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过得，也不好。
——苏橘
这下苏橘更不敢动了，可腿却因为蹲的时间太久而支撑不住，身子陡然往后倒了过去。
接着，另一只大手从她的腰后揽过，结结实实地将她拉了起来。
苏橘刚想说声谢谢，却发现，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有些过分。
那张嘴，离她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厘米。
这下即使不呼吸，苏橘还是能闻到他清冽的气息，夹杂着过往的回忆，扑面而来。
就如同山涧的清泉，却让人头晕目眩。
因为支持不住，苏橘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远离了那张危险的脸。
李清和笑了出来，手背在嘴前，眉眼弯弯，发丝抖动着。
苏橘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擦！”
他还是笑着，伸出手，
“你都擦一半了，做事，不得有始有终？”
“嘴巴……又没沾灰，就不擦了。”
觉得丢人，苏橘并没有去拉那只手，而是自己扶着腰站了起来，可没想到，猛地起身，血压没跟上来，导致眼前一黑……
她又不像话地整个身子朝床上的人倒去。
这一下让李清和也措手不及，被苏橘压着直直倒在了床里。
……
苏橘的头埋在李清和的胸膛上，还能感觉到，他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丢人丢到家，她多想真的晕倒，就不用起来面对这尴尬的场景。
可她并没有晕过去。
两秒之后，她以飞快的速度爬了起来，不敢看被自己压到床上的人，她低着头，
“你……我先出去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吧！”
哐嘡——
苏橘关上了门之后，就瘫在了门框上，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一切，良久，一个巴掌就结实的拍在了脑门上。
这一系列动作，被站在门口的正在吃糖的罗岚看了个遍。
“小……橘姐，你……在干嘛？”
罗兰显然有些不明白眼前的人，头发凌乱，脸颊通红，还反手给自己脑门来了一记。
苏橘咳嗽了两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一脸正经。
“没干嘛。”
“那，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罗岚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苏橘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裤兜衣兜，这才想起来在卫生间洗毛巾的时候，她把手机放在了琉璃台上……
罗岚看着眼前的人又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你先去，我回去拿手机。”
苏橘转身，咔嚓又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进来之后，就看到裸着上半身的人正举着衣服准备往身上套。
苏橘瞪大眼睛，刚想要尖叫，可是看见的一幕却让自己止住了声音。
即使是在换衣服，他腰板依旧挺得板正，肩膀很宽，腰间紧实，虽然瘦，但是看着却很有力量感。
而在这非常具有安全感的背脊上，却有一道扎眼的疤痕，自左肩到脊骨中央，就好像一条骇人的蛆虫，吸附在那原本完美的背脊上。
李清和听到门开的声音，下意识朝后望了过来，看到苏橘站在那里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立即将衣服拉了下来，不着痕迹的遮住了那一条骇人的疤。
他起身，故作玩笑
“怎么偷看人换衣服？”
苏橘看着他，并没有接茬儿。
“我来给你搽药，刚才后背肯定伤着了吧，衣服脱了，我看看。”
李清和顿了一秒，笑着拒绝，
“不用了，没有伤到。”
“脱了，我看。”
苏橘严肃极了，一点都不容拒绝。
李清和站在那里，不再言语。
“那道疤，怎么回事儿？”
苏橘看他执拗不听，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李清和不甚在意，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不小心擦伤的。”
那么深的印迹，可不像是不小心。
“到底，怎么回事儿？”苏橘眼角猩红，
“李清和，你不要这样。”
她好像要哭出来。
李清和瞬间慌了神，他站起来，围在苏橘旁边，
“别，别哭呀苏橘。”
就好像戳中了按钮，苏橘也不再抑制，直接哭出了声。
就好像你不说，我就要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李清和立马就缴械投了降。
“我说，我说，不哭了，嗯？”
他不时地蹭着苏橘眼角掉下的眼泪，手忙脚乱地完全没有平时的淡然。
小哭包的威力不容小觑。
李清和拉着苏橘坐在床边，拿了张纸擦干净她哭花的小脸儿。
那双眼睛一直看着他，眨巴眨巴，等待着他的答案。
李清和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摩擦着，嘴角紧抿，就像是要解开不忍启齿的秘密。
“你还记得今天和我一起出来的那个小孩和大人么？”
苏橘想了想，点点头。
“他们是母子。”
李清和将擦过的纸巾折起来，塞进了兜里。
“丈夫家暴妻子，儿子在阻拦父亲的时候，被推下了楼梯，我接住了他。”
就像是在阐述新闻事实。
“我背后的那道疤……”李清和自嘲般笑了笑，“是被，我的，父亲打的。”
屋子里只开了床头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好看的轮廓，好像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明暗间，可以看到，一个举着棍子的魔鬼，还有缩成一团的女人和挡在女人身前少年倔强的背影……
对于李父，苏橘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记得在爸爸店的后面，有个更大一点的店面，店主叔叔高高的，戴着眼镜，后来听他和爸爸聊天才知道，他的儿子竟然就是李清和。
当时的心情，非常激动，苏橘觉得李叔叔的到来，就像是上天在告诉她原来她和他之间，是有不浅的缘分的。
她很开心，为可以认识李叔叔而开心，可是后来，当她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却走开了。
所以到现在，她都以为，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去接触他的亲人，让他感到反感，觉得厌烦。
甚至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苏橘自己都觉得自己讨厌的过分。
“他要打妈妈，我没本事，保护不了她。”
他头埋得很低，就像个抢不到糖无助的孩子。
“我害怕，那个疯子，是我的父亲，我害怕，我的身上也有……”
也有他那可怖的基因，所以我不敢靠近，不敢靠近这么美好的你。
你灿若繁星，我卑微到土里。
李清和双手颤抖，把头埋进膝盖里，最终还是，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展露了出来。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未来，只有黑黢黢的过去。
在他要掉入那张血盆大口的时候，有个声音又将他拽了出来。
“不会的。”
苏橘伸手，环住这个发抖的大男孩，用她最温柔的语气，去把十年前未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是你，他是他，你不会，也不可能作出那样的事。”
李清和从臂弯里抬起头，露出了那一双红红的眼睛，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妈妈……”
李母离开的日子，正好是在他第一次高考前不久。
苏橘只觉得后悔得紧，嗓子哽咽的疼，如果当时她知道……
那她说什么也不会和李清和背道而驰。
原来这些年，李清和与她一样，也过得这么不好。
所有的结在多年后的今天解开，延迟许久的痛感在今日加倍奉还。
“不会的，你保护好了妈妈，是丈夫，没有好好对待他妻子。”
苏橘伸手拨开遮住他眼睛的头发，那双眸子无助迷茫。
就像是迟来的救赎，将附在他身上的枷锁卸下来，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日里，将浑厚的云层剥离开来，漏出了那一抹天光。
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他得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