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疯了！”

    王孝静疼的面部扭曲，大喊大叫，身子抽搐痉挛，颤抖个不停，口中不断辱骂着我。

    那些不堪的词眼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脑中的第一反应是她是否也这样骂过曾怡、骂过怀能、骂过其他无辜的人……

    我拿起被火焰烤红的烙铁，放在跟前，吹了吹。

    烧红的贴片，炙热猩红，像火蛇凸出的芯子，让人不寒而栗。

    王孝静虽被蒙着眼，还是听到了炭火的响动，这才彻底慌了，拼命挣扎着朝后翻滚，想要从我脚底挣脱，“你……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可是……可是城主夫人……你……不可以伤害我！我一旦有事，王莽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时候想起王莽了？

    我冷笑一声。

    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分外可笑，“王莽，他会为你做什么？”

    她徒然一颤，僵在原地。

    是啊……

    王莽又会为她做什么呢？他应该恨不得她早点离开他的人生吧？

    发觉到她由内而外扩散的恐惧，我将火热的烙铁逼近她的脸庞，滚烫灼热无限制的贴近，让她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不安开始蔓延到全身各处，她终于也能体会到，那些被她胁迫凌辱者的感受。

    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求饶落泪，卑微俯首。

    他们同普通人一样，对未知的恐惧，胆小懦弱。

    王孝静低下头跪在我面前，前所未有的恳切，“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都可以。求你别伤害我，别……别……”

    她合十的双手放在胸前，诚恳得犹如进了寺庙一般。

    我视线冰冷，对着身下匍匐的人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放心公主，我不会杀你的，你会活着被人救下。”

    我知道，她短暂的悔过并不是因为愧疚，更多的是对烙铁的恐惧。

    想要自己活命。

    所以，什么都肯做了。

    尊严在绝对强势面前，脆弱不堪。

    我的安慰没起到一点作用，她依旧蜷缩到冷汗直流，火热的铁片已经触到了她的脸颊和头皮，皮肉熟透的味道，扩散到四周。

    “别伤害我的脸，我的脸不能受伤……啊……别这么对我！”

    烙印很快与那妖娆妩媚的脸融合在一起，我的手并没有停下，灼热在娇嫩的肌肤上久久没有离去，冒出袅袅细烟。

    你的脸不能有伤，拿别的就可以么？

    原来，曾怡那时候竟这样疼啊……

    女子疼痛的呐喊响彻云霄，淹没在无边的夜色里。许久之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无力的抬手想抓住我，“你究竟……究竟是谁，为何……要这样伤我？”

    王孝静不解，来人这样折磨她，不仅半分好处得不到，还会引来灭顶之灾。

    究竟是为何？

    我蹲在她身侧，像在处理一块没人要的废肉，一边将烙铁重重压下，一边细致同她解释，“你不是说，只要你获救，我就没好下场吗？那我怎么能让你安稳走出这里？”

    对方显然十分痛恨自己。

    活了这么多年，王孝静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这样近，烙铁的刺痛已经让她咬破了嘴唇，脸上终究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烫伤的皮肤传来一股烧焦了的恶心味道，她在铁片离开的一瞬，疼的牙根都在打颤，颤抖地捂住脸颊，撑着手肘的失魂地后退。

    视线被遮挡着，也分不清方向，只能四处乱躲。

    可那鬼魅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始终步步紧逼，任凭她去哪里都跟得上来。

    她彻底崩溃，放声大哭，不知眼前的疯狂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是王莽的人，你到底要我怎样？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折磨我？”

    “无冤无仇？”我笑着扯过一旁的矮凳，坐在她面前，重复这四个字。

    “这世上真正的仇怨能有多少。无非是高层在压榨，底层受胁迫。多少人含着冤被抓，被打，被辱……哪里少你一个？”

    王孝静吸了口气，对我哭道，“可我和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俯下身，“就因为你姓王？就因为你是贵族？若你觉得此时无辜，不如想想你当初是如何对她们的？仗着自己背景雄厚，肆意妄为，不顾他人感受的凌辱折磨。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和虚荣，对归顺你的人颐指气使，对反抗你的人心狠手辣。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可以出言诋毁辱骂，不留尊严。我为什么这样对你？我不过……是看你喜欢在别人脸上烙字，也让你来亲身感受一下罢了。”

    说了这么多，王孝静恍然惊醒，手摁着地面勉强撑起身，“你是街头那个贱货的人？怪不得……我就不该放了她。她这个贱婢还敢爱慕我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配吗！早知道，就该让他们杀了她才好。”

    我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用力朝后扯，“你该庆幸你没杀。否则，今日被我带来这里的人就不只是你，还有你那对儿不清不楚的双生子！”

    “你敢！”

    听我也要对付她的儿子，那灰暗的脸上倏地一沉，也不顾死活了，“当朝太后是我姑姑，你敢对我的儿子做任何事，她都绝不会放过你！”

    王政君么？

    就算我什么都没做，她又岂会放过我？

    我红着眼，冷笑一声，“前提他们得是正统的王氏血脉，你以为太后会保两个不知是谁的野种吗？”

    王孝静慌张的仰头，后悔刚刚将一切告诉了我。

    我继续道，“那对儿给王莽抹黑的双生子，怕是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你，而不得善终！”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痛不欲生的感觉和此时被台下石块击中身躯的场景，合二为一。

    王孝静迷迷糊糊地疼的睁开了眼，手腕被勒的已经没了直觉，身上又冷又痛。

    人群中，马车里的曾怡摁在烙印上的手猛然放下，探出身躯，双手用力扒着马车的窗沿，盯着昨日将她带走，无情折磨的阴邪女人。

    那女人，此时被吊在空中，渐渐恢复神智，明白此时发生的一切后，尖叫着在梁柱上像只蚯蚓般扭动。

    这幅无力挣脱束缚的模样，让人痛快。

    曾怡卸了手腕的力气，身子跌落在马车的椅背上，她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也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

    脑子从昏昏沉沉到格外清醒，虽分不清此时到底在想什么。但她明白，有人用另一种方式，的确救赎了她。

    城主府的人赶到时，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原本奄奄一息的人，彻底不在动弹。

    侍卫将吊着的女人放在地上，她已经没了气息。

    仵作检查后，说她是咬舌自尽。

    人就是这样一个脆弱又可悲的动物，有时候站在最高处，有时候也可以化为尘埃消散不见。

    王莽站在县衙的停尸房门口，面无表情，甚至没多看一眼，就挥挥手让人将尸体送回长安处理了。

    那对双生子，倒是对她有几分感情，跪在母亲的尸体边哭的天昏地暗。

    本以为会跟着尸体回长安，没想到却留了下来。

    王孝静的死，让曾怡的情绪好转了一些，只是每每见我都忧心重重。

    我知道她是害怕我被人报复。可我眼下我没时间关注这些，冯先生还在县衙之中，我还要尽快将他救出，没功夫去思考王家的事。

    我压根没打算，也不可能帮董贤去偷王莽的兵符。

    何况，现在城主府内还住着两个不速之客，我也根本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去城主府。

    这日，我看完冯先生，刚从县令府衙内走出，便被一身黑衣锦袍的男子拦住了去路。他的模样特别，我记得清楚，是那晚准备“侍奉”王孝静的男子。

    我站在他跟前失笑，摆弄了几下衣袖，偏头瞧着他。

    王氏的人来找我，显然是知晓了王孝静的死与我有关。

    我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不卑不亢地问他，“想替主子报仇现在便可动手。不过，那日我看你也并不想同她如何？否则，也没必要跑的那样远去。”

    他眉目清冷，脸颊和王莽有几分相似，但轮廓更为刚毅健硕，身手敏捷地收起佩剑，冷冷对我道，“并非我找你，请跟我这边来。”

    不是他，那便是那两个孩子了。

    我心知此事并未完结，别说是他们，就是我，也还没完。

    曾怡的事，可不仅仅是脸上的刑罚。

    还有身体上的屈辱。

    这些曾怡忘不掉，我也不会是善罢。

    那晚王孝静尽数像我坦白，之后种种，她并不知情，都是双生子所为。

    既已入局，逃也逃不掉，不如干脆算个总账。

    我没什么迟疑，抬脚跟了上去，直接来到城主府。

    城主府的小厮一眼认出了我，看出这几日府内不太平，立即去寻王莽。

    我漠然跟在那黑衣男子身后，一路来到厢房内院，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

    很快，房门大开。

    一群侍卫护着两个玩世不恭的双生少年从厅堂走出，双生子嘴角带着一抹嘲讽，锐利地凝视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