，你要的一切，我也给的起。”
男人不解，轻笑一声，“不是我质疑侯爷的能力，可……你拿什么给我？”
泰然自若的声音平静入耳，他的语速很慢，“我自然无法给，但新主可以。”
男人眼眸一颤，瞳孔泛出诡异的光，像是终于知道了冯无方的底牌。
大手拂过额前缠着的精致头饰，嘴角微微一勾，笑出了声，“原来，你和元城王氏……哈哈哈，也是，你替王政君除掉心腹大患，必然得到了她的信任，又是宗亲，到是可以争争。”
冯无方冷清的眉宇间微微一蹙，喝了口茶，摇头承认，“不是我……”
不是他？
那他想推谁为王？
“公子婴？”男人第一时间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孩童，剑眉一挑，顿时想通了一切，笑容轻邪的站起身，“好，那就先祝贺侯爷成为摄政王，我静候佳音。”
温雅高贵的男人没什么多余表情，又开始抚琴。
男人告辞，神采飞扬地走出广戚侯府，高大的身躯甚至没用踏板就一步登上了门口那辆华丽的马车。
车厢一侧挂着副中原女子的画像，他慵懒的侧躺在马车松软的靠垫之内，脑中忽然想到什么，挥手招来手下，指着画中女子道，“去封地将她抓来。”
无论这个女子是谁。
后路，还是要为自己留的。
*
新年过后，长安那边便传来了刘欣的死讯。
董贤动手干脆利落，根本没留余地。
皇帝死后，董贤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皇帝驾崩，王政君像早有准备，立即从广戚侯一脉里挑出年纪最小的刘婴继位。朝堂内几乎都是元城王氏的人，自然无人反对。
皇帝已是傀儡，权柄移位。
王莽带我回到长安，入住了曾经董贤设计的那个别院。再次回到这儿，感觉物是人非，心境大不相同。
回想自己两次住在这儿，都是为了养病。
第一次一心想离开，第二次与他互通心意。
那时候，王莽不在，陪我解闷谈天的人还是董贤。如今身处回廊之内，望着眼前这一草一木，虽都和我走之前别无二致，可当年的说笑的那些人，却都不在了……
孔休、怀能、甚至董贤……
王莽瞧我面色凝重，搂过我的肩膀，以为勾起了我什么不好的回忆，低声询问，“是不愿住在这里么？”
自然不是。
这里是他替我建筑的栖息之地，一切都浮蔓着他的爱意。如果我留在长安，最想住的地方便是此处。我摇头，忽然想起他曾作画的书房。
我问他，“书房里还有你画的凤凰吗？”
王莽眼神柔情，精致的五官让人沉溺，抿着嘴没说话，牵起我的手朝书房走去。
我紧跟在他身侧，寸步不离。
直到他推开书房紧闭的木门，我才又一次惊呆。
这里常年有人打扫，干净整洁，甚至屋内还摆放着火盆和四季长青的绿植。一股书卷的香气从屋内飘散，我跨过门廊，进入书房之内。
这里一张凤凰的画作都没有，却挂满了我的画像。
有我男装时的模样，也有我蒙面穿女装的样子。
有我和他看共看新年烟火，也有我在狩猎场射箭的模样。
作画之人的思念弥漫于整个屋内，帛画上女子的一颦一笑都能看出他的缱绻和不舍。
是啊……那时候我骤然离去，在没回长安。
他以为我死了。
我回头，抬起双手环住王莽的脖颈，将额头抵在他温热的脖颈里，眼眶有些湿，“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很难过，对吗？”
王莽将我往怀里揽，双臂牢牢的把我罩住，声音贴在我的耳边，哄腻安慰，“都过去了，老天能让你在出现，就是对我的恩赐。”
我在他怀里摇头，想到自己之前不愿和他在一起，说过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心疼到胸口憋闷，“王莽，你怎么这么傻呀！”
他闷声一笑，胸膛震颤，有力的手臂从我的脊背下落，大手将我猛地一下抱起，踢上门板，朝屋内走去。
我双腿离地，脚足尖找不到落点，搭在他的腰间。
惊呼一声，泪眼朦胧的看他。
王莽笑着抱着我，偏头压下，薄唇吻去了我眼尾的泪。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如今，他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还有什么不甘？
薄唇沿着鼻尖吻下，一点点覆上我微张的唇，长腿走动间，舌已撬开贝齿，急迫而迷恋的勾缠。
唇齿间哽咽出响亮的吮砸和逐渐滚烫的呼吸。
呜咽被他吃掉，吮吸翻搅间，下颔被他擒着不放。
直到后背贴在微凉的墙壁上，我上身才徒然一颤，不自觉的朝火热的他靠去。男人的头朝一侧，微微偏移，唇移开半寸，二人片刻分离。
任旧是密不可分的距离，口中还有一抹淡淡的的茶香，那是刚在马车上我给他沏的茶。想到他的味道就这样混着津液无声无息的磨入我的齿间，呼吸也愈发炙热起来。
男子隐忍的喘息更一味情药，比亲吻还勾的人失魂，将我抵在墙壁上的人忽然开口，“觉得冷吗？我再让人添点炭火？”
王莽声线晦涩暗哑，听的人耳根火热。
我垂眸摇头，放下环在他脖颈上的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有力的身躯凑得更近，高挺的鼻蹭过来，霸道地将我的脸抬高，同他对视，沙沙哑哑的问我，“真的不冷，一会儿着凉，可别怨我？”
我眼眸一颤，听明白了他的话，娇俏的瞪了他一眼。
王莽盯着那妩媚颤抖的长睫，有股说不上心动和满足，很久之前，他就想在这里……
腰腹一紧，修长的指尖勾着红唇摩擦了几下，颈项上青筋浮蔓，凸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下颔被箍住微抬，吻再次落下来。
我感受到的了他的不寻常，躲着朝后退，他哪里让，又上前一步，死死困住了我。
我拍着他绷紧的双肩，声音氤氲而含糊，“不行，现在……是白…天！”
“谁说白天不可以。”
王莽强硬的堵住我的话，将一切吞入腹中。
修长的颈项压的更深，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度，肩背因为用力紧绷出肌肉的线条，看不见的唇舌间，情潮勾卷，愈发动情的啃咬厮磨，激的骨髓都泛起酥麻。
脊背再次贴到墙上，伴随着凌乱的呼吸。
这次没有凉意，反而身体冒出了热汗。
朦胧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
“小凤凰，再也不要离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