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姜婳是被韩尚宫那句“你难道想违抗娘娘不成”尖锐高亢的声音吵醒的。

    为什么她醒了没有马上睁眼,是她睡断片了,还没搞清楚当下的状况,那大嗓门一口一个娘娘,又是违抗命令什么的,她下意识的就很慌,便继续装睡。

    然后就是一个男孩自称为“孤”的声音,没想到她才来一天就遇上了当今太子!

    这可是宫斗的核心人物,这下她更慌张了,更加努力的装睡,但是因为不熟练,她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高缜站的位置很微妙,就那么不巧就站到了姜婳旁边,所以这小宫女的小动作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没有揭穿,或许人家只是梦到了什么东西呢。

    他冲于太医询问:“皇祖母的方子可开好了?”

    他刚刚去过太后那里,看到太后精神不济,便主动请缨过来看看这太医有没有用心为皇祖母开药膳。

    于太医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微臣已经调配好了,正准备稍后给慈宁宫兰心姑姑送去。”

    慈宁宫是太后的住所,兰心是太后的陪嫁宫女,入宫已有三十载了。

    太子微微颔首,事关太后凤体,料这太医署的人也不敢怠慢了,他脸色微松,对三人挥挥手:

    “免礼平身吧。”

    三人齐声:“谢太子殿下。”

    太子又看向韩尚宫:“孤其实一刻钟前就到了,一到院门口就看见你这女官躲在门后面,鬼鬼祟祟的,是在窃听什么呢?”

    “到了不出来,也在后面跟着偷听,你不也是鬼鬼祟祟的,”韩尚宫心里腹诽,但脸上却是谄媚的陪笑:

    “奴婢娘家嫂嫂最近产下了一名早生子,婴儿容易夭折,早产的婴儿更是体弱,贵妃娘娘听说了此事,体恤奴婢,让奴婢来太医院求调养的方子。至于窃听一说,想必是太子殿下误会了,奴婢到了门口,看见太医正在为别人诊治,这是站在后边排队。”

    “那怎么别人还没有诊治完,你就进来插队了?”太子斜视了她一眼。

    面对太子的追问,和尚宫觉得这小孩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他没听见刚刚她说了“贵妃娘娘体恤”吗?贵妃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就连你的皇后母亲亲自来了都要退避三舍的人!

    心里活动很丰富,但无奈现在他还稳坐在太子之位上,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韩尚宫能居一宫尚宫,虽心里十分轻蔑不屑,但她表面功法是做的足的:

    “回禀殿下,实在是奴婢家里的小侄子实在等不及呀,听到太医言这骨碎补只剩下一点了,奴婢心急便想请这宫女姐妹先让与我,奴婢回头自会补回给她们的”。

    平身后退到最后面的绿忧真想一唾沫星子淹死她,她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分明是想硬抢,这会儿跟太子倒是说得这么好听!

    更不可能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回头补给她们!

    感受到绿忧愤懑地视线,韩尚宫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小蹄子,药材确实不可能会再补给你们的,遇到我只能算你们倒霉喽。

    可太子却打算管定了今天这事了,他直直的看向韩尚宫,好似把她的心思都给看了个穿,凝声发问:

    “在这宫里,最紧要尊贵的人是谁?”

    闻言,韩尚宫心里一突,恭敬回:“当然是陛下与皇后、皇太后娘娘。”

    太子又问:“那第二紧要尊贵的呢?”

    韩尚宫明白了,躬身拜下,磕了一个头:“自然是太子殿下您,”再磕了一个头,不甘道:“殿下既然也需要这药材,那自然是殿下带走,您千金之躯,可千万要多保重身体,免得皇后娘娘记挂”。

    太子轻轻哼了声:“用得着你这奴婢多嘴,既然没事了就快退下吧。”

    韩尚宫谦卑恭敬的行李叩拜后,便后退步离开了于太医的药房。

    踏出太医署后,韩尚宫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恨恨,等着吧你这小毛孩,待贵妃娘娘诞下皇子,便是你们母子被废之日,到那时看你还怎么嚣张!

    碍眼的人走了,高缜扫了眼躺在小桌上的姜婳,对绿忧说话的声音堪称得上温和:“你叫绿忧是吧,你每日煮的羹汤都很香醇,甚合孤的口味,这骨碎补便当做给你的的一点儿奖赏吧。”

    太子示意干杵着的于太医将药材包好给绿忧,于太医忙遵旨照办。

    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绿忧本来觉得药材只要没给到韩尚馆就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太子直接赐给了她们,她从于太医手里接过药包,躬身谢恩:

    “谢太子殿下赏赐,奴婢日后必定更加尽心为太子熬制羹汤。”

    听到这里,姜婳也基本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了,看来她的弱鸡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个早产儿,刚刚那女人应该是想过来插队抢药材,然后被太子阻止并直接送给她们了。

    “这小孩人还怪好的哩。”姜婳在心里琢磨道。

    面对绿忧的感激发言,太子只点点头,随即问于太医拿了太后的药膳方子,便转身带着侍从离开了太医署。

    现在日头西斜,离落山不远了,他还要赶着去尚食宫让人给太后煮晚膳。

    待太子走后,绿忧长松了一口气,心想不愧是太子,这么小就这么有威严,他刚刚挟问韩尚宫的语气也把她也吓得怕怕的呢!

    正想着出神,突然听到女童“嘤咛”一声,绿忧看向小桌,小婳婳终于醒了!

    是的,太子走了,姜婳也不装了,直接表演一个悠悠转醒。

    “婳婳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嘛?”绿忧扶她起来,关心道。

    绿忧撑着她肩头,从桌子上跳下来,回答:“不晕了,谢谢姐姐送我来看病,”又对于太医行了一礼:“见过太医伯伯,伯伯安好,谢谢伯伯看诊。”

    于太医笑呵呵的挥了挥手:“既然醒了就回去吧,改日代我向和尚宫问好。”

    他知道姜婳是被和尚宫捡回来又同住一屋的。

    姜婳应诺,而绿忧想了想,把刚刚被打岔没送出去的银子又奉上给于太医:“请太医大人收下。”

    于太医心说,真是个实诚的小妮子,眼里的笑意更加开怀,问她以后空暇了愿不愿意到太医署来跟他学习医理,竟是起了收徒的心思。

    “我姐姐愿意的。”

    还不待绿忧开口,姜婳先替她答应了,就是到了现代,医师也是一个吃香的行业,何况在各项知识被垄断古代,那必须答应!

    绿忧也庄重的对于太医行了一个拜师大礼,诚挚道:“谢谢太医大人,往后绿忧必会尽心跟着您学习医术。”

    于太医哈哈一笑:“好,今天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太医署,我教你辨认药材。”

    绿忧应下后便拉着姜婳回了尚食宫。

    她想把姜婳送回房间休息,但被小女孩拒绝,理由是她都睡了一天了,再睡也睡不着,而且她想去看绿忧煎药,快点学会,不然老是要麻烦她。

    绿忧拗不过她,便带她来到平日做羹汤的小厨房,让她坐在一旁看着。

    她洗干净姜婳的药材,放到瓦罐里,再快速但有条不紊的准备太子殿下今日份儿的膳汤食材,洗净后放入砂锅中,再两份汤一起生火扇风,还一边跟姜婳讲解什么样的食材要什么样的火候。

    姜婳听着,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会做饭的人真是太棒了,一道道没滋没味的食材在一双巧手中被烹饪出各式美味,她前世的第二志愿就是想当一名厨师,没想到在另一个世界有机会能圆了前世的梦想,这么一想,穿越还不算个坏事情哩。

    而在绿忧的眼里,就是粉嫩嫩的女孩用亮晶晶的眼睛在看着她,也实在是太可爱了叭!

    两个女孩都觉得对方真好真棒,小灶房里气氛温馨而美好。

    聊着聊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太子的羹汤先做好了,为表今日太子解围的谢意和赏赐,绿忧决定亲自给太子殿下送过去,便交代姜婳:

    “你等火里的这跟木头烧完了,就再把我给你分出来的木头放进去,不要放多,只要烧完了这两根木头,你的药就能煎好了。小喜子一直在外面,你让他过来盛出来给你喝。”

    小喜子是一个十岁的小太监,姜婳见过一次,是绿忧的好朋友,还分给过姜婳一枚蜜饯吃。

    姜婳点点头:“好,我晓得的,姐姐你去吧。”

    绿忧又说等她回来再给她做晚膳,交代完便装好羹汤,提着食盒往东宫去了。

    姜婳按照绿忧教的,慢悠悠烧着火,等到里面的柴火烧完了,就将另一根双指粗的柴火添进去,小幅度的扇着风。等到木头全部变成炭了,她就出门想找外面大厨房的小喜子来帮忙倒药汤出来了。

    她刚出门,不料却遇上另外一个小孩。

    穿一看料子就很贵的的衣袍、靴子,黑发高束,眉毛挺拔张扬,但眼睛却是漆黑漆黑的,一对瞳仁像是最无暇的黑曜石,泛着摄人心魂的光泽。

    他好像坐在桌子旁边休息,正对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的乍一看好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样。

    姜婳吓了一跳,这是谁?怎么一股子王霸之气?

    然后看见小孩后面的小喜子在冲她使眼色、摆姿势,手舞足蹈的,是让她行礼的意思?

    她忙反应过来,向这不知名的贵人福身:“奴婢给主子请安”。

    看着姜婳低下头去,不再敢直视未来天子的威仪,高缜眼睛里那摄人心魄的光芒散去,别过脸,他声音淡淡:“免礼,孤在等太后的膳食,不必伺候,自行去忙你的吧。”

    原来是太子,那他这自带一股王霸之气也能解释的通了,姜婳恍然大悟。

    应了一声是,姜婳绕过他把小喜子拉进了小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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