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光的日子里，你是我唯一可以喘息的浮木。
——李
在去之前，李清和提前去买了些零食，回来之后塞到罗岚的怀里。
小姑娘很识趣，在苏橘要坐后座的时候，及时地又把她拉出来，塞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苏橘看着李清和，面前的人却摊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初冬，太阳远远地挂在空中，离得距离远了，倒显得更可亲了。
苏橘靠在椅子上，车内暖和的都有些瞌睡，神情恹恹的。
“瞌睡了？”
开车的人伸手把空调挡板往下移了移。
苏橘呆滞了几秒，摇摇头，坐正身子，
“没有，就是太阳晒得太舒服了。”
“小橘姐，李总，要来点糖炒栗子吗？”
罗岚在后面抱着袋子吃的正欢，嘴鼓的像只松鼠。
“不用了！”
“来一点。”
苏橘和李清和同时开了口。
两个人面面相觑，苏橘率先败下阵来，
“小岚，给李总剥一颗。”
“还是交给你小橘姐吧，罗助理。”
李清和换着挡，嘴角一侧翘起，鼻尖泛着阳光，勾勒出精致的弧度，
“我不方便……向后转。”
相比于少年时，现在的他，更具有蛊惑力。
罗岚递了一把炒栗子给苏橘，个头很大，闻着就很香，苏橘及时的收回眼神，给司机剥起了栗子。
坚硬的外壳被豁开一道，顺着裂口一挤，皮就顺利的脱了下来。
苏橘将剥好的栗子递了过去。
“开车手不能离开方向盘的。”
李清和并没有去接。
苏橘掉过头去看他，他依旧一副坦然无辜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抬高了些。
倏然感觉到手指尖温热的触觉，李清和微微弯身，将那颗栗子含进了嘴里，嘴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隐约碰到了那白皙的指尖。
“嗯，好吃！”
栗子的香味瞬间散于口腔内，香甜软糯。李清和觉得这颗栗子，格外的甜。
苏橘立即收回了手，用另一只手握着，不觉间，那只手都有些烫得慌。
大约开了有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冬日的海滩，人比较少，海水湛蓝湛蓝的，像是要把天空吞进肚子里。黑色的大石块堆在远处，粗狂原始质朴的大自然气息扑面而来，伴着海水独有的味道。
李清和带着苏橘还有罗岚沿着海边大概走了一圈，并简单介绍了宾客行走的路线，往东一直走，是汉坦广场，小礼堂就在广场后面的树林里。
白色尖顶，长矩形的玻璃窗映着翠绿翠绿的松树，庄严又不失美感。白色的长椅，深褐色的木地板，既符合罗紫君要的浪漫，又符合澎城需要的设计感。
苏橘也觉得很满意，对于这个小礼堂也有很多的设计想法。
“这里竟然还有温泉！！！”
门外面的罗岚还没跑进来，声音就先钻进了礼堂。
“去看看？”李清和站在过道问苏橘。
“温泉，也是你的考虑范围？”
苏橘忍不住问。
“嗯……”李清和抱着胳膊，像是在思考，
“不算婚礼的考虑范围，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
温泉离小礼堂并不远，走路不到一刻钟，就能看到大门，温泉小馆装修风格淡雅，倒是个放松心身的好去处。
李清和提前就预约好了时间，所以一进门，前台的工作人员就将号码牌和钥匙递给苏橘和罗岚，然后带着他们去了更衣室。
浴袍都是基本款，女士都是紫色碎花，苏橘外面还披了一块浴巾，才从更衣室里出来。
李清和已经站在门口，穿着浴袍。
他听见后面的声音，转了过来，看着苏橘，不说话。
“怎么了？”被盯得有些不适应，苏橘往后站了站。
李清和只是摇摇头，心口闷的有些难受，看着她消瘦的身子，他忍不住猜测这些年苏橘是不是过得不好……
越想到这里，他就越觉得愧疚悔恨。
“我们走吧。”
他背过身子，在前面领路。
汤池咕咕冒着热气，苏橘和罗岚伏在岸边，还有红色的玫瑰花瓣，罗岚捉了一把直接抛向了空中，瞬时间就像下了花瓣雨，头上，肩膀，水面上，到处是玫瑰馥郁的芳香，心头的郁气随之疏散不少。
水汽氤氲，皮肤被浸得软软的，舒服得不想睁开眼睛。
苏橘就那么靠在池边的石子上，冰凉与温暖双重压迫，莫名的契合。
温泉浴还是不宜泡太久，泡了大半个小时苏橘就从池子里爬出来，擦干了身子。
由于浴池是男女分开的设计，苏橘也不方便去找李清和，便在走廊上踱着步，想着他会从后面过来。
脸被热气蒸的红彤彤的，苏橘直接靠在了过道的墙壁上，大理石壁从后背疏散出凉意，去舒缓温泉带来的闷热。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她往出声的地方瞥去，注意到安全通道那里正聚满了人。
苏橘并没有过去，她一向不太喜欢凑热闹。
可是这一次，鬼使神差般的，当她已经背过身要去更衣室的那一刻，不知怎么，她又转过了身，再一次看向了安全通道那里。
人群已经散到两侧，中间留出了一条小道，有两三个穿白衣服的人拉着车，上面还坐着一个小孩儿，流着血的小孩。
不远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穿着浴袍，让人搀扶着。
在人影交错间，苏橘看到了，那张隐在刘海下的，让人熟悉的脸，还有他走过去时，蹭脏了的后背，白色浴袍上的脏痕明显得很。
下一秒，苏橘就已经跑了出去，穿过人群，跑到了通道中间，站在那人和护士面前。
就好像在放慢动作，苏橘在僵持，李清和也僵持，就连护士，也站在了那里。
苏橘恍惚间，又想起了高中不知道那一刻，好像是盛夏，好像是午后，也是眼前这个男孩子受了伤。
时隔多年，碰上相似的场景，心境截然不同，可下意识的动作，却如出一辙。
“你……没事吧？”
李清和略微佝偻着腰，眼神一直在苏橘身上，对身边的护士道了谢，便抽出了手，向前走来。
看得出来，他身上受了伤，走得并不容易，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垂着。
苏橘也像是受到了召唤，不由自主的伸开手去迎接。
眼前的人一把搂过自己，大手蒙上她的眼睛，将她拥进怀里，还能感受到，他的颤抖，更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下一秒，苏橘才意识到。
透过指隙，她隐约看见，一个头上流着血，脸部布满青肿的女人在医生与护士的搀扶下哭泣着向远处走去。
身边的人依旧在颤抖，他的喉结就顶在苏橘的头顶，半晌，等人散去，还紧紧抱着不放手。
就像溺水之人抱着浮木，只有这样，才能喘息。
良久，苏橘才试探着出了声，
“怎么了？”
他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不解释原因。
……
李清和坚持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并未和护士去医院，在苏橘的搀扶下，进了温泉小馆的一间套房。
苏橘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转身去卫生间沾湿了毛巾，又拿了干净的浴巾，她方才看到的脏痕，不确定李清和背后是否有受伤。
出来之后，见人还坐在那里，她犹豫着走上前，
“你要不要，把浴袍脱掉，换身干净的衣服？”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苏橘低声。
苏橘把湿毛巾递到了他的眼前，
“给，擦一下脸。”
李清和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抬起头来，刘海沾湿堆在了两边，露出那双好看的眉眼。
他眉头微扭，
“手抬不起来，你帮我擦一下吧。”
苏橘一脸为难，她怀疑的问，“真的抬不起来？”
李清和点点头，还抬手示意了一下。
苏橘急忙将那只颤颤巍巍的手又按了回去，然后慢吞吞地在李清和面前跪坐下来。
她仰起头，就能直直对上那双眸子，背着光，但依旧很亮。
脸哗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苏橘瞪大眼睛，扑闪扑闪，想要佯装镇定但却更加慌乱的神情全部落在了李清和眼里。
她拿着毛巾，慢慢靠近那想让人紧张不堪的脸庞，一点一点，轻轻擦拭着每一块皮肤。
额角、眉间、鼻梁……
她随着他面部骨骼的起伏而起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质毛巾，她好像依然能感受到他脸颊的温度，就好像……
直接在触碰他。
苏橘不敢呼吸，就在她的手将要靠近他的嘴角时，面前的人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